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姑娘真不講理,俺不跟你一般見識。我大度,豬仔我不要了,送給你家了。」
說完,她就灰溜溜地走了。
走之前,她還裝作若無其事地遣散了吃瓜群眾。
「去去去,有什麼好看的,各回各家去。」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我彎眼一笑:「還想搶我家豬仔,做夢去吧。」
說什麼豬仔送給我家,明明就是我家的豬,錢都收了還想不認賬,裝什麼?
徐來福抱著小豬仔湊近我,悄咪咪地問我。
「明光姐,你為什麼要跟她問候早上好?」
我低頭看向矮我兩個頭的徐來福,揉揉他的頭。
「她聽不懂不就好了,反正她以為我在罵她呢。」
隻聽他茫然地「啊」了聲,又頓時恍然。
我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淺笑。
「你護豬有功,封你為護豬使者。」
夜裡,符喜樂跟我打視頻電話。
我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了她。
她在床上咯咯笑得跟蛆一樣,一邊擦著笑出來的眼淚,一邊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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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子,你太厲害了,我甘拜下風。」
想到今天荒唐又好笑的事,我也忍不住笑出聲。
「還習慣嗎?」
我應:「還行吧,每天為了小豬仔和豬媽操碎了心。」
她支著下巴,嘆了口氣:「我不習慣。我感覺你比我還苦,每天要應付這麼多課程,這段時間我腦袋都快炸了,都不敢想象這麼多年你怎麼撐過來的。」
符喜樂苦大仇深的樣子,讓我成功被逗笑了。
「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的。」
正聊著現在的生活,她忽然改了話題:「哦!那個誰讓我問問你是不是生他的氣了?」
我遲疑:「誰?」
「那個誰,叫什麼來著……」她思考了幾秒,「祝雲青!對,就是他。他說你掛了他的電話,以為你生氣了,不敢再打給你,託我來問問。」
我哽住。
符喜樂剛回符家,應該還不知道聯姻這件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撓撓頭,在思考怎麼回答時,又聽見符喜樂的聲音從屏幕那邊傳來。
「今天我扛水泥,一扛一麻袋,工友都誇我力氣大,我瞬間就哭了,我扛得動所有東西,就是扛不住想你啊。」
聽完,我皺眉,驚恐地看著她。
「念的什麼,這麼惡心?」
她說:「他叫我給你帶的話啊,說實話我也覺得惡心。」
我無語地癟嘴,想把祝雲青打一頓的想法越來越重。
天天搞那些油膩的土味情話,也不知道從哪裡搜刮來的。
「明光,有什麼想說的嗎?」
我想了想,脫口而出:「要過冬了,我的小豬仔們要凍著了。」
9
其實我得知我不是親生的那刻,我快碎了。
但是想起我可以不用每天對著繁重的安排,我又開心。
可轉念一想,這樣我和祝雲青就是門不當戶不對,不能在一起,我又開始 EMO。
我覺得我就是個矛盾體。
一邊舍不得放下祝雲青,一邊聽著他每天託符喜樂念的情話油鹽不進。
正常人對那些 low 到爆的土味情話都嫌棄。
到了冬天,我穿上了夢想已久的大花棉袄的時候,對著鏡子美了好久。
到底哪個設計師這麼有品位,可以設計出這麼不落俗套又保暖的衣服。
溫度和風度兩手抓。
我提出把母豬和豬仔搬到房間裡養,更暖和一點。
媽媽差點抄起笤帚打我一頓,我就不敢再提。
往年的冬天我都是窩在充滿暖氣的房裡過冬,耳邊還有祝雲青說不清的土味情話。
今年的我抱著心愛的豬仔,在火爐面前過冬。
村裡下了雪。
我拍了視頻發給符喜樂,她很開心地說明天就回來看看。
她想她原先的家人了,我也想。
10
