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就撞上了等在家門口的顧津辰。
一身西裝革履的他,卻略帶風塵僕僕。
看到我與傅景衡,他先是皺眉,接著就要上前扶我:
「念念,你怎麼了?」
我微側避過他伸來的手。
身體更往傅景衡靠近。
抓了個空的顧津辰愣了一下:
「我剛下飛機,念念,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上次就是個玩笑,當時……」
「顧津辰。」
我淡淡地打斷他遲來又無用的解釋,雙目平靜地看著他:
「半個月前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
「你還沒有鬧夠嗎?」
他退後一步,臉色微變後又緩了緩:
「行了,我認錯好不好?
「你不是要結婚嗎?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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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襯衫領的扣子,像是做了多大的退讓似的。
我笑了笑:
「顧津辰,我不要嫁你了。」
可是我還是沒能忍住,一口血噴向了他的襯衫處。
淺色的襯衫染上血跡。
剛還淡定的顧津辰滿眼慌亂地看向我:
「念念!」
18
我又被送往了搶救室。
可是將死之人,連住院的必要也沒有了。
我不想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隻想在僅剩不多的時間感受這個世界。
所以醒來,知我的傅景衡就推來了輪椅,眼眸裡帶著笑意:
「念念,走,我們去看日出。」
我們前兩天還商量著接下來的行程。
日出是其中一環。
我笑著應好。
側身以手肘支撐著,想要起身。
可是身體真的太虛弱了。
我又跌了回去。
昨天還能扶著起身的我,才一天,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
傅景衡鼓勵著我:
「不要著急,我扶你。」
「你們在做什麼?」
顧津辰從病房門口急匆匆地進來。
因為急切,他直接一把推開傅景衡。
「傅景衡。」
我擔心地看向跌落在地的傅景衡。
他的情況雖然沒有我這個將死之人嚴重,但是經不起這樣一推。
隻見他在地上緩了數秒才站起來,安撫地看向我:
「我沒事。」
「你沒事,她有事。」
顧津辰將我摁回床上躺好,目眦欲裂地瞪著傅景衡。
泛紅的眼眸難掩悲痛。
看來是已經知道我的病況。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我無視他的舉止,朝著傅景衡伸手:
「傅景衡,再扶我一下。」
「好。」
這一次顧津辰還想要再阻止,我先淡漠地開了口:
「顧津辰,你走吧。」
「念念?」
「我所剩時間不多了,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你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念念,我會找最好的醫生治好你。
「你爸媽不是算過我嗎?我可以替你擋劫的。」
聽到這話,我怔了一下。
19
原來,他是真的都知道啊。
我以為他就隻知前半句我命格旺他。
因為替我擋劫是我爸媽對我說的。
我嗤之以鼻,並且力以抗爭。
但是架不住他家也非要結這個親。
而且,那時候的我們的確是彼此喜歡。
可是喜歡的時候是真喜歡。
不喜歡的時候也不妨礙他與其他女生糾纏。
訂婚後,事業騰飛的他漸漸就變得花心起來。
最近一年更是過分到帶別的女生高調出入各種場所。
至於婚期則是推了一次又一次。
他忽地上前抓住我的手。
眼尾泛紅,溢出了淚珠:
「是我不好,我承認我是接受不了,你是因為利用我才和我一起。」
「念念,相信我,我會治好你的。」
我緩過神,抽回了手:
「顧津辰,你能接受我命格旺你,卻不能接受替我擋劫?
「那你未免過於雙標。」
人總不能隻想享受權利,而不付出義務。
我讓傅景衡扶著我起身坐到輪椅上。
這樣的舉止幾乎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知道,我時間真的不多了。
昨天覺得還能再撐半個月。
這會兒覺得,估計一周都夠嗆。
所以,哪怕一個小時,我也不想耗在他的身上。
我讓傅景衡推著我離開。
回過神的顧津辰以身橫擋著路,手抓著輪椅的扶手。
他眼眸帶著乞求看我:
「念念,你真的生我氣了嗎?」
20
我平靜地望進他眼眸裡。
相愛時,眼裡都是彼此。
可是我很久都沒有在他眼裡看到過我了。
包括之前我目睹他和女生接吻,他都不疾不徐。
「我不生你氣。」
聽到這話的他臉上露出欣喜。
「因為你不值得我生氣。」
星辰般的亮眼瞬間黯淡了下去。
他嚅動著嘴唇,還想再說什麼,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聽。
「顧津辰,放手吧。」
「不放,我不放。」
他握著扶手的手更加用力。
手指骨都泛著白。
說話的聲音也夾雜著哽咽:
「我們說過一輩子的。
「是我混蛋,惹你生氣還不哄你。
「念念,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顧津辰,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
我輕嘆一聲:
「別再耽誤我看日出的時間。」
他最終還是松了手,頹廢地站起身:
「我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等我。」
21
我當然沒有等他。
而是與傅景衡去看了山上的日出。
還去看了金山上的雪景。
雖然狼狽到滿臉都是血,呼吸也幾乎要停滯的樣子。
可是我還是很開心。
我與傅景衡都裹得跟個大胖球似的靠在一起。
看著雪花落在我們的頭上。
我側目看向他:
「傅景衡,你看,這樣我們算不算一起白了頭?」
他抬手摸向我的臉,含情脈脈地點頭:
「算。」
「所以,你是不是喜歡我?」
什麼看在同學情,做一對,都是假的。
他喜歡我吧?
