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他才拎著外賣回到了宿舍。
這一趟出去已經過了整個下午,回來時室友們都有些驚訝。
看著俞慄蒼白的臉,和恍惚無神的眼神,宴隋率先開口問道:“俞慄你回來啦,怎麼去了這麼久,好點了沒?”
劉琮也關切地問:“有沒有做下檢查,是生了什麼病?”
俞慄垂下頭,嘴唇嗫嚅了幾下,道:“就是普通的腸胃炎,拿了藥了。”
宴隋聞言點了點頭,道:“那你快吃飯吧,吃完把藥吃了,好好休息。”
“好。”俞慄點點頭,坐到椅子上。
他還是有些難受,因此那份飯隻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不過柚子很合胃口,不知不覺間,俞慄就把那一盒柚子都吃完了。
手再伸向盒子裡卻撲了個空時,俞慄微微一怔。
他垂眸看向那個空掉的盒子,眼神微動,一時之間想了很多。
得知他懷了孕時,宴時庭是什麼想法呢?
俞慄記得宴醫生確定地說出他懷孕時,他回頭看見的宴時庭——仍然冷靜威嚴,仿佛什麼事都不能影響到他。
不可否認的是,在那一刻,宴時庭的冷靜也給了俞慄一點踏實的感覺,以至於令他沒被懷孕的消息砸暈。
在他離開醫院後,宴時庭還給他點好了這時候適合吃的飯菜、水果。
看來宴時庭適應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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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慄收回手,收拾好了垃圾,爬上床躺下。
盯著床簾頂看了一會兒,俞慄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了肚子上。
這裡居然有一個小生命了。
完全感受不到。
現在距離得知懷孕已經過去幾個小時了,俞慄凌亂的思緒逐漸平定下來。
他突然又想起了宴醫生後面說的那句話。
【如果不想生下這個孩子,胎兒成型後,孕腔大一點了,也可以摘除。】
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俞慄皺緊眉頭,放在肚子上的手漸漸收緊,將T恤布料揉成皺巴巴一團。
……
下午六點,宴家莊園。
宴醫生牽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走進莊園別墅。
剛與宴時庭匯報完莊園支出的何管家看見她,整個人都愣了一瞬。
“宴女士,您……”
何管家有些語無倫次。
等反應過來後,他笑了出來,眼尾的紋路都擠在了一起。
“真的是您啊。”
宴醫生對他笑了笑,溫柔道:“十年不見,何管家別來無恙。”
何管家的欣喜溢於言表。
他回頭看了看宴時庭,又看了看宴醫生,樂呵呵道:“哎喲,您快坐,我去給您泡壺茶。”
何管家說完,連忙離開了客廳。
他走後,宴醫生帶著小女孩走近。
看見坐在沙發上的宴時庭時,小女孩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躲到宴醫生身後。
“瑤瑤別怕,這是你大伯。”
“還記得嗎,你五歲那年,是你大伯帶著你來找的奶奶。”
宴醫生彎下腰,極其耐心地哄著她。
小女孩仰頭看了看她,又怯怯地看向宴時庭。
即使坐著,宴時庭高大的身形還是極具壓迫感。更別說那面無表情的臉,以及眼鏡下冰冷的眼神……
小女孩抖了抖。
宴時庭看了她一眼,才看向宴醫生:“姑姑坐。”
宴醫生點了點頭,帶著小女孩坐下。
何管家端著泡好的茶走了過來,還給小女孩配了好幾塊甜點。
宴醫生道過謝,抿了口色澤溫潤的紅茶,笑道:“十年沒回來過了,莊園裡還是以前的樣子。”
她放下茶杯,隨口問道:“阿隋呢?”
何管家回道:“小少爺在學校裡,他說要試試考研,平時隻有周末才會回來。”
宴醫生有些意外:“考研?”
可隨即她卻又像是想到了些什麼,輕笑了一聲。
“也是難為他了。”
宴醫生十年沒回莊園,何管家忍不住給她介紹了起來。
他一會兒講這十年裡宴家的變化,一會兒講宴時庭和宴隋兄弟二人的事。
宴醫生始終安靜地聽著,時不時露出一抹笑。
小女孩似乎也是習慣了這個陌生的環境,開始主動拿甜點吃。
沒一會兒,何管家才絮絮叨叨地說完了想說的話。
宴時庭這才將目光從平板上移開,看向何管家:“帶明瑤去玩吧。”
何管家明白,宴時庭是有話要和宴醫生說。
他點點頭,笑容慈祥地帶著小女孩走了。
宴時庭也帶著宴醫生來到了小書房。
宴醫生剛落座,便道:“時庭,今天在醫院裡見到的那男生,他肚子裡胎兒的另一個爸爸——是你,對吧?”
她能猜到,宴時庭並不感到意外。
他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在宴醫生對面坐下。
“是我。”
宴醫生興致盎然地問:“那你跟他現在是什麼關系?”
這些年她雖然不在國內,但也聽說過宴時庭的事,知道他身邊一直沒有關系密切的人。
今天乍一接到宴時庭的電話,請她去看診,她震驚的同時,也很好奇。
然而,聽到這個問題的宴時庭卻繃緊嘴角,沒能答話。
他和俞慄之間……或許是比沒有關系還要更糟糕的一種關系。
看他這神情,宴醫生慢慢皺起了眉。
“你……”宴醫生驀地頓住。
或許是知道自家侄兒是個什麼脾性,所以多餘的話也不好再說了。
宴時庭將她的欲言又止盡收眼底。
他沒再繼續那個話題,轉而問道:“姑姑,孕腔摘除手術,如果是由你來主刀,能有多少把握?”