臨近中午的時候,符喜樂才來。
她像雛鳥歸巢一樣跑進屋裡投進媽媽的懷抱。
養母打開車門緩緩走過來。
她看到我的第一眼,眼底有一絲心疼,手搭上我的肩。
「明光,你瘦了……」
我倒是沒發現我瘦了,我覺得自己一直都是這麼瘦。
像以前一樣,她摸著我的頭柔聲說道:「回來吧,喜樂她不會介意的,家裡也養得起你們兩個。」
我知道符喜樂不會介意的,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
但是我回去的話對她不公平,最主要的就是我不想回去看到被安排滿的日程。
這會要了我的命。
不開玩笑。
我搖了搖頭:「不了。這裡也是我的家,更何況我走了,小豬仔誰來照顧?」
符家的財力的確養得起我們兩個人,但是我沒辦法心安理得繼續回去當符家小姐。
養母挽起我的手,輕拍:「喜樂到底是比不上你,她在村裡野慣了,沒有你懂事。」
「喜樂聽到會難過的。以前是她不用學,學不了。她很聰明的,以後她會做得很好,這隻是時間問題。」
她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多說,隻是無奈地嘆口氣。
符喜樂敘完舊後跑出來,摟住我的脖子,悄咪咪地湊近我的耳邊。
「祝雲青也來了。」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祝雲青藏在車的另一邊探頭探腦的。
像賊。
他知道我已經發現他了,這才慢吞吞地挪到我面前,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
符喜樂又低聲對我說:「他今天找我傳話的時候知道我要回村,就跟過來了。」
祝雲青視線飄忽,不敢看我。
我沒說話,靜靜抬眸,凝望著他的眉眼。
幾個月的時間,他還是那個他,我也還是我,隻不過現在身份懸殊。
我以為我會很想祝雲青,可將所有心思放到養豬這件事上後,也不是特別想。
隻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想起一些關於他的點點滴滴,然後翻一個身就睡著了。
白天隻顧著養豬,夜晚急速入睡,沒有留下太多想念的時間。
「好久不見,祝雲青。」
「好久不見我的未婚妻。鵝沒有鳥,女旁有子,相在心上,爾邊有個。」
我遲疑:「耳邊有個什麼?」
祝雲青見我沒懂,又說了一遍。
以為幾個月的時間沒見,他會變得成熟一點,沒想到還是這麼抽象。
我抿抿唇,眼神裡流露出幾分難以言說的無語。
「聽不懂,說人話。」
祝雲青敗下陣來,無奈地撇嘴:「我好想你。」
這句話我聽他說過無數次,可每次都用猜字謎的方式說,他以為很浪漫。
我覺得很傻缺。
11
午飯過後,我帶著符喜樂去看我接生的小豬崽,祝雲青屁顛顛地跟在身後。
我得意地仰起頭,指著吃飽喝足圍在一起睡覺的小豬仔。
「看,我接生的豬仔,我厲害吧。」
符喜樂伸長脖子往豬圈裡看:「哇,厲害啊明光。」
祝雲青這時候冒出一句:「那以後豈不是能給我們的孩子接出來。」
我本來呲著的大牙瞬間收回,被無語到說不出一句話。
他這時又賤兮兮地湊過來:「怎麼不說話了,姐姐?」
「你再說你就去掃豬糞。」
「你吩咐的,我都願意去做,哪怕是掃豬糞。」
握緊的拳頭瞬間在他頭上來了個暴扣,他吃痛,捂住了頭。
這下他是真安分了。
符喜樂在一旁掩嘴偷笑。
我們離開豬圈後,我忽然讓他們兩個站定,而我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
「別動別動,來靠近點。」
他們滿臉問號地看著我。
我的手擺出相框的樣子,閉上一隻眼。
「真千金和富家少爺的搭配就是不一樣。」
跟我看的小說一樣,我這個女配就是應該讓位。
臉上猛地被一個雪球砸中,符喜樂朝我扔第二個雪球。
「在說什麼鬼東西,什麼邪門 CP 你都嗑。什麼都嗑,隻會害了你。」
眼看著第二個雪球就要砸到我,連忙轉身躲過,嘴裡求饒道。
「錯了錯了,饒了我吧。」
趁此機會我眼疾手快攥了個雪球扔向符喜樂,可沒想到我沒投準。
雪球砸中了無辜的祝雲青。
一場雪球大戰打響。
