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色的,一面的角落繡著一條小魚,布料上有短短的絨毛,摸起來很順滑。
這樣一個抱枕,在黑色系的車座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
俞慄看了看自己隨意的一身T恤牛仔褲,又看了看馬甲西裝四件套的宴時庭。
他在這裡,似乎也有些格格不入,卻又有種莫名的和諧感。
俞慄被自己的想法驚到。
他不自然地收回視線,將柔軟的抱枕墊在了頭和窗戶之間,心虛地閉上眼,沒一會兒就在平穩的行駛中睡了過去。
一個小時後,邁巴赫在車庫裡停下來,俞慄也悠悠轉醒。
他有些迷糊,跟著宴時庭下車乘坐電梯。
來到明亮的環境裡,俞慄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把那個抱枕也帶了下來。
他連忙將抱枕藏到身後,動作幅度有點大,隨即就見宴時庭朝他看了過來。
俞慄頭皮發麻,解釋道:“我忘了把抱枕放車裡。”
宴時庭收回視線,“沒事。”
電梯緩緩上升,最終在二十一樓停了下來。
宴時庭在前方解開指紋門鎖,側身讓俞慄先進去。
這處房產是一套大平層,光是客廳就有三個臥室大,隻擺放了簡單的幾樣深色系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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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慄抱著抱枕走進門時,沉悶的房子裡瞬間便多了點別的顏色。
宴時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彎腰在鞋櫃裡拿出兩雙灰色的拖鞋,將新的那一雙拆掉吊牌,放到了俞慄面前。
“很晚了,早點睡吧,你的房間在右手邊。”
俞慄一怔,看向宴時庭:“你呢?”
宴時庭道:“我的房間在左手邊。”
“我今晚會住在這裡,明天要出席一個慈善畫展,從這兒過去比較方便。”
他脫下外套搭在臂間,松了松袖口,看著俞慄,道:“有什麼事可以叫我。”
俞慄捏著抱枕一角,點頭:“好。”
“謝謝……”他頓了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宴時庭了。
宴總、宴大哥,都不適合。
好在宴時庭似乎沒察覺到他的糾結,換了鞋後就朝著左手邊的房間走去。
俞慄松了口氣,依照宴時庭的指示來到右手邊的臥室。
這間臥室也有自帶的衛生間,門邊小鞋櫃裡有新的防滑拖鞋,衣櫃裡還放著兩套新的睡衣。
拖鞋和睡衣都是他的尺碼。
俞慄洗完澡躺在大床上,摸著睡衣柔軟的布料,直覺告訴他,這也都是宴時庭特意準備好的。
從查出懷孕那天起,宴時庭將他各方面都考慮得很周到。
俞慄抿緊了唇。
他的手放到依然平坦的腹部,摩挲了兩下。
要不要這個孩子……還是問問宴時庭的想法吧?畢竟他也是孩子的另一個爸爸。
不過,如果宴時庭不想要呢?
俞慄迷茫地皺起眉頭。
片刻後,他翻了個身,抓著抱枕揉了揉,發泄心裡的煩躁。
初到陌生的環境,俞慄還有些不適應,可後來捋著抱枕上的短絨毛,也就漸漸睡了過去。
一夜好夢。
早上,俞慄緩過了孕吐的難受,打開臥室門,和客廳裡站著的江苗對上了視線。
他微微愣住。
而客廳裡的江苗也有些茫然地看向俞慄,以至於臉上得體的笑容都垮了幾分。
他隨即又看了看面前的宴時庭。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的老板突然如願以償了?
面對江苗的目光,宴時庭神情自若,將籤好的文件交到他手上。
“這個方案可以,假期結束後執行下去。”
江苗回過神來,又掛上了親切得體的笑容,道:“好的,宴總。”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宴總,距離十點開始的慈善畫展隻有兩個小時,我們要盡快出發了。”
宴時庭應了一聲,回頭看向站在臥室門邊的俞慄,道:“早餐在餐桌上。”
說完,見俞慄點頭,便回了臥室衣帽間去換衣服。
俞慄一直靜靜地看著二人。
今天是小長假的第一天,他沒想到宴時庭竟然還是那麼忙,一大早就有公事要處理。
他關上臥室門,走向餐桌,路過江苗時還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對方會問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幸好江苗並沒有什麼探究的心思,仍然笑眯眯的,還跟他打了個招呼:“早啊,小俞先生。”
俞慄偷偷松了口氣,也回以微笑:“早,您吃早餐了嗎?”
他在餐桌上看了看,將一份吐司放到江苗面前:“沒有吃的話一起吃點吧。”
“謝謝,正好我今天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餐。”江苗語氣親切,在俞慄旁邊坐下。
兩人見面的次數並不多,唯一熟悉的人——宴時庭此刻又不在。
俞慄多多少少有些尷尬,拿過一份清淡的粥喝起來。
江苗咬了口吐司,寒暄似的問:“你今年大四了吧,有沒有去找實習?”
俞慄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我記得你大二那年在新程比賽上的表現挺不錯的,要不要考慮一下來宴氏實習?”
俞慄有些意外:“您記得我?”
