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沒跟她計較口舌。
「做個交換,我可以植皮給你,但是你不要告訴蕭桀,也不要說見過我。」
「什麼?」王若汐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植皮給我?你瘋了?」
「對,我的皮膚都可以給你,足夠你的容貌恢復如初。」
「為什麼?」王若汐不相信,但是眼睛裡已經燃起了希望的光亮,說話也有了幾分力氣。
「因為……我得了絕症就要死掉了。既然你愛蕭桀,那就替我好好照顧他,隻要別讓他知道真相。」
我隨口編造的謊言,王若汐輕易就相信了。
她不敢不信,因為她也不想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
我確實討厭她,可是實在沒必要跟現在的她計較。
反正我已經對蕭桀死了心,索性就舉手之勞幫幫她。
聽說男人總是對得到過又失去的念念不忘,那蕭桀也會因為失去我而後悔嗎?
5
蕭桀三天都沒有跟我聯系,我發給他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我算準時差撥通了他的電話,終於在自動掛斷前,他接通了。
「伊綿,你知道我現在很忙,你應該懂事些的。」一開口,就是責怪的語氣。
「我……我手被小刀劃傷了,你知不知道家裡的醫藥箱放在哪裡?…有點疼,而且……我也有點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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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是胡謅的理由,不死心地想要找到一點他還在乎我的證據,可是話剛出口,還是不爭氣地委屈哭出聲。
話筒那邊的蕭桀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你少買點快遞就不會被劃傷手了!一點小傷至於哭嗎?怎麼就你這麼嬌貴,你看看汐汐,那麼重的傷還那麼堅強樂觀,這幾天狀態好了那麼多!」
我答應了植皮給她,她自然而然心情好,何況還有蕭桀全心全意為她保駕護航。
蕭桀掛斷電話之前告訴我沒重要的事別擾他,這種小事打電話給家裡的鍾點工保姆都比找他效率高。
蕭桀譏笑:「實在不行可以叫跑腿買紗布,估計紗布到了你傷口就愈合了!」
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響了很久,我失神坐在窗邊,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很快我就豁然開朗,男人而已,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反正我壽命長。
我撥通了劉荔的電話——跟我一起長大一起修行一起幻化人形的另一隻蟒,現在也找了個男人瀟灑快活。
「蛻皮的房間幫我準備好了嗎?」
劉荔的聲音慵懶,似乎剛剛睡醒:
「放心吧,我每次蛻皮都在那,絕對安全穩妥!」
「好。」我看了看日歷。
「三天後,你可一定得來接我!地址發給我,我把跑路的東西寄過去!」
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不管蕭桀怎麼樣,從來沒在錢上虧待過我。
何況窮家富路,既然要跑路,就得多準備點。
家裡所有的奢侈品先給劉荔調她喜歡的留下,剩下的全都賣了奢侈品回收。
還是真金白銀放在手裡才踏實。
折騰一通,家裡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屬於我的一根頭發絲都沒給蕭桀留下。
就像我從來都沒來過一樣。
蕭桀那幾件髒衣服還堆在洗手間,我在他留給我的字條背後給他留了兩個字:
【分手】
順便用水滴暈染了一點,裝作我痛下決心時流下的眼淚。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我也沒發現我是真的不難過。
我聯系了王若汐:
「我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做手術。」
6
蕭桀難得地主動發消息給我:
【伊綿,我太高興了!聽說汐汐找到了合適的種植皮膚,我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但是移植之後的排異和恢復期才是最危險也是最重要的,這段時間我還是要在醫院多陪著她。】
【對了,我們的婚禮延後吧,所有的事情你來安排一下。】
【不回我?難道你還在因為我照顧汐汐更多怄氣鬧別扭嗎?你跟一個住在 ICU 的病人爭什麼?】
【我真看不懂你伊綿,你這麼想要存在感爭寵,怎麼不是你替汐汐困在火災裡?】
即便我是一條冷血的蟒,看到這些冰冷的文字還是五雷轟頂般寒心。
我的枕邊人惡毒地詛咒我,讓我代替王若汐燒成重傷。
我真後悔,在毒蟲遍布的熱帶叢林裡,出手救了蕭桀。
他那麼擔心她,怎麼沒有真的為她植皮?
可憐可悲的表演型人格,連自己都入戲太深。
我把手機關機,被推進手術室,慘白的無影燈照在我臉上,麻醉藥物緩緩推進我的身體。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已經無關蕭桀。
我那些寄往秘密基地的快遞,可要準時送到啊!
