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武將,我全家都長得高高壯壯,用死對頭宋家的話說,我們全家都是屬牛的。
而我爹最看不上的便是宋家,說他們全家都吃不飽飯,風一吹就倒。
「閨女,多吃,千萬別學宋家,看把那閨女兒養得跟小雞仔一樣。」
直到某一天無意間發現,我跟宋家小姐竟然是被抱錯了。
我才是真正的宋家小姐,而宋家那風一吹就倒的二小姐,才是我爹的親生女兒。
我爹:「……快,扶著我!」
1
一般帶兵打仗的將領都會跟戶部官員打好關系,畢竟就算是鐵打的兵也得吃飯,而戶部卡著錢糧呢。
偏我爹跟戶部尚書宋文風是死對頭,每天日常就是吃飯帶兵睡覺,罵宋文風。
「宋文風那個書呆子,竟然說我們家都吃太飽,浪費糧食。他們家那幾個孩子養得像小雞仔一樣,才是浪費。
「宋文風在背地裡說老子壞話,被我抓住了,哈,還君子呢,丟人。
「宋文風全家吃素,他還以為孩子們多聽話,哈哈,我抓到他兒子背著他在外面偷吃烤雞,陽奉陰違。」
宋文風宋文風,整天都是宋文風。
娘常說,我爹惦記宋文風比惦記她還多。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我娘跟宋夫人隻算是點頭之交,我跟宋家二小姐宋清安更是沒什麼交情。
可我看到她在宴席間被人推下湖,還是義無反顧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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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說人命最珍貴,我們姜家沒有見死不救的孬種。
可這一救便救出問題來。
「所以,宋清安小姐才是我爹的親生女兒,我是宋家的女兒?」
我跟宋清安在一個房間換衣服,娘看到了她背後的狼形胎記,驚覺那跟姜家家傳的狼形胎記一模一樣,有所懷疑,便問了問宋清安的生辰。
她竟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且都是在淮陽城外觀音廟出生。
而我,打小就是家裡唯一沒有狼形胎記的孩子。
這一下,沒跑了。
「當天在觀音廟裡出生的就兩個女嬰,正是你們,手忙腳亂的,許是被人動了手腳。」
娘緊緊抓著我的手,生怕我丟了似的。
我也是一頭霧水。
「所以,宋清安是我爹的女兒?」
我問道。
娘有些傷懷看我:「秀兒,你別多想,不管到什麼時候,你也都是你爹的女兒。」
我跟著點頭:「我是我爹的女兒,宋清安也是我爹的女兒,那我們豈不是姐妹?」
我娘:「……你要非得這麼論,倒也沒毛病。」
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呢。
2
娘帶著我迅速回家,將爹和三個哥哥都叫回來,關起門商議此事。
爹聽完,仔細看我,還使勁拍拍我肩膀:「秀兒跟我一樣勇武,怎麼可能不是我女兒?」
三個兄長也說不可能。
「前些日子,秀兒一刀砍死那匪首,正是我姜家風範。」
「對啊,宋家那文弱風氣,哪兒生得出這樣好的女兒?宋文風還怪秀兒殺了匪首是莽撞,她若是去了宋家,鐵定會被為難。」
爹又問:「夫人,這事兒,宋家也知道啦?」
娘有些不好意思:「事情發生得緊急,我不小心說了出來,宋夫人應當也是回去跟宋大人商議去了。」
爹頓時黑了臉:「那老賊,指不定有什麼壞心眼。」
他一時不相信我非親生,一時又擔心不已。
