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機不斷顯示著來電。
有許嬌嬌的，有幼兒園老師的，還有婆婆的。
他都沒接，還直接關了機。
他抱著我的肉身，撫摸著我身上不斷變多的紫紅色斑塊，還吻了上去。
嚇得我打了一個激靈。
「嘉芝，我錯了。我們不離婚了，你醒來好不好？」
「你信你了，我信你身上綁了系統。你說我不愛你離開你系統就會殺掉你。我後悔了，我們重新在一起，我不離開你，我還愛你，你讓系統復活你好不好？」
「系統一定會復活你的，對不對？是明天就能復活嗎？那我陪著你到明天，明天你一定要醒來好不好？」
孟燁庭瘋了，他邊哭邊和我的肉身聊家常。
他在等明天，他以為他回到我的身邊重新愛我，我就會復活。
但他以為的隻是他以為的。
第二天一早，婆婆就過來了，看到他抱著屍體，差點沒當場氣死過去。
婆婆掐著鼻子：「人都有味了。趕緊把她送去火葬場吧。」
孟燁庭卻仿若無聞，還是抱著我的肉身。
婆婆徹底怒了：「人都死了，趕緊料理後事吧。料理完後事，就趕緊和嬌嬌把證領了吧。」
孟燁庭一臉不可置信：「媽，嘉芝屍骨未寒，你就讓我娶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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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拉了椅子坐下來，翹起二郎腿：「人死不能復活，難道你還能守寡一輩子不成？之前讓你別在外面沾花惹草是想讓她給我生個孫子。還有，之前說要離婚另娶的是你自己。趕緊處理後事吧，不然這肉身要發臭了，這屋子也要變成兇宅了。」
「媽，你別說了。」孟燁庭懊惱地捂著臉，閉上眼睛後漫無目的地看向門的方向。
織織站在門外，眼淚婆裟。
「媽媽死了，是真的嗎？」
「媽媽不是睡著了嗎？」
8
孟燁庭終於接受現實，將我送去了火葬場。
但他沒放過我，將我的骨灰放在他的床頭。
許嬌嬌三番五次來試探，想要進孟家的門。
孟燁庭越來越不耐煩了，最近一次兩人幹脆吵了起來。
「你以後不要找我了，嘉芝在天之靈看到會不高興的。」
許嬌嬌笑著後退了幾步：「你不是說要娶我嗎？」
孟燁庭臉上很平靜，但是難掩眼底那一抹嫌棄的眼神：「自從嘉芝死後，我就想明白了。我一直愛的都是她。我隻是因為之前得不到你，你之前嫌棄我窮離開我，對你不甘心。在我獲得財富和地位之後，你趕著貼上來，我真的大大滿足了虛榮心。甚至衝暈了頭腦要離婚娶你。」
許嬌嬌氣得渾身顫抖，但她還是示弱：「嘉芝已經走了，不如……」
孟燁庭直接打斷：「要不是你在我耳邊說嘉芝綁定了系統是假的，我當時又怎麼不會心軟？」
許嬌嬌又哭又笑，問孟燁庭是不是相信有系統這一回事。
孟燁庭說因為我，所以相信。
許嬌嬌一把拉過孟燁庭的手：「你相信有系統的是吧？那我實話告訴你，其實我也有系統綁定在我身上，要是得不到你的愛，我也會死。求求你和我在一起吧。」
孟燁庭掀起嘴角：「那你就去死吧。」
許嬌嬌臉色明顯開始更加不對勁了，但她還是軟磨硬泡：「你我青梅竹馬，從小情意甚篤。你一定不會忍心我被系統殺害的對不對？」
孟燁庭「呸」了一聲：「我做的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被你勾引，離開了嘉芝，害她死掉。」
說完，孟燁庭的眼睛冒出一行熱淚。
就像青春疼痛文學裡面生離死別後的男主角。
可是啊，男人的眼淚是不值錢的。
就像男人的承諾一樣，隻在說的那一刻作數。
曾經孟燁庭說永遠不會讓我哭，但我生前因為他流的淚能養活一缸金魚了。
許嬌嬌灰溜溜地離開了。
她當晚就死了。
原來她也被綁定了系統，難怪她會這麼恬不知恥地搶一個已婚男人。
可笑的是曾口口聲聲說要離婚娶她的孟燁庭竟然連她的葬禮都沒去。
葬禮當晚，孟燁庭抱著我的骨灰：「嘉芝，我沒去她的葬禮，我怕你不高興。」
他還抱著我的骨灰嘮叨了好多，最近晚上他都不怎麼作畫了。
