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是李靈發過來的一句話。
-晚上我問問,她醒了以後一直沒有說話,不知道會不會說
徐知凡回了一個“嗯”,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現在傳銷應該是能確定的,在什麼地方也是能確定的,”霍然說,“就是不知道具體的住處和阿姨的情況。”
“嗯。”徐知凡點點頭。
“開完家長會出發吧,”寇忱說,“不等了,那邊有沒有消息,有什麼消息,都得去人。”
幾個人都點頭。
“我們能提供的線索的確是很少,基本就跟大海撈針一樣,”寇忱說,“如果能多找些線索,我們去報警都能說得明白些。”
“可以可以,我覺得可以,”魏超仁點頭。
徐知凡沒有說話,還有些猶豫。
“我們人多,”許川說,“比你一個去要安全得多,能想的辦法也多。”
“都瞞著家長的,”徐知凡說,“如果……”
“你能不能像個高中生啊,”霍然嘆氣,“別想那麼多,我們就是去旅遊。”
徐知凡又沉默了一會兒,從碗裡夾起一個牛肉丸:“我就不說謝謝了,說多了沒意思。”
“這就對了。”寇忱說。
開完家長會就要放假了,以前出了成績之後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這回有了老袁保駕護航,七人組幾個人面對自己不堪入目的成績單居然能把持住沒有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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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都及格了啊?”寇忱躺在霍然的床上,看著他收拾東西。
“你是不是特別盼著我能不及格陪著你啊?”霍然問。
“不是,”寇忱說,“我是覺得你也不怎麼聽課……你是不是每天晚上背著我偷偷學習了?”
“我要有每天晚上偷偷學習的勁頭,我還能隻是剛及格嗎?”霍然說。
“佩服,”寇忱說,“你意思就是你這就是智商分唄,上課下課都不學習,但是全都及格了,這智商,多充沛啊。”
“我多少還是學了點兒的,”霍然說,“你上課睡覺的時候我都在聽課。”
“我上課睡覺了嗎?”寇忱皺眉。
“一睡一節課,”江磊說,“你自己不知道嗎?”
“你又知道了?”寇忱瞪著他。
“我為什麼不知道,”江磊說,“我每次回頭都能看到你在睡覺。”
“你為什麼總回頭?”寇忱問。
“……我闲的。”江磊說。
“你別總影響我們家然然聽課,”寇忱指著他,“你自己不想學還影響別人,你不想學你跟我似的睡覺啊。”
“我……”江磊張了張嘴,“行,我睡覺。”
寇忱愉快地笑了好半天。
“你信寫好了嗎?”霍然問。
“寫好了,”寇忱點點頭,“你呢?”
“寫了一點兒,晚上再寫點兒,大概有三四百個字吧。”霍然說。
“怎麼跟我差不多,”寇忱說,“我以為你怎麼也得寫個千八百的呢。”
“又不是考試寫作文。”霍然笑了笑,往旁邊看了看,湊到寇忱旁邊,“你罵寇老二了嗎?”
“罵了。”寇忱點頭。
“給我看看。”霍然小聲說。
“就幾行字,有什麼可看的。”寇忱枕著胳膊笑著說。
“我保密,”霍然說,“不過要是不方便的話也沒事……”
寇忱反手從屁兜裡抽出一張粉色的信紙遞到了他面前:“看吧。”
霍然笑了笑,又往旁邊看了看,趴到桌上小心地打開了信紙,看到第一行就笑了:“你真的就這麼寫啊?寇老二。”
“嗯,過過癮。”寇忱揚了揚眉毛。
寇老二你好。
我是你兒子,別的就不多介紹了,畢竟認識十幾年了,挺熟的。
寇老二寇老二寇老二寇老二。
我一直想這麼叫你一次,但是不敢,我覺得咱倆之間沒什麼代溝,隻是一直相互不太對付。
你是我爸,我沒覺得太虧,也沒想過換爹,畢竟我知道你很愛我,有句港句,這個我是承認的,隻是我一直覺得,是不是因為我從來沒說過,你根本不知道啊?
所以我有時候會擔心,你是不是挺想換個兒子的。
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大概真的不會成為你想要的那樣的兒子,像寇小一寇小A寇小B(劃掉)C寇小D他們那樣,能被人當成榜樣。
你是不是很失望?