夜裡,他跟娘商議半宿,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第二天一早起來,看我的眼睛都是紅的。
「女兒,你放心,無論何時,你都是爹的好女兒。」
我大口嚼著馍,讓他別矯情。
爹哈哈大笑而去。
看他那樣子,看來我不是親生的事兒,板上釘釘了。
過了些天,兩家都相安無事,是宋夫人打破了僵局。
她上門來,說起當年事。
「原是當年我院裡的婆子,嫉恨我沒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嫁給她娘家侄子,便懷恨在心,將我兩家的孩子換了。我回去細細琢磨,仔細審問,這才把事情問明白。
「她那侄子吃喝嫖賭,不是個好的,翠瑩打小跟著我,我哪兒舍得她進火坑。誰承想,竟害了兩個孩子。」
她羞愧不已,拿了許多禮品來。
「是我管教下人不當,讓兩家出了這樣的誤會,如今這事情,我們也沒個章法,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紅著眼看我,仔仔細細,像是要將我刻在心中帶回去。
我也看她,仔細看來,我的眉眼跟她確實是有那麼點像。
隻是,讓我直接叫娘,我卻是叫不出口。
3
我們兩家陷入僵局,誰也沒再打破。
我爹舍不得我,想要宋清安回來,又怕宋家將我要去,一時間不敢去宋家要人。
宋家那邊興許也是這般想,更沒個動靜來。
爹就喜歡去宋家門外溜達,恰巧遇見宋文風,又是吵了一架,氣得半宿睡不著。
正氣哼哼,三哥姜無畏從外面神神秘秘回來。
「爹,宋家出事兒了。」
我們全家湊在一起:「出什麼事兒了?」
三哥小聲說:「我一個兄弟在巡防營當差,聽他說,宋大人尋了人,想要派些兵在府外巡邏,防賊人來偷宋家小姐。」
我們全家不由得都凝重起來。
娘說:「莫不是,宋家的小姐被哪個賊惦記上了?」
爹更是冷了臉,渾身殺意。
「前些日子,宋文風那老匹夫揪出來幾個貪官,得罪了人,許是人家要來報復。真是無恥,禍不及妻兒,這種無膽小人竟想禍害人家閨女,啊呸。」
那可不光是宋家的閨女,也是姜家的女兒。
大哥說:「既如此,怎麼沒見動靜反而偷偷摸摸的?」
娘給他個白眼:「女子名聲何其要緊,宋家又是讀書人,更在意這些,若是張揚出去,壞了清安的名聲可如何是好?這世人的嘴啊,最壞了。」
大家一塊兒點頭,覺得娘說得對。
但既然賊人惦記上了我姐妹宋清安,我們便不能不管。
爹幹脆說:「我帶兵去守著宋家,保管讓賊人有來無回。」
三個哥哥說一同去,我也舉手說一定要去。
「你們是男子,多有不便,萬一賊人太多,我作為女子還能靠近清安貼身保護。」
爹覺得可行,娘卻覺得不妥當。
「宋家一向跟咱們不對付,他們還不願意張揚,你們大張旗鼓地去,豈不是讓世人都知道清安被賊人惦記上了?」
這樣便是違背了宋家想低調的初衷。
娘說得也有道理,最終,我們決定喬裝打扮,混在宋大人請的兵裡,暗中保護。
我們的計劃很好,裝扮得也很好,但宋大人第一眼就把我們認出來了。
「姜成雄?姜去寒、姜無病、姜無畏,還有你,姜秀兒?你們,這是做甚?」
4
本是好心,可宋大人認出我們一家五口,嚇得哆嗦起來。
接著,瘋了一樣大喊大叫。
「來人啊,我要見皇上,姜成雄這個莽夫來搶我女兒啦!」
我們幾個一頭霧水,被宋文風揪到了御前。
他說這件事兒沒完,他管不了我們一家,隻有讓皇上給定個明白。
我爹本想揍他,但沒敢動手。
「畢竟是清安的爹,也是你爹,不好動手。還有你看他那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可別打出個好歹來。」
可他也不明白,宋文風這是鬧得哪門子的邪。
我也不明白,宋大人真是我爹嗎?
