在場的人無一不知考上狀元才是第一步,如何安排官職才是重中之重。許多無背景的寒門子弟即便考中狀元,也得不到一個好職位。
若能搭上侯府,當的官絕不會太差。
侯爺氣笑了:「好,好得很!你們幾個呢?直言不諱!」
「我!我是……小的是賣面食的。陳姑娘向我打聽了許府怎麼走。
「成親前一日,我親眼看見陳娘子走到許府前面,遊蕩了一盞茶的時間。
「成親那日,我早早看見陳姑娘在茶館喝茶,新娘子被引進去的時候,她站到了門口……」
種種證據表明,陳思思是刻意等到那個時候才闖進去的。
穿書之前,我以為那是作者為了戲劇衝突,刻意制造的巧合。穿了之後,才覺得不對,找人調查,果然是刻意的。
我看著搖搖欲墜的陳思思,潑了她一杯茶:「陳娘子可別暈過去。我們還有話沒問呢!你不早不晚,非得卡著送入洞房那一刻……
「讓我猜猜,你是想讓許狀元順利做官,又不想讓他與我有故事吧?你了解他,知道他重情重義,你闖進喜堂,欲言又止,他必定要弄清楚。
「當他撇下洞房花燭去見你,你的目的就達成了。而他知道你是他鄉下的娘子,必定愧疚於你,不管讓你做妾,還是另有安排……
「他都不會辜負你……而我除了有了名分,其他的大概也得不到了吧?呵呵,閨房之事,我一女子又如何能對外人言?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眾人震驚。
許鴻宸和許家人也仿佛不認識陳思思一般。
不管他們是否有良心,人都會本能地厭惡心思深沉之人。
陳思思算是為她的惡付出代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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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爺劍指陳思思喉嚨:「你個毒婦,你好狠的心啊!」
6
我沒讓候爺動手,以一句「爹爹的劍不該指向婦孺」結束此事。
他不能動,銀翹卻忍不住,扇了陳思思幾巴掌,又啐了她一口:「不要臉!」
人群散去前,往陳思思身上砸了不少爛葉子。
她目光對上我的,無聲道:「你贏了,很高興吧?」
贏?
在吃人的社會裡被迫對立,哪來的輸贏。
事件不可避免地影響到許鴻宸,他就任的官位比原劇情裡低了不少。
許家沒少派人來致歉。
那個原劇情裡光明正大出現的孩子也被隱匿了。
外人站著說話不腰疼。
民間不少聲音覺得一切都是陳思思的錯,許鴻宸受女子所害,侯府也不知情,想讓我們繼續婚事。
聲音愈演愈烈,不排除有人推波助瀾。
大哥跟我說的時候,我正在畫畫,他煩躁不已:「定是那許鴻宸,他真不要臉!你和爹爹都不準我找他算賬,我們堂堂侯府,對付一個寒門子弟綽綽有餘……
「柚柚,你倒是說話啊!」
正因為對付許鴻宸太容易,才側面成就他的「莫欺少年窮」,讓侯府成為他上位的墊腳石之一。
我添了最後一筆:「哥哥,侯府的劍從不指向無辜百姓。你實在看不慣,等事情了了,給他套個麻袋。莫擔心,我有法子了。」
擱下筆,我拍拍手,丫鬟們魚貫而入。
不多時,兩輛馬車先後從侯府駛出。
一輛決絕,直奔城外。
一輛急切,飛奔皇宮。
今日風大,車簾被吹開,露出我一身素缟。我的視線與在酒樓二樓的陳思思對上,她衝我舉了舉杯子。
似乎在說,你看,你也討不了好。
到了城門,我露了臉。
有人驚訝:「侯府小姐,是侯府小姐。」
「她一身素,真的要出家不成?」
「侯府小姐也是一個折騰的,她嫁給狀元郎不就好了嗎?都是受奸人所害,她何苦讓親者痛,仇者快呢?」
車簾落下,又被揭開。
我微微一笑,衝那人行禮:「多謝先生為小女著想。但我不僅是江柚,還是侯府的江柚,是京城江氏之江柚。」
「有什麼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嫁給狀元郎,已是我侯府下嫁。陳思思與許鴻宸首尾不端,不管是受其陷害,抑或樂在其中。都是在打我侯府的臉。
「我可以忍下一時之氣,可我底下還有其他姐妹,我族中也有其他姐妹。我不能讓他們因為我被人看輕。」
眾人為之一震。
古人太過在乎名聲,我穿來的大周朝也不例外,像把自己套牢枷鎖一般。
一家姐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有一個名聲不好,其餘人也會受到影響。
我不能脫困,反而要利用枷鎖,給自己戴一頂高帽。
「我身為長姐,豈能為了自己舒坦一些,讓姐妹們走荊棘之路?
