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琬妙》, 本章共3829字, 更新于: 2025-03-03 16:42:57

那雙細長的鳳眼冷漠疏離,卻十分吸引人將目光放到他身上。


漂亮極了。


我知道他,蕭淵蕭大將軍。


容貌昳麗,有類女郎。


少年英雄,頂天立地。


他是京城無數少女的夢中情郎。


所以我想,我得救了。


20


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不要錢似的,哗啦啦掉。


蕭淵眯了眯眼,卻沒有嫌棄我,為我正好骨頭後,再一把將我拉起。


「多……多謝,多謝蕭將軍。」


猶沉浸在適才的害怕中,我的聲音都帶著顫意。


蕭淵看了看我,問:「現在回府嗎?」


我頷首。


不知為何,我感覺他好似笑了一下。


下一瞬,他圈著我的腰,徑直將我帶上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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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呼出聲,風中傳來蕭淵略帶笑意的聲音:「坐好。」


背後是男人強健的身軀,我盡量和他拉開距離,蕭淵卻把我環得更緊。


我腦子亂糟糟一片。


蕭淵,少年將軍。


十四歲初上戰場,便已極有雄將之姿,十八歲便攜千人大戰羌族,殺得羌族片甲不留。


羌族投誠那日,便是蕭淵封侯之日。


算了算時間,蕭淵今年才初初及冠。


京城不知多少人家想要和蕭淵結親,卻都被蕭淵拒絕了。


想來是他心懷天下,胸有大志,不拘泥小家。


所以,這樣的少年奇才,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一直到京城,蕭淵都沒有把我放下來。


我害怕地抓住他握鞭的手:「將軍,我什麼時候能下來?」


孤男寡女,共坐一騎。


即便我要和裴宣文和離,但這也不合規矩。


「夫人的意思是,還要回裴家?」


我緘默住了。


裴家,裴宣文。


我不想回去。


我在京城沒有樹過敵,爹娘也沒有。


所以,劫匪後面的幕後主使,多半是嘉敏郡主。


蕭淵忽然湊過來,臉頰有意無意地擦過我的發:「我懂了。」


我心想,是我肚裡的蛔蟲嗎,這麼懂?


他輕呵:「這幾個人是嘉敏的人。夫人,跟我走吧,我護你平安。」


還真猜到了。


我輕輕點頭:「好。」


這樣的事情太過驚駭,我差點死了啊。


我不想見裴宣文。


不想看見他惺惺作態的模樣。


21


蕭淵將我帶回將軍府,撥了兩個侍女給我,還讓我住在後院最大的屋子裡。


「蕭將軍……」


蕭淵頓足,側目看我。


「我有一個侍女還在裴府,今日我失蹤,她定焦急不已。」


「知道了,我會把你平安的消息告訴她的,日後再挑個時候把她接出來。」


「嗯……」


「今日的事情,可要上報陛下?」


「郡主胡作非為,自然是要的。」


「我夫君可知道?」


蕭淵不說話了,定定看著我:「夫人。」


嘖,怪會喊人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看來,蛔蟲也是很聰明的嘛。


所以我破罐子破摔:「我們是不是認識?」


蕭淵驀地笑了。


他的眉眼漂亮極了,此時一笑,恰如山花爛漫。


「是。」


真奇怪,他認識我,但我不認識他。


蕭淵見我神情疑惑,忽地逼近我:「夫人問了我那麼多問題,我能不能也問一個?」


「請。」


「你對裴宣文,還有情嗎?」


「我和他已經和離了。」


蕭淵唇邊笑意更深。


「那你恨嘉敏郡主嗎?」


說實話,若沒有今日這一出,我是不恨的。


畢竟嘉敏郡主的貌美是真的,性子果敢率真也是真的。


這樣的女郎,活在西北的獵獵風中,誰會不喜歡呢?


她喜歡裴宣文,我也隻當她敢愛敢恨。


但她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去對付另一個女郎。


倘若我真的喪命於此,我的爹娘,我的兄長,還有畫屏,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故而我點頭:「恨。」


「是因為裴宣文嗎?」


我笑了笑:「不是。」


外頭夜露更深,我不再看蕭淵,自顧自卸下珠釵,解衣。


「將軍,你已經問了三個問題了,還要繼續問嗎?」


蕭淵的臉登時紅透,快步奪門而出。


我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


雖然我隻喜歡過裴宣文一人,但蕭淵二十出頭的年紀,毛頭小子一個,那點心思怎麼遮得住呢?