我全身大面積的完整皮膚幾乎都被取下,後背、大腿、手臂……
劉荔推著擔架車上纏得像米其林輪胎人一樣的我,邊哭邊往秘密基地跑:
「你還真是我們蟒族第一個蛻皮蛻得血肉模糊的!你他媽不會嘎在半路吧!」
「你說你,你要是為了男人,我還能罵你是戀愛腦的傻缺!偏偏你是為了男人的小青梅,你讓我罵你都說不出口!」
「你這要是死了,可就虧大了!我糙,怎麼這麼多血!」
鮮紅的血順著擔架車流了滿地,劉荔嚇得臉色慘白:
「你睜睜眼,你要是死了,你給我的那些奢侈品包包我背不背了?那不就成遺物了嗎?」
我勾起嘴角笑笑:
「做了鬼也保佑你的男人活好持久,流點血而已,排毒!」
話音剛落,我就沒有了意識。
劉荔的秘密基地裡,有我早就送過去的三臺大冰箱。
珍貴的海鮮,空運的牛羊肉,各種野生美味以及水果零食應有盡有。
足夠我在這苟完半個月的蛻皮期。
還有從蕭桀那帶走的東西和錢,足夠我好長一段時間吃喝不愁過得瀟灑快活。
劉荔看著我一點點長好的新皮膚,嘖嘖感嘆:
「你還真別說,這新長出來的皮膚就是比蛻皮的皮膚嫩,我都不敢想你重新變回人形之後,那皮膚得多白多嫩!這可比什麼醫美項目立竿見影多了!下一個男人準保被你迷得要死要活的!」
我扭動著身體,吸溜了一口昆蟲汁補補身體:
「暫時不想,我想回南美的叢林裡歇歇!」
劉荔點頭:「也是,留在這兒氣候確實不適合我們,天天皮膚太幹燥了!要不是現在我那個男人還不錯,我早陪你跑了!」
「不行,你先不能跑,你得幫我看看蕭桀現在在幹嘛!」
7【蕭桀】
王若汐和我做換皮手術的那天,蕭桀飛了二十幾個小時的國際航班回國,連時差都顧不上倒,就一直在醫院陪護王若汐。
無菌隔離病房的王若汐漸漸醒來,醫生告訴一直在外面守候的蕭桀:
「病人脫離了危險期,接下來可能會有排異反應,需要家屬多陪伴多照顧。「當然了,這位小姐有你這麼貼心的男朋友,也是好福分啊!」
蕭桀沒有說明他和王若汐的關系,隻是感激地問了醫生幾個關於術後護理的問題。
隔著無菌隔離艙,蕭桀給虛弱的王若汐加油打氣:
「放心吧汐汐,蕭桀哥哥一直在外面陪著你,不要怕不要擔心,保持好心情,等你度過了危險期,我找最好的整容醫生給你做容貌恢復好不好?」
看著王若汐氣息微弱的痛苦模樣,蕭桀幾欲哭出來:
「汐汐乖,蕭桀哥哥一直在,隻要你需要,蕭桀哥哥永遠都不離開你。」
王若汐戴著氧氣面罩,艱難地朝他露出一個微笑。
蕭桀衣不解帶地在王若汐身邊陪護了三天三夜,直到她脫離了危險期,轉入普通病房,蕭桀才想到回家看一看我。
門鎖打開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房間,布置簡單得像被人洗劫過。
蕭桀喜歡禁欲風,在我搬進去之前,除了簡單裝飾的花瓶掛畫,其他雜物一概沒有。
蟒最喜歡絮窩,我就喜歡用各種各樣的東西把家裡堆得滿滿的,這樣才有安全感。
尤其是後來蕭桀忙於照顧王若汐而忽視我的時候,我這個囤東西的習慣更嚴重了。
蕭桀感到一陣恍惚,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伊綿,你在家嗎?」
回應他的隻有空蕩房間的回聲。
蕭桀臉上帶著不悅和埋怨:
「終於能懂事一點,這樣家裡才像個家,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亂死了,是你自己收拾的還是找了鍾點工?我的東西……」
蕭桀邊拖鞋邊往房間裡走,除了空蕩蕩的客廳,還有臥室和衣帽間。
一切都恢復成我搬進來那天的模樣,仿佛我從來都沒有住進來過。
蕭桀慌了,他先是在房間裡踱了幾步,然後憤怒掏出手機給我打電話。
手機空號,微信拉黑。
蕭桀聯系不到我,憤怒地隻能對著紅色感嘆號留言:
【伊綿,別太過分了!你這樣耍脾氣信不信我停了你的信用卡?我隻是把汐汐當家人,你卻一直針對她?我對你這麼好,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我不就是半個月沒有回家嗎,多大點事你至於這樣?你既然搬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了,要死要活都隨便你!】
終於他發現了衛生間那堆髒衣服和那個分手字條:
【伊綿,我真是把你慣壞了!讓你找鍾點工做家務你都不願意,真分手是吧?你看看除了我哪個男人能做到我這樣!】
蕭桀隻能把滿腔憤恨跟王若汐傾訴:
「汐汐,我真是瞎了眼看上那個女人。其實你對我的喜歡我又怎麼不知道,我訂婚那天晚上你喝得酩酊大醉,我真後悔……我應該早點面對自己的心的……」
8
當蕭桀看到那張分手字條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南美洲的熱帶叢林裡。
蝴蝶甲蟲為伴,在亞馬遜河舉世無雙的落日餘暉裡,我坐在吊椅上,悠哉地為來往的探險人群支起小鍋,煮上一碗有菜有蛋的泡面,讓那些驛動的心重新回歸寧靜。
年邁的族長盤旋在樹幹上,每天跟我唏噓地念叨:
「我就說吧,男人最是翻臉無情!幸虧你聰明,要不然就得跟那條白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