那也沒辦法了,隻能忍著了,生都生出來了,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都沒辦法,那就承擔這個後果吧。
男人就該有擔當,你說的。
安慰你一下吧。
我雖然沒長成你想要的樣子,但我還是你兒子,反正咱倆都沒得選了,以後還是和平共處吧。
這封信應該不會被你看到,所以我就開始罵了啊。
誰說我沒出息了!我運動會拿好幾個第一!我怎麼就沒出息了啊!我非得成績好才行啊!還有!我就是喜歡哭!我就是想哭!你罵我我他媽還不能哭了啊!我委屈還不能哭啊!就算什麼事都沒有,我還不能哭著玩了嗎!
最後警告你,我想怎麼長就怎麼長,你不要多嘴!隻要我沒變異,我是想長成豆角還是想長成猴面包樹你都不要多管!
寇老二!寇老二!寇老二!
其實我承認你是個好男人,我也是,咱倆不同款而已。
別罵我了啊!再罵離家出走了啊!
第52章
寇忱的信讓霍然趴在床邊笑夠了五分鍾, 笑完又有點兒悵然。
雖然這封信很短, 用詞也幼稚得像個小學生, 但他能確定這是寇忱認真寫的,還能感覺得出寇忱挺愛他爸,寇老二也挺愛他兒子的, 隻是就像寇忱說的,不同款,無法相互理解, 或者說寇忱能試著去努力理解, 寇老二卻因為某些固執的“我是你爹”的想法而很難理解寇忱。
在這一點上,霍然覺得自己父母就要開明得多了。
雖然他們的開明也許是基於曾經的那個悲劇, 但畢竟他們努力地讓自己在一個沒有什麼要求,寬松得讓很多人都羨慕的環境裡長大, 這種看似“什麼都不管”的狀態,背後其實是老媽老爸巨大的付出。
-我已經長大了, 慢慢能體會到你們對我的寬松大度背後的擔心,對於我來說,這也是種壓力, 其實我能承擔的事比你們想象的要多得多, 希望你們能放松一些,開開心心的
這是他信裡的中心思想,這麼一比較,他和寇忱的信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他媽就是蜜罐裡長大的吧。”寇忱站在距離他們班那棟教學樓至少一百米的一棵樹下,看著陸續到來的家長。
“怎麼了。”霍然問。
“對你爸媽一點兒抱怨都沒有, ”寇忱看了他一眼,“這麼好的兒子,我爸肯定想要一個。”
“你爸也挺在意你的,”霍然說,“你自己也能感覺到,隻是方式不能接受吧,這樣的父母太多了。”
“老袁這樣的老師太少了。”寇忱說。
“你一會兒去聽聽嗎?”霍然問。
“不聽,食堂聊天兒去,”寇忱說,想想又補了一句,“聽幾句就去。”
徐知凡爸爸沒有來參加家長會,去了警察局,他們幾個打算一會兒家長會開始了就一塊兒去食堂聊聊,省得徐知凡覺得鬱悶。
胡阿姨家裡有沒有報案他們不太清楚,徐知凡爸爸大概上個月去報的案,一直沒有什麼進展,現在胡阿姨醒了,他爸又去了一趟,還是想著警察去問問也許能問出些東西來。
“我靠,我爸來了。”寇忱迅速躲到了樹後頭。
“躲什麼啊?”霍然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已經知道你成績並且已經嘲諷過了嗎?”
“不知道,”寇忱靠在樹後,“我看到他就想躲。”
“怕他打你嗎?還是罵你啊?”霍然往那邊看了看,寇老二如同黑社會微服私訪,跟不知道誰的家長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了教學樓。
“他倒不至於在外面打我罵我。”寇忱說。
“那你躲個屁,”霍然說,“他進樓裡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躲,”寇忱從樹後探出頭看了一眼,然後又“就是想躲,我覺得咱們這個年紀的人,特別男生,大多跟父母在一塊兒都會尷尬,我還是盡量避免會面吧。”
“我沒有。”霍然勾勾嘴角。
“所以咱倆互補了。”寇忱說。
霍然思考了一下,沒想明白這是怎麼互補上的。
家長都到齊,老袁和伍曉晨抱著一個箱子也進了樓裡。
徐知凡許川他們幾個人從辦公樓裡走了出來,衝這邊招了招手。
“先上去聽一耳朵吧。”徐知凡說。
“行。”幾個人都點點頭。
上樓之發現教室外面全是他們班的學生,平時開家長會,一個個都躲出去,要能徹夜不回就更美了,這回差不多全班都擠在門口了,樓梯上也站著不少,還有別的班的學生。
“你們班每次都特立獨行啊。”有人說。
“羨慕吧。”江磊也沒看清是誰問的,擠上樓的時候隨口就接了一句。
“碰上個不能理解的家長投訴一下,你們老袁就得有麻煩。”又有人說。
“說話注意點兒啊,”許川說,“咒誰呢?”