既然他的把柄都在我手中,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22


我和裴宣文和離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蕭淵動作很快,安撫好畫屏後就把她送到了我身邊。


畫屏沒有多問,眼睛紅腫,像是哭過。


我拍了拍畫屏的手:「我沒事。」


「……小姐,姑……裴家那位不肯相信您和他和離了,說掘地三尺都要將您挖出來。」


我淡淡地問:「那昨日他是何時回府的?」


「子時。」


所以啊,若沒有蕭淵,我早就死在劫匪手中了。


並且是以極其恥辱的方式。


裴宣文又有什麼資格將我「挖」出來呢?


裴宣文的消息再次傳來,是說他大病半個月。


據說我離開裴府那日,他吐了一大口鮮血,此後患了夢魘,每夜都睡不安穩,還會喚我的名字。


真是惡心透了。


聖上憐憫,一連免了他半個月的朝假。


裴宣文再度上朝時,臉色蒼白,傷心欲絕,哪還有從前光風霽月的好模樣?


蕭淵問:「夫人可會心疼?」


我挑了挑眉:「心疼。」


氣得蕭淵當晚的飯都少吃了半碗。


不得不說,蕭淵待我很好。


每一日都會帶著我晨練,用晚膳也是同我一起。


我咳嗽兩聲,夜裡他就將各樣式的披風、錦裘、棉服送來。


我愛看書,他就搜羅各大書肆的孤本,送入府中,還假裝渾不在意。


當然,他的體力也很好。


小年輕,莽撞,又不懂節制。


我感覺自己的皮膚都瑩潤不少。


畫屏眼睛亮晶晶的:「小姐,您的第二春要來了。」


我敲了敲她的腦殼,「胡說八道。」


君有情,妾無意。


裴宣文愛我時,亦是如此。


我又怎敢再將自己的心交出去呢?


一晃三個月。


嘉敏郡主和裴宣文的豔聞層出不窮,但裴宣文仍沒有娶郡主。


畫屏嘀嘀咕咕:「渣男賤女,湊到一塊去比四害還惡心,我看裴家那位根本不想負責。」


我的眼皮跳了跳,直覺有異。


裴宣文不是沒有責任感的人。


若他在我和離之後,對郡主依舊有情愫,那他應該會娶郡主的。


何況,郡主逼我和他和離,不就是想取代我上位嗎?


我的心縈繞著不安。


這種異樣的感覺,在蕭淵回來後得到了證實。


23


我第一次見蕭淵這麼嚴肅。


「夫人,今夜我將你送出城。」


我想,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我不語,靜靜看著他。


蕭淵匆匆別過頭,像是不忍。


「回昭陵,去找你的父母。」


我嘆氣,伸手抱住了他。


「可以告訴我,我和你怎麼認識的嗎?」


「七年前,醉春樓。」


我怔了怔,努力從腦海裡翻出來這段記憶,卻怎麼都想不起。


蕭淵的嗓音悶悶的。


「那時我十三歲,還是個小不點。」


噢。


那是我和裴宣文成婚的第三年,四月十七,我與裴宣文走散了。


我一路走,一路尋,恰好看見賣花燈的老翁前站著個小孩,好似在問路。


而老翁吃多了酒,正是糊塗時候,亂回答一通,那小孩看著更加無措。


我心生憐憫,見小孩身上布料名貴,便將小孩送到他所問的醉春樓。


小孩唇紅齒白,玉雪可愛,倒是……倒真和蕭淵長得一樣。


隻是沒想到,這小孩竟覬覦我這麼多年。


蕭淵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麼,貼著我的頰,氣息溫熱吐在我耳邊:


「姐姐,弟弟更能讓你盡興。」


……


我可真不是人。


24


我和畫屏回了昭陵。


臨走前,蕭淵緊緊攥著我的手:「夫人,如果我贏了,你還會回來嗎?」


我溫和地安撫他:「會的。」


蕭淵繼續問:「真的?」


我耐心回答:「會。」


蕭淵這才松手放我走了。


畫屏在馬車上道:「小姐,那我們真的還要回來嗎?」


我笑了笑。


不會。


京城要變天了。


難怪裴宣文說,他和郡主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難怪嘉敏郡主要把我除去。


隻怕靖王早已生出異心,所以和兵部侍郎裴宣文結了盟。


自古以來,造反都會有大動作。


但我們卻毫無察覺。


這一切皆是因為嘉敏郡主和裴宣文之間的豔聞。


今日兩人泛舟遊湖,明日兩人撫琴對彈,都是為了掩蓋視線罷了。


蕭淵能及時出現救下我,怕是因為他和陛下早已盯上了嘉敏郡主。


或許,蕭淵能在劫匪出現那一瞬就救下我,但他選擇在最後關頭才出手相救。


或許,蕭淵疏忽了,所以到了晚上才發現嘉敏郡主的人有異動。


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該去揣測他、懷疑他。


可我不敢賭。


有些人,做恩人、做露水情緣都可以。


獨獨做不了夫妻。


回到昭陵後,我讓爹娘和兄長搬離了昭陵。


那場叛亂足足三個月才停歇。


靖王,嘉敏郡主和裴宣文皆被處以極刑。


而我,享受過,已是極好的了。


25


搬離昭陵那日,我夢見了裴宣文。


準確地說,是鬼魂。


真倒霉啊。


他一看見我, 就迸出巨大的歡喜。


「妙妙, 我不想和你和離。


「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和嘉敏郡主隻是逢場作戲而已。


「以前因為我的自尊,所以我們才沒有了孩子。我怕自己的官職太低,給不了你幸福,才和靖王密謀謀反的。」


是嗎?


如果我沒有聽到書房外他和同僚的對話,興許我會相信的。


其實裴宣文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對嘉敏郡主是不同的。


還記得以前每一日晨起,他都會為我畫眉,專注溫柔的眼神簡直能溺斃我。


初時我還羞赧得不行, 垂目盯著足尖:「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被別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你?」


裴宣文卻微微一笑, 將眉筆擱置案上, 攬住我, 身上的冷松香極好聞。


「吾妻甚美,古之四大風流事, 我和妙妙自也要做。」


我埋進他懷裡, 心中小鹿怦怦亂跳。


但有一回, 他卻盯著我的眉, 猝然來了一句:


「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


我怔愣住,許久才問:「……誰?」


裴宣文也好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般,臉上有一瞬的慌張。


可很快他又找補道:「自然是娘子。」


我的心陡沉。


我的眉如罥煙一般,若不畫又怎麼遠山如翠呢?


他可以有千萬種理由,但唯獨不該是這句蹩腳的謊言。


所以,他在诓我。


裴宣文诓我,狀似不愛, 卻又處處透著愛。


他會在我露出狐疑的眼神時, 將我抱入懷中, 一遍遍解釋:「娘子,就是你呀。


「我連花酒都不喝, 除了你再無其他女人了, 隻有你才能入我的眼。」


他會在下值時,給我帶珍食閣的桂花釀和龍須酥,一排就要小半個時辰, 然而他風雨無阻。


他每一日都會緊緊攬著我入睡,在我夢魘時耐心地安慰我,順著脊背輕輕拍打, 像哄孩子一般。


裴宣文說過千千萬萬遍, 眼神真摯而炙熱:「娘子,為夫唯愛你一人。」


所以, 一句無心之言, 又怎抵得過千千萬萬遍的愛?


我的心稍稍安下, 朝他明媚一笑:「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回京那一日,她高高坐在馬背上,眉眼一掃過來,如刀劍上鑲嵌的寶石,耀眼奪目,讓人心生敬畏的同時又忍不住愛慕。


「嗯次」「妙妙,我永遠不會辜負你。」


我信了。


可眉不畫而翠的, 是嘉敏郡主。


我們的結局, 終以和離收場。


我接受不了自己的夫君心中還有旁人。


所以,該斷則斷。


次日,我怕裴宣文繼續對我糾纏不休, 就找了個大師,狂念天靈靈地靈靈。


嗯,把他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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