我雖然快死了,可眼睛沒瞎。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他從起初的克制,到當下手指摩挲我的臉龐,無不是在表達他的情感。
鼻間又湧出兩道血痕。
他拿著手帕替我擦。
接著將我抱入懷裡。
克制的淚意被抖動的雙肩出賣。
他重重地「嗯」了一聲:
「是啊,江念,我喜歡你。
「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我伸出手去抱住他,笑望著遠處的雪山:
「早知道我就先喜歡你了,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很久很久。」
真遺憾,現在的我沒有時間喜歡他了。
「那你現在開始喜歡我,以後,我們可以更久更久。」
「嗯?」
「我們葬一塊啊。」
是啊,長眠於地。
怎麼不算是更久呢?
我笑著應了:
「好。」
22
回到市區的我們去領了證。
我像回光返照似的,一掃前些日的無力,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看到他身份證上的日期時,我驚了一下:
「我們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這麼巧嗎?
他「嗯」了一聲:「是啊。」
有什麼從我腦海一晃而過,但是太快,我沒捕捉到。
隻是盯著他的臉。
「怎麼了?」
我敲了敲腦袋:
「我好像忘了什麼事,可是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他抓住我的手:
「不是說去祭拜爸媽嗎?走吧。」
我挽著傅景衡的手去父母墳前祭拜。
給父母介紹他們的未來女婿。
「爸、媽,他叫傅景衡。
「你們認識的,我初中同桌呢。
「其他的就等咱們見面了再聊吧。
「很快,我們就四人相聚了。」
手機乍響,打斷我與父母的匯報。
看著視頻來電,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劃過接聽。
「江念,你勸勸津辰吧,再這樣跪下去,他腿腳要廢了。」
朋友話落將視頻鏡頭對向不遠處。
23
隻見石階上,顧津辰在雨中一步一階地往上跪。
我蹙著眉頭看著這一幕:
「他在做什麼?」
「替你祈禱。」
「……」
「他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的建議。
「說隻要一步一跪,虔誠跪完有三個 999 階的寺廟,就能換一個願望。」
「神經。」
我又好氣又好笑。
「跪佛有用的話,這世上就無病痛了。」
我一個玄學家族出身的都不信這個,他還迷信上了?
「津辰,你停下來吧,你看江念都不認同你的做法。」
石階上的顧津辰側目看了過來。
24
雙眸對上,我還是驚詫了一下。
不過是幾日不見,顧津辰已無前些時日的意氣風發。
頹喪的模樣像是變了一個人。
從來隻會一絲不苟的頭發,被雨水沾湿,亂糟糟頂在頭上。
面容消瘦,眼圈發黑。
還有不知道幾天未剃的胡須。
就連衣服都皺得跟鹹菜幹似的。
褲管更是髒兮兮地染上黃泥漬。
精致儒雅的顧津辰,喪得讓我都快不認識了。
雨下的他對著鏡頭扯出一抹淺笑:
「念念,等我。
「還有 600 級,跪完我就能許願了。」
「顧津辰,別傻了。」
我掩唇咳嗽。
血沫噴出掌心。
一旁的傅景衡拿來手帕替我擦拭。
顧津辰更加急切了:「念念,一定要等我。」
顫抖的聲腔,讓人聞之動容。
旁邊的朋友插話再次勸說:
「顧津辰,再這樣,江念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你肯定雙腿要殘了。」
然而任朋友怎麼說,顧津辰都充耳未聞。
依舊一階一階跪了上去。
「江念,你說話啊!
「這小子瘋了,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
「之前暈過去兩次,都死活不離開。」
「我勸了。」
喉嚨痒得我很不舒服。
很想結束通話,但還是再勸一下吧。
我望著視頻中的畫面,沒有一絲感動,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顧津辰,不要做這種自我感動的事。
「很傻。」
上了幾級的顧津辰身子搖晃了一下,看向攝像頭。
眼中含著不可置信。
似乎是覺得我沒感動就是我的不對?
可笑。
「我都要死了,何必呢?
「我活得好好的時候,你跟別的女生出雙入對,被我看到也要我懂事。
「其實你早不像從前那樣愛我了。」
「不是那樣的,我隻是想氣氣你……」
「顧津辰,到此為止吧!」
我拿出結婚證晃了晃:
「我已經結婚了。」
不知道是不是打擊過大,還是體力不支,他一下子暈了過去。
而我也隻是交代朋友送他去醫院,便掛了通話。
25
肩膀傳來溫暖。
我抬眼便對上傅景衡擔憂的眼神。
「我沒事。」
這種遲來的深情我才不需要。
我抱了抱他,望向晴朗的天空:
「傅景衡,咱們去買結婚戒指吧?」
結婚了,總要買婚戒吧?
「好。」
26
挑對戒的時候,旁邊有個女生指著手機裡的視頻。
與朋友嚷嚷什麼真愛。
「是顧氏總裁顧津辰啊。
「聽說是為了他的未婚妻在祈福。
「嚶嚶嚶,這麼帥還這麼痴情。
「真的好羨慕啊,他的未婚妻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我瞥過去一眼。
是顧津辰跪佛祈禱的事被路人給傳上了網。
點贊數還超了十萬。
深情人設差點就要被立住了。
我有些心梗。
轉手就拿起手機發了條微博。
還配了那晚顧津辰吻其他女生的圖片。
文案則寫上:【前未婚妻本人,親拍,親發。】
放下手機,我戴上挑好的對戒。
衝著傅景衡淺笑:
「就這對吧。」
剛結賬買單,就傳來剛才那女生咒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