12
時間過得很快,臨近年節,村裡面開始熱鬧起來。
家人圍坐火爐前,鍋裡翻滾著香氣四溢的飯菜。
這時卻來了個不速之客。
「喲,吃飯呢。」
我轉頭看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可是他卻讓媽媽和弟弟如臨大敵。
他跛著腳,一瘸一拐走到我們面前。
先是看了一眼媽媽,然後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
「這就是我那個被抱錯的女兒?長得可真水靈。」
他說著就要伸手摸我的臉,我嫌棄地避開了他那隻手,然後起身站到了媽媽身後。
從他的話我就聽出來,他就是我那個沒錢就回家要錢的敗家子老爸。
「嘿,爸爸碰一下都不行啊,這麼小氣。」
媽媽站起身,將我和弟弟都擋在身後。
「你回來幹嗎?」
他自顧自地坐下,拿起媽媽用過的筷子就開始夾起了菜。
「這是什麼話。這不是快春節了,我回來看看你們,順便看看我們的親生女兒。」
媽媽自然是不信他這番話:「平時沒見你回來看過,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靠在椅子上,一副地痞流氓的樣子。
「咱倆夫妻這麼多年,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沒錢了,給我拿點錢。」
「沒錢。這麼多年我給你多少錢了,你都花哪裡去了?」
這句話像是觸到他的逆鱗一般,他用力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然後站起身。
徐來福好歹還是小孩子,被嚇得身子一抖。
我摸摸他的頭,將他拉到我的身後。
那個男人用食指一下又一下戳著媽媽的額頭,語氣非常恨鐵不成鋼。
「沒錢?你是不是傻,我們幫那個符家養了這麼多年女兒,你跟他們要撫養費啊。」
媽媽一把甩開他的手:「人家也幫我們養了這麼多年女兒啊,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不會再給你錢了。」
「你膽子大了是吧,敢忤逆我!」
他的怒氣被點燃,說著就要撸起袖子抓媽媽的頭發。
我一把上前推開他,把媽媽擋在身後。
「沒錢就是沒錢。憑什麼給你這種人啊,作為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都沒做到,伸手就要錢,伸手黨啊你。」
反正我跟他沒有感情,他這麼多年就知道跟家裡人要錢,一個敗類根本不用給他好語氣。
更何況他竟還想對媽媽動手,這我不可能忍得了。
男人被我推得往後踉跄了幾步,瞪大雙眼看著我,指著我的鼻子罵。
「你又算哪根蔥,敢推老子。」
我回道:「就推你了怎麼了,死瘸子。」
他徹底被我激怒,喘著粗氣就要上前打我。
忽然豬圈那邊傳來兩聲狗叫,一黑一白的兩隻狗從暗處朝男人的方向奔去。
男人被嚇得一哆嗦,轉頭一看兩隻大狗就要撲向他。
他連忙跑出房外,嘴裡還喊著:「給我等著,遲早弄了你們。」
看著落荒而逃的樣子,我忍不住笑出聲。
那兩隻狗是徐來福撿回來的,平常都是放在豬圈裡,隻有我們睡覺前才放在院子裡。
我看情況不對的時候就偷偷讓徐來福去豬圈把狗放出來,沒想到真起作用了。
媽媽挽起我的手:「明光,下次不要這麼衝動了,他真的會動手的,等下傷了你。」
我不要緊地搖頭,柔聲道。
「沒事的,他打不過我的。」
我拿起桌上男人用過的筷子,對媽媽說:「這筷子髒了,不要了。我們換新的吧。」
媽媽紅著眼眶點點頭。
13
這天,媽媽叫我去給附近的李婆婆送點吃的。
冬季白天的時間很短,才八點多就已經黑得跟十一點一樣。
村裡小路的幾盞路燈壞了,但是在過節期間就沒人來修。
黑燈瞎火的,我掏出手機打開手電筒。
一邊將棉袄裹得更嚴實,一邊想著回到家怎麼跟徐來福搶吃的。
走到拐角處,黑漆漆的樹林裡忽然竄出一個人影,對著我的後腦勺就是一下。
劇烈的疼痛襲來,我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