我跟他真是半點也不像。
看我多穩重。
皇上正吃晚飯,被宋大人找出來,一腦門的不耐煩。
「宋文風,你這是做甚?朕說了,證據不足,不要隨便攀扯官員,別看哪個都是貪官,還有那些銀兩……」
宋文風撲通跪下了:「皇上,求您做主,這姜成雄竟喬裝打扮來搶奪微臣的女兒,微臣就這一……微臣養了十六年的女兒啊。」
他大概是想說就這一個女兒,但想到什麼,看了我一眼,把話收回去了。
皇上被說得滿臉疑惑,瞪我們,可我們也不明白。
我爹本想說話,但皇上指了指我,讓我說。
我隻好上前行禮,一五一十把我們的打算說了。
「我們真的是好心,又不想張揚,才喬裝打扮來的。」
宋文風卻說:「什麼守護?我請人來守著院子,防備的就是姜成雄。而他果然來了,還拖家帶口,還帶著……」
他看我一眼,滿臉的痛心疾首。
我爹大喊冤枉:「我好心好意,你真是小人之心,我搶你女兒做甚,我自己也有女兒。」
宋文風冷哼:「前些日子,你可是親口指責本官不會教養女兒,要將我女兒搶回去養上半年養得膘肥體壯再放回來。這話你可承認?」
我們一塊兒看爹,爹回想了一番,還真說過這話。
「那是因為你指責我女兒隻有匹夫之勇,殺了那匪首耽誤你查案,我才罵你不會教養女兒。
「明明是你,把好好的孩子養得小雞仔一樣瘦弱,我隻是想幫你把孩子養胖點。」
宋文風冷哼:「你承認了吧,你就是想搶我家清安。」
我爹也重重一哼:「你才胡說,清安也是我女兒,我心疼還來不及,怎會爭搶?」
兩人又你來我往吵起來,皇上氣得差點打人,又把我叫出來,才把我兩家復雜的事問清楚。
「竟有這種巧合?」
5
我兩家的事兒皇上也覺得稀奇,看吵鬧得厲害,勒令兩家的爹盡快商議出個對策來,免得總是吵吵嚷嚷。
最後,他還做了和事佬。
「你兩家女兒互換,倒也是緣分,剛好借機多走動,化解誤會,也免得總在朝堂上吵吵嚷嚷,看得朕頭疼。」
皇上都這麼說了,兩個爹隻能做出個和氣樣子,說一定盡早商量出個章程來。
隻是一出了宮門口,爹就擋住宋家馬車。
「老匹夫,跟秀兒道歉。」
宋文風怒道:「我為何道歉?」
我爹:「你之前指責秀兒匹夫之勇,就是不對。你可知當時那匪首劫持了一個孕婦,若不是秀兒眼疾手快殺了他,便又是兩條人命。」
他拍著我的肩膀滿臉驕傲。
宋文風也看過來,神色復雜。
「你救了人確實是勇武,但你可知那匪首是此案的關鍵,他死了,線索斷了,之前貪汙的那六十萬兩白銀沒了著落,冬日裡雪災便少了賑災銀兩?
「而且此案隻是一個引子,還有更多蛀蟲藏在後面,線索斷了,後面的事怎麼查?」
這麼一說,我好像真的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兒。
我爹卻擋在前面說:「找不到銀兩說明你們戶部無能。銀子被人貪汙了,這麼多年才察覺,如今銀子找不到還怪到我女兒頭上,宋文風,你真是無能又無恥。」
6
無能又無恥的宋文風被罵走了。
爹說他對我有偏見,堅決不肯我回宋家去。
「宋文風行事偏頗,清安在宋家恐怕也不好受,不行,我們得把兩個女兒都留在姜家。」
娘叫他別心急,也別太想當然。
「人家宋家養了孩子一場,怎麼可能都舍了?宋大人也是清正之人,不會虧待孩子。」
爹急得上火,紅著眼問我可願意回宋家。
我琢磨了一下:「我想去看看,可也舍不得爹娘。」
爹娘為難,我也為難,宋家想必也是如此。
娘想去跟宋夫人商議,爹卻急著找了宋文風,喊話若他把那六十萬兩白銀找回來,兩個女兒就都歸姜家。
宋文風氣得又罵了他一通,說他拿著國家大事當兒戲。
娘嘆著氣,帶我去跟宋夫人商議。
見面的地點約在了城隍廟。
本地城隍廟香火還不錯,不算熱鬧但也不算冷清。
許多日子不見,宋夫人和宋清安都顯得清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