“快呸!”魏超仁惡狠狠地看著旁邊的人,“剛誰說的快他媽呸!”
“呸呸呸,”文2一個男生呸了幾聲,“行了吧,這麼迷信。”
“說別人不管,說老袁就得呸。”魏超仁說。
七人組擠到了門口。
教室門大開著,家長們坐滿了教室,教室最後頭主任照例拿著椅子,跟幾個老師一塊兒坐那兒聽著。
主任雖然平時永遠板著臉,誰看誰怕,但每次老袁要玩什麼“幺蛾子”他都會同意,還會過來湊熱鬧……不,觀摩。
老袁沒站在講臺上,而是在教室裡來回走著,親自給家長們發信,伍曉晨抱著裝信的箱子跟在他身後。
“今天的家長會,其實跟學生的關系不大,”老袁一邊給家長們遞信,一邊慢慢地說,“之前我強調過,除去特殊情況之外請一定,必須,讓父母來參加,因為這是一次真正的家長會,是真正的老師和家長之間的交流,交流的過程不是背著你們的孩子說他們的是與非……”
“請先不要打開哦。”伍曉晨輕聲提醒家長。
“至於交流的結果,肯定不是為了讓你們回去炫耀孩子,”老袁說,“更不是為了讓你們回去用‘你們老師說的’這樣的理由打罵孩子,我們這次交流的目的有兩個……”
老袁把信都發完之後回到講臺上,胳膊往講臺上一撐,往下面一臉迷茫的家長臉上掃了一圈:“一,學會尊重,這些信是孩子出於對我,對你們的信任才寫下的,他們在信裡暢所欲言,可能有開心,有抱怨,甚至可能會有過激的話,能寫下這些東西,是因為信任,所以我希望各位家長對得起他們的這份信任,回報他們以尊重,請為你手上那封信的主人保密,那是他們珍貴的心裡話。”
教室裡的家長都安靜了下來,有的看著手裡的信,也有的看著老袁,還有些若有所思,但沒有一個家長提前拆信。
“二,學著去真正理解你們的孩子,”老袁繼續說,“你們手上的信,它們的主人,也許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孩子’,信裡的他可能並不快樂,他可能會有諸多的鬱悶和不滿,它們的主人,也許會是那個會讓你說出‘別老跟那種人玩’的孩子,他可能幽默有趣……一切都不可知,一切又都有可能,這就是你們的孩子,希望各位家長跟我一起,從今天,從現在開始,試著放棄你們‘為人父母’的高度,用孩子的視線,去了解孩子。”
短暫的安靜之後,教室裡有人鼓了鼓掌,緊跟著一片掌聲響起。
“今天有三位同學的家長因為有事沒能來參加,所以多出來的三封信會由我,主任,和孫老師來拆開,”老袁走下講臺,把兩封信給了主任和小孫老師,“另外,如果有哪位家長對信裡的內容有疑惑,請單獨跟我聊,看信的形式是閱後即焚,伍曉晨同學會在最後把信都收回來,感謝大家的配合。”
老袁宣布了可以開始拆開信之後,教室裡的家長都低下頭開始拆信,很安靜,隻能聽到細碎的紙張的聲音。
“我操,我好像看到我的信了。”江磊小聲說。
“誰家長拿到了?”霍然問。
“不認識啊,”江磊說,“看著挺和氣的阿姨,我那個信裡罵我媽扔我玩具了,這事兒我記了十幾年了,估計能記一輩子。”
霍然轉頭盯著老爸後腦勺,他家平時一般都是老媽開家長會,但是這次聽說是這樣的形式之後,老爸強烈要求來參加。
這會兒老爸正專注地看著手裡不知道哪個同學的信,能看到信挺長的,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兩張紙。
老爸看了一會兒之後,霍然能從他的側臉看到他笑了笑。
寇忱他爸的表情就不太一樣,同樣看得很認真,但是皺著眉,信上隻有短短幾行,他卻一直反復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