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寇忱罵了一句,一把抓住許川的手, 拿起筆飛快地在他手腕上畫了一塊手表。
周末他們的計劃是要練兩天籃球,下周要比賽了,他們一方面是想一塊兒練練配合,一方面也就是想找個借口湊一塊兒玩。
但老楊就這周末比較有時間,能教他做皮鏈子,寇忱不得不咬牙放棄了一天的練習。
老楊的車還沒開到門口,趴在寇忱腿上的帥帥突然支起了腦袋,耳朵也一下立得筆直。
“是不是聽到老楊的車了?”寇忱立馬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走。”
“去哪兒!”老媽喊了一聲。
“去老楊那兒玩。”寇忱換鞋的時候打開了門,帥帥箭一樣地衝了出去。
“你姐都約了人去逛街,我以為睿東忙呢,”老媽說,“他倆周末不約會啊?”
“平時又不是見不著面,周末還摽一塊兒膩不膩啊,”寇忱跑出門,“走了啊晚上我直接回學校了明天要練球了——”
老楊在城市邊緣買了一套頂樓的房子,弄成了一個工作室。
放滿了他做的各種皮具成品,各種錢包收納包,酒袋,裝飾品……還有各種原材料和工具。
“我每回過來,都覺得這是個什麼恐怖片兒的場景。”寇忱拽著帥帥的項圈,指著裡屋的一個巨大的皮墊子,上面扔著一些廢皮料編出來的球,“看到了沒?去玩吧,玩膩了過來找我,不許亂咬,聽到了沒?”
帥帥衝那邊哈哧著。
“回答我!”寇忱說。
帥帥叫了一聲。
“去吧。”寇忱松了手,然後跟老楊一邊一個站在了操作臺前,“快,開始,最晚今天下午就要做出來,我下午要回學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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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小時就能做完了,”老楊說,“你的話……可能差不多吧,五分鍾之後煩了就把東西一扔,我一小時就幫你做完了。”
寇忱沒有反駁老楊的話,一是要節約時間,二是老楊這話也沒說錯。
他拿起旁邊的一支鉛筆在桌子上寫下了霍然腳踝的尺寸,然後看著老楊:“先挑皮子?”
“嗯,”老楊轉身從架子上拿下來一小撂皮子,往操作臺上一放,“你想好做成什麼樣的了嗎?”
“之前不是說了麼,銅釘銅扣之類的。”寇忱一張一張地翻看著皮子。
“你……”老楊清了清嗓子,“是不是片兒看多了?”
“什麼?”寇忱抬頭看了他一眼,沒聽明白他說什麼,又繼續低頭看皮子,“我不喜歡黑色的,太淺的棕色也不喜……”
說到一半他突然反應過來了,猛地一抬頭,盯著老楊:“你剛說他媽什麼呢?什麼片兒?”
“不是麼?你這些要求,皮,釘啊扣啊什麼的,”老楊說,“你想要的是什麼感覺啊?你這……”
“皮革,铆釘,挺朋克的啊。”寇忱說。
“……是麼,”老楊看著他,“是我想多了吧,你是一個純潔的少年。”
“你他媽想到什麼了啊!”寇忱吼了一嗓子。
“不要逼我。”老楊指了指皮料,“挑皮子吧。”
“你才是片兒看多了吧?”寇忱嘖了一聲,“老流氓。”
“誰老了?”老楊從皮料裡抽出一塊扔到他面前,“這個吧,做舊的,比較合適你想要的感覺。”
“好。”寇忱看了看這塊皮子,黑棕色,做舊之後挺復古的。
“皮都處理過,你不用再自己弄,”老楊把別的皮一收,把這塊鋪到了他面前,再把尺子和裁皮刀放到他面前,“量出尺寸,畫好線,然後裁出來。”
“嗯。”寇忱拿過尺子按在皮子上,然後吸了一口氣,用鉛筆開始畫線。
畫線應該是最簡單的一步了,但他按尺子的手指太不聽話,超出了尺子的邊緣,鉛筆畫過去的直線上畫出了一個半圓。
他聽到老楊嘆了口氣,抬眼看了看老楊。
“補一下吧。”老楊說。
他重新畫了一遍,尺子不知道為什麼移動了,鉛筆在旁邊重新畫了一道,也行了,反正這皮子雖然不大,但做這麼一個皮環起碼能畫出五十個了。
“要多寬?”他問老楊。
“隨你喜歡了,”老楊說,“不過我建議不超過兩釐米吧,要不太顯眼了,附中畢竟重點高中。”
“行吧,一點五。”寇忱低頭繼續,他也怕太誇張了霍然不肯戴。
他一直覺得做個皮圈嘛,把皮子一裁,刀一切,然後當當當敲上铆釘,就行了。
過程差不多也就是這麼一個過程,但就跟做菜一樣,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每一個動作都跟關節長反了一樣,笨手笨腳。
裁皮的時候他一刀下去削掉了自己一小片指甲。
他指甲剪得很短,所以順帶也削掉了指尖的一小塊皮。
血湧出來的時候老楊差點兒給他跪下了:“你別弄了,我來吧,這塊皮不僅有你的心意和努力,還有你的血了,後面就交給我吧。”
“不用。”寇忱把手指含嘴裡,撕了片創可貼纏上了。
“你姐打死我。”老楊說。
“她以前揍我一頓我都傷得比這重好嗎?”寇忱一臉不屑。
“那是她揍,換個人你試試?”老楊說。
寇忱還是決定堅持,這是他此生第一次給人做禮物,而且是給此生第一個為他擋刀的人,這個人他還特別喜歡。
不過他顯然低估了做這玩意的難度,或者說,他高估了自己做手工的天賦。
說不定還高估了自己對霍然小可愛的喜歡程度。
老楊拿了塊廢料讓他先學著打铆釘,他第三錘砸到自己已經被削掉了一塊皮的手指之後,把錘子扔到了一邊,往沙發上一倒。
“去你媽的吧,練個屁,不做了。”他看了看指尖再次湧出來的血。
鑽心的疼。
對於他這種摳破了蚊子包都會覺得很疼的人來說,這簡直就是上刑,還是酷刑,又疼又氣的,還沒地兒發火。
老楊撐著操作臺看著他。
“我不是罵你。”寇忱悶著聲音。
“換個簡單點兒吧,”老楊說,“你知道我做的第一個成品是什麼嗎?”