江苗點頭:“那次比賽是宴氏贊助的,我看過獲獎名單。你做的那個遊戲輔助程序不錯。”
俞慄恍然大悟,明白江苗這是想給宴氏挖掘人才。
沒想到,他那時做的東西能被別人記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耳垂泛紅,道:“謝謝您。”
他想了想,道:“不過,我現在暫時沒有想過要去實習。”
江苗隨口問:“想考研考公?”
俞慄道:“沒,隻是要再想想喜歡的是什麼。”
江苗已經吃完了那份吐司,點頭道:“你能力不差,如果想留在Y市發展的話,宴氏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俞慄的手無意識地揉著睡衣下擺,聞言眼神有些茫然。
他想了想,道:“再看看吧,如果……我可能會回家鄉,或是去別的地方。”
如果宴時庭不想要這個孩子,等孩子打掉了,他也不想再留在這裡。
江苗笑了笑,看見剛走出臥室的宴時庭,意味深長地道:“是嗎,那也不錯。”
他頗有些看好戲意味地觀察著宴時庭,想看看自家老板聽到俞慄剛才那句話是什麼反應。
但宴時庭僅僅隻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臨出門前,對俞慄道:“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好。”俞慄點點頭,目送二人離開。
電梯下行,江苗感受到身旁傳來的冷意,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
“宴總……”
他剛開口,宴時庭卻淡淡看了過來。
江苗隻好閉上了嘴。
*
慈善畫展在城郊的一棟別墅裡舉辦。
說是畫展,其實也可以叫做拍賣會。
展上一部分畫是主辦方拿出來的,也有一部分是受到邀請的賓客們捐出來的。拍賣結束後,成交的資金會悉數捐給慈善機構。
無非又是一種名利場。
這樣的場合,宴時庭絕對是人群中心、眾人爭著搶著也要上前應酬一兩句的存在。
然而今天,宴時庭身邊一直沒人敢靠近。
——因為他一張臉陰沉得可怕。
江苗跟在宴時庭身後,也有些不敢說話。
雖然他知道宴時庭心情不好的原因,但並沒有勇氣出言開解。
就這麼氣氛怪異地參觀起畫展。
沉默著走過一幅幅畫作,宴時庭最終在一幅觀音畫前停了下來。
畫上的觀音面容慈悲,垂著眼似乎在看畫外的人。
一個老總看見宴時庭的目光,大著膽子走上前,道:“這幅畫是五百年前畫家張倪的真跡,之前由我收藏著,今天拿出來做做慈善。”
他頓了頓,問道:“宴總喜歡?”
宴時庭沒有回答,隻是看著畫上觀音的眼睛,與其對視。
江苗見狀,上前與那位老總交談。
二人的聲音絲毫沒有影響到宴時庭。
他想到了俞慄說的那句話。
【……我可能會回家鄉,或是去別的地方。】
所以,他和俞慄就像兩條相交的線。
從前距離遙遠,機緣巧合下越走越近,相交一次後,卻反而越來越遠。
從此,走向完全不同的道路。
宴時庭的手逐漸收緊握成拳。
【你就是不敢承認,自己也會有私心。但其實人人都有私心,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什麼大不了嗎?
宴時庭靜靜地看著觀音。
就算……想把他留在身邊,用卑鄙的手段,也沒什麼大不了嗎?
觀音面容仍然慈悲。
宴時庭繃緊嘴角,閉上了眼。
或許,這是他唯一的、最後的機會。
-
下午,剛回到公司辦公室,江苗就聽見宴時庭道:“清點一下我名下的資產,然後讓劉律師過來一趟。”
江苗愣住,問:“清點名下資產?宴總,可以問一下您是要做什麼嗎?”
宴時庭背對著他,腳步一頓,隻冷冷吐出一句:
“準備結婚。”
第22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
宴時庭和江苗出門後, 俞慄喝完早餐粥,簡單收拾了一下餐桌。
昨晚來的時候沒仔細看,現在俞慄才多看了幾眼客廳裡的布置。
寬敞的客廳東北角有一張寬大的辦公桌, 上面擺著兩臺電腦,還有堆放整齊的一摞書。
在辦公桌後面是一個紫檀木書架,幾個窄小的格子裡放著幾盆綠植。
那些綠植狀態很好, 看來是常有人打理的。
除此之外,這套房子裡就沒什麼有生氣的擺件了。
地磚是深灰色的,家具大多是黑色的,或許整套房子裡唯一的亮色就是白色的牆壁。
雖然很有霸總的感覺, 但似乎有點過於壓抑了。
俞慄默默收回視線。
在他打量的時間,大門密碼鎖突然傳來解鎖的聲音。
俞慄還以為是宴時庭又回來了, 轉過頭看, 卻發現走進來的是何管家。
“何叔?”
“小俞同學?”
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俞慄突然有些緊張。
他出現在宴時庭的房子裡,而且還不是宴隋邀請過來的,任誰一看都會覺得怪吧。
他不知道這屬不屬於宴時庭說的“有什麼事”的範圍, 猶豫著要不要給宴時庭打個電話。
何管家在愣了幾十秒後, 問:“小俞同學,你怎麼會在……”
俞慄捏緊衣擺,腦袋裡開始思考該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