宴醫生笑了笑,安撫道:“你放心吧,這個手術難度不高。那位有過摘除孕腔經驗的教授與我是好友,他現成的資料,我都可以借來看。”
“所以不用擔心,手術成功幾率很大,對他以後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宴時庭緊繃的嘴角這才松了一點。
徐醫生讓他找信得過的婦產科醫生時,他最先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剛回國不久的姑姑。
他的姑姑已經在婦產科領域發光發熱了三十餘年,主刀的好幾臺危難手術都曾上過報道。
從醫術、保密兩個方面考慮,他隻信得過她。
宴時庭收回心神,問道:“如果不要這個孩子,幾個月的時候可以做手術?”
宴醫生道:“至少五個月。”
她愣了一下,問道:“他已經決定好不要這個孩子了嗎?”
宴時庭垂下眼,放在辦公桌上的雙手交握在一起。
“他還沒有做好決定。”
但不管是要還是不要,他都要保證俞慄的手術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至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他需要將手術室、做手術時需要用到的所有設備都準備好。
宴醫生想了想,又問:“你不與他商量一下嗎?”
宴時庭皺了皺眉,目光落到窗外,“我與他商量,隻會幹擾他自己的判斷。”
要不要這個孩子,隻有俞慄能做決定。
宴醫生眼神復雜地看向宴時庭。
她雖然不了解兩人之間都發生過什麼,卻或多或少能看的明白,宴時庭此刻也很糾結。
她扯了扯嘴角,問:“那你的想法呢?”
宴時庭抿緊唇,沒有說話。
他的想法並不重要。
小書房門突然被人敲響,何管家說宴醫生帶來的小女孩找不到奶奶,一直在哭,怎麼也哄不好。
宴醫生連忙站起身,看了眼宴時庭,嘆了口氣,臨走前道:“時庭,你就是不敢承認,自己也會有私心。”
“但其實人人都有私心,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完,她步履匆忙地離開小書房。
門再度合上時,宴時庭閉了閉眼。
私心人人都有,可他的私心,他不敢放任。
第20章
第二天一大早,俞慄又是在妊娠反應中醒來的。
他不想打擾到還在睡夢中的室友們,捂著嘴跑到樓層公用廁所裡吐了一會兒。
等到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俞慄回到宿舍,看到了桌上放著的維生素B6片,還有昨天剩下的幾個橙子。
他猶豫了下,最終選擇了切一個橙子吃掉,酸味稍稍壓下了那股反胃的衝動。
擦幹淨桌面上的水漬時,室友們也都陸陸續續起床了。
看見宴隋打著哈欠從床上爬下來,俞慄有些意外:“宴隋,你今天不用去圖書館學習嗎?”
自從開學後說要考研,宴隋這半個多月來都很勤奮,往往天不亮就去圖書館佔座了。
宴隋抓了抓睡亂的頭發,眼神落寞,道:“今天不太想去。”
學了這麼多天,他沒覺得自己越學越清楚,反而更迷茫了。
宴隋嘖了聲,視線一掃,發現俞慄臉色依舊蒼白,精神也有些萎靡。
“俞慄,你還是不舒服嗎?”宴隋問。
俞慄搖搖頭:“還好,沒有昨天那麼難受。”
“如果還是不舒服的話,今天要不去輸個液吧?”宴隋擔憂地皺了皺眉,“你明天不是還有創壹的筆試麼?要是狀態一直很差,影響到了筆試怎麼辦?”
俞慄微怔,呆呆地望著宿舍的窗簾。
昨天一直陷在得知懷孕的震驚裡,他幾乎都要忘了筆試的事。
他倒是不擔心筆試結果好與不好,隻是,筆試過後去實習的話,萬一他的妊娠反應仍然劇烈該怎麼辦呢?
況且,以後孩子的月份大了,如果一個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他這個男人竟然能懷孕,也會很麻煩。
俞慄抿緊唇,收回視線,皺眉道:“我再想想吧。”
宴隋觀察了一會兒俞慄的狀態,發現他有些神思不屬。
他抹了把臉,決定先去洗漱吃個早餐,如果俞慄待會兒還是不舒服的話,他就跟劉琮、徐彬直接把俞慄強行帶去醫務室輸液。
宴隋下定決心,快速洗漱完畢。
臨出門前,宴隋探出個頭問:“我出去買早餐,你們要吃啥,我順便帶回來。”
劉琮一邊刷牙,一邊回道:“餛飩!謝謝義父!”
徐彬也回了句餛飩。
俞慄回過神來,轉頭對上宴隋的視線。
他現在其實並沒有什麼想吃的,正要開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電顯示是一個外賣電話。
俞慄怔了怔,直覺告訴他,又是宴時庭給他點的外賣。
他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起身道:“我的外賣已經到了。”
宴隋點點頭,道:“行,那咱們一起去拿。”
兩人都出門後,劉琮放好洗漱杯,突然疑惑地問:“這麼早就有外賣了?”
現在還不到七點半,大多數商店恐怕都還沒開門吧?
徐彬隨口道:“幹早餐店的不都很早嗎?”
“哦哦,也是,我睡昏頭了。”劉琮說完,連忙低頭洗了把臉清醒清醒。
沒一會兒,俞慄跟宴隋一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