「君子不言他人之事,但我是親歷者,有資格說上一兩句。許家實在沒規矩。我遵守承諾,去寺廟祈福。」
我點到為止,幽幽出了城門。
身後的討論聲不斷。
「是啊,許家真的沒規矩。」
「就是,京城裡的大戶人家,哪個是還未娶正妻,房中便有紅袖添香之人?若是通房也就罷了,居然還是私相授受之人……」
「哎,太沒規矩了。搭個屋子在旁邊多好啊!」
「那女子也實在狠毒,卡著拜完堂才出來說那一番似有似無的話,不就是在逼迫侯府小姐隻能出家嗎?」
「明明是那兩人的錯,最大的惡果卻由侯府小姐擔了。」
7
另一邊,皇宮門口。
侯夫人穿著皓命服去拜見太後,求太後做主。
她眼底強忍悲痛,隻願婚事作罷。她願意一輩子養著女兒,侯府家大業大,不缺她一口飯吃。
眾人看見,兩邊消息一匯合,又道了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依照他們對太後的了解,應當能讓婚事作罷,但到底擔了汙名,往後不好嫁了。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意料。
我在寺廟住下,擇日剃度。
金烏落下,侯夫人才帶著人悄悄踏入我房間。
我倒了茶:「娘,喝茶。事情有變嗎?」
侯夫人點頭:「對。什麼都瞞不過你。」
侯夫人年輕時得太後喜歡,往日去請安,不說暢通無阻,但從未把她晾在一邊。
今日如此,她隻以為所求之事,讓太後不喜。
侯夫人溫順地等在門外,許久才見天顏。一見,便是一個下馬威。
座上的人意有所指:「夫人為女兒也是煞費苦心,但仿佛教女兒教得不夠恭順。若是教得再好一些,恐怕就沒有那些麻煩事了。」
侯夫人心下忐忑,鬥膽回:「有時候教得再好也避免不了禍事臨門……」
太後茶杯重重落下,很是不滿。
對她的要求,也四兩撥千斤。
不過一盞茶,便讓她請辭。
剛到宮門外,聽到太後與嬤嬤的對話。
「寶橘,你說,在外流落的血脈是否該盡數找回呢?」
「血脈不容有失,但若是在外沾上什麼不良習氣,那得好好教。更得謹慎,大家族總是身不由己。」
侯夫人不敢多聽,卻牢牢記住,在我面前才敢言說一二:「我總覺得太後意有所指。」
我提示她:「哥哥中午告訴我,許鴻宸突然得了一個肥差,他能力尚可。若真能完成,也能在陛下那裡記個名了。」
皇權至上,誰卑誰貴,全憑皇帝喜好。
侯夫人反應了好一會,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那陳思思是……」
周朝皇帝喜歡巡遊,坐在寶座上的這位比起歷代不遑多讓。
原劇情中,許家迎回陳思思後不久,她也和皇帝相認了。
陳思思長得很像她母親,又因為好名聲和可憐的身世,得了不少憐惜。
當時我看的時候,評論區就有讀者猜測,原主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必須死的。因為公主不能做妾,更不能自請下堂。
我頷首,肯定了侯夫人的猜測。
侯夫人落淚:「我可憐的女兒,好在你沒有嫁。你真嫁了,恐怕要早逝了。如今……如今怎麼辦?
「你還那麼年輕,寺廟苦寒,你該怎麼過啊?」
我幫她擦掉眼淚:「娘,別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就讓他們得意一回,咱們早晚等得到機會。」
8
剃度良辰吉日到了。
我如約成了尼姑,昔日姐妹不忍,紛紛來看我。
寺裡上下被打點過,又因為我有好名聲,且是個受害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我還算好。
「太後怎麼不允?」
「你太慘了!」
「對呀,你出嫁之前,就已經派人查過。兩地相隔那麼遠,若對方真想隱瞞,我們又能查出什麼?」
「有其一,便有其二。難不成,以後那些泥腿子處心積慮攀富貴,隨時跳出來個鄉下娘子,代價都要我們來承擔嗎?」
我安撫她們:「就當我命不好,提前替你們踩雷了,以後你們引以為戒,嫁人萬不能著急,得把他祖上三代都查清楚了。」
手帕交點我額頭:「你啊你,這種時候還有心情和我們說笑。算了,不說這些傷心的了,說說京城的新鮮事。」
她們七嘴八舌說起城裡開的小食店,別具匠心,都是各地的特色美食。她們吃得很滿足。
最重要的還是分了男女席位,互不打擾,讓他們多了個去處。
巧了,那店正是陳思思開的。
可惜他們還不知道。
我露出羨慕,拜託姐妹們帶上我妹妹去看看。
「行,允了。」
我在寺廟的日子清苦但平靜。
許鴻宸的人生可謂波瀾壯闊,他完成任務,在皇帝那裡露臉。又因陳思思的緣故,頗得皇帝厚待。
底下的人見風使舵,和侯府對立的人更是重用許鴻宸。
他辦差辦得好,不過小半年,竟破格平調到戶部。
單看官職,與之前的不相上下,可那是肥得流油、最易升職的戶部,明調暗升了。
之前針對他的流言蜚語也漸漸消失。他的口碑逆轉,成了最有前途的狀元之一。
大概太過春風得意,遠在寺廟的我接到了一張紙條。
是女子的小楷,清秀有餘,卻無風骨。
上面寫著:風水輪流轉,修行很苦吧?不若你換個身份,給我夫君做妾。雖然同樣是守活寡,但日子會好過一些。
一看就是陳思思寫的,為了報復我們侯府之前想讓她做妾。
一般古代女子看了可能會羞憤欲死。
可我不是。
我勾勾唇,好戲該開場了。希望她到時候還能笑得出來。
9
不久後,京城貴女們去店裡聚會。
我妹妹居然撞見了一個和許鴻宸長得很像的男孩,她帶著姐妹們跟著他。看他奔向陳思思,喊陳思思娘親。
女眷們哗然。
貴女們捏著鼻子,嫌棄道:「清靜之地,淨出些齷齪玩意。髒了寶地。」
男孩人小,對人的情緒更敏感。他護住陳思思,大聲道:「不許你們說我娘親壞話,你們都是壞人!
「要出去也是你們出去,這個店是我娘親開的!」
世家小姐們目如銅鈴。
妹妹趁亂問男孩:「你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