寇忱沒出聲。
“一根皮尺,”老楊笑著說,“就裁了一長條的皮,床面都沒處理,直接就拿銅模打上刻度,就算做完了。”
“皮尺?”寇忱看著他,有些出神。
皮尺?
“是啊,新手都從最簡單的開始,你這種連紙都疊不齊的新手,”老楊說,“能把皮裁下來就不錯了。”
“皮尺要做的話,是什麼程序?”寇忱問。
“……裁,塗床面處理劑,修邊,敲上字,兩邊打上铆釘。”老楊說。
“修邊和卯釘你來,”寇忱站了起來,“你的銅模有什麼樣的?有字母嗎?”
“有,怎麼?”老楊拿過一個木盒打開了,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大鐵釘形狀的金屬條,一頭大一些的平面上有字母或者花紋。
“我覺得我真讓你幫我做了個復雜的,霍然也不可能相信是我做的,”寇忱說,“那就做個簡單的,就做個細的皮尺,腳踝上繞兩圈兒的長度,然後上面要有刻度,刻度就不打數字了,打上他生日的日期和他名字的字母,你覺得怎麼樣?我能做得了這個嗎?”
“能。”老楊點頭。
“那就這個了,”寇忱打了個響指,“我也弄一條。”
“……情侶的嗎?”老楊問。
“嗯,”寇忱點了點頭,又頓了兩秒,“兄弟好嗎!”
“我管這種一對兒的都叫情侶,”老楊拍了拍皮子,“開始吧,寇大師。”
今天班上的不少人都沒有回家,七人組除了寇忱,都在體育館待著。
之前霍然點名報上去的班隊名單是他和寇忱,江磊,魏超仁和羅飛玉,替補是全班一米七八往上的男生。
今天他們都留下來訓練,分了兩撥打練習賽。
除了寇忱沒來。
寇忱回家去給他做生日禮物了。
霍然有點兒鬱悶,生日還有半個多月,非得今天去做禮物,可一想到寇忱是專門回去做這個禮物,而且提前已經琢磨了挺長時間,他又覺得心裡暖得很。
寇忱打架不錯,不光有天賦,後天也勤於練習,所以水平很高。
但他做手工……以霍然對他的了解,這人連剝個巧克力的錫紙都有可能把巧克力摳出個坑來,這樣的水平,做手工實在有點兒讓人不敢想像。
如果真的做出了個什麼腳鏈的,他都不知要不要戴。
戴吧,萬一太難看了。
不戴吧,又對不住寇忱這一番心意。
……所以就還是戴吧。
下午打完一個半場之後,大家有點兒累了,於是霍然讓大伙休息,他和徐知凡許川去買飲料。
伍曉晨和幾個女生也一塊兒跟來了,這次訓練所有的吃喝都是班費出,她得跟著付錢。
“今天寇忱為什麼沒來啊?”唐維問。
“有事兒回家了,晚點兒過來吧。”霍然說。
“我還沒看過寇忱打球呢,”唐維一臉憧憬地又問,“帥嗎?”
“帥爆了。”霍然說。
“啊……”唐維捂著胸口靠到了李依一身上,“啊……我的忱……”
“誰的?”伍曉晨轉過頭看著她,“你再說一遍!你這個無恥的女人!”
唐維還是捂著胸口:“嗷,你這個兇狠的女人!你不就想說是你的嗎!”
“明明是霍然的!”伍曉晨一臉正義地握了握拳。
霍然正在吃魏超仁貢獻的最後一包牛肉幹,差點兒嗆著。
幾個女生頓時笑成一團,伍曉晨居然堅持了好幾秒才笑場。
“我就不加入你們了!”李依一說,“我的心現在另有所屬。”
“誰啊?”伍曉晨問。
“還能是誰,林無隅唄,”唐維擺擺手,“人天臺喊話那天她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屁呢!我哪有那麼……”李依一說到一半,突然指了指前面,“寇忱來了啊?”
“啊!寇忱!”唐維蹦著高衝前面揮了揮手。
霍然趕緊把半塊兒牛肉幹扔回了袋子裡,抬頭往前看過去。
看到了迎面走過來的寇忱。
他忍不住笑了笑。
“練完了?”寇忱喊。
“沒呢,休息時間。”徐知凡說。
“買水?”寇忱停下了。
“是啊,有經費。”許川指了指伍曉晨。
“我做東。”伍曉晨一拍自己的小包。
寇忱轉身跟他們一塊兒往小賣部走過去,靠到霍然身邊,小聲說:“一會兒給你看……”
“哇,”唐維在後頭喊了一聲,“寇忱你這個腳環好酷啊!”
霍然愣了愣,跟大家一塊兒低頭往寇忱腳踝上看了過去,一根細皮帶在腳踝上繞了兩圈,鎖扣的位置是一顆做舊的铆釘,下面有一個小小的環,上面掛著一個小指甲蓋大小的小東西。
“這是什麼啊?”唐維一直彎著腰跟在他身後。
寇忱停了下來:“什麼是什麼?”
“吊著的那個小小的。”唐維指了指。
“鐮刀。”寇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