在哄完織織睡覺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封郵件。
原來是許嬌嬌設置延遲發送過來的。
【孟燁庭，你老婆攻略失敗被系統抹殺，等你女兒長到二十歲後她也會被綁定系統。】
【你不僅害死了你老婆，你還害了你女兒。】
孟燁庭看到那兩段話後，驚訝得把手機摔到了地上。
他不管不顧地跑去織織的房間，卻發現織織坐在了敞開的窗戶上。
「織織，你下來。這裡是二十三樓，很危險。」
織織卻晃了一下沒穿鞋子的小腳丫：「爸爸。許阿姨說我從這跳下去就能找媽媽，是真的嗎？」
「我想找媽媽。」
9
孟燁庭急得腿都在發抖：「織織，你下來吧。爸爸陪你聊天好不好？」
織織仍坐在窗臺上，扭過身子看向門口的孟燁庭：「好啊。我剛好有幾個問題想問爸爸呢。」
「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同班的李一芩住的是租的廉租房，家裡沒什麼錢卻她們一家三口每天都那麼開心啊？為什麼我們家住的大房子，爸爸還是著名的漫畫家，我們三個卻沒有那麼開心呢？」
織織還回憶起最近這一年，孟燁庭越來越少在家裡，她連爸爸的面都看不到。
織織說看到媽媽總是躲在角落悄悄落淚，她知道媽媽不開心是因為爸爸給這個家的愛越來越少了。
孟燁庭的胸膛劇烈起伏：「織織，是爸爸不對。以後我會盡量讓織織開心的好不好？」
織織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繼續問了第二個問題。
「幼兒園的李老師說小朋友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爸爸媽媽愛的結晶。我時常在想，爸爸愛媽媽嗎？別的小朋友爸爸媽媽牽著手來接他們放學，看起來好恩愛。可為什麼我從沒看過爸爸媽媽一起來接你們愛的結晶放學呢？」
其實我也曾提議孟燁庭和我一起接織織放學。
可每次他總有那麼多的理由。
要畫畫，要談商務，要出去應酬……
後來我才知道，他口中的所謂應酬是和許嬌嬌去開房。
孟燁庭無聲地流著眼淚，聲音沙啞：「對不起，織織。以後爸爸每晚都接你放學好不好？」
織織思考了幾秒鍾：「爸爸，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孟燁庭開始一個勁地輪流向我和織織道歉。
織織眼裡充滿哀傷：「爸爸，我想問最後一個問題。許阿姨和我說她準備生下我的弟弟，是真的嗎？但我不喜歡許阿姨，你能不能不讓她生的孩子做我的弟弟？」
織織露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她不喜歡許嬌嬌。
許嬌嬌生前已經懷孕差不多兩個月了，這也是為什麼孟燁庭之前會那麼急著離婚要娶她的原因。
孟燁庭走近了一步，被織織大聲制止了。
「好好好，爸爸不過去。織織也永遠不會有弟弟，好不好？」
織織滿意地點了點頭，帶著哭腔：「可是我真的很想媽媽怎麼辦？我其實不喜歡上幼兒園, 裡面的小朋友又幼稚又愛攀比。這個炫耀自己的媽媽給他買了漫威周邊，那個炫耀自己的媽媽買了一個大鑽戒, 另一個又炫耀自己的爸爸每天上班前親一口媽媽……」
「可我呢，我沒有媽媽。爸爸, 為什麼你要讓我沒了媽媽啊？如果你當初不去找許阿姨，媽媽就不會死了。」
「我要去找媽媽。」
說完，織織縱身一躍。
孟燁庭悔恨的喊聲劃破天際, 但也於事無補。
我死了，織織也死了。
10
織織的靈魂一直跟在我身邊, 她好開心啊。
那天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太好了, 我終於能永遠和媽媽在一起了。
我和織織的靈魂被困在了孟燁庭的身邊, 因為他把我和織織的骨灰都放在了床頭。
這麼驚悚的事情他卻做得那麼自然，我懷疑他瘋了。
不用懷疑, 他好像真的瘋了。
他被對家陰陽，畫了一組以拋妻棄子最終妻離子散為主題的漫畫, 暗示他做的齷鹾事。
自此, 他的名聲一落千丈。畫的漫畫隻有小半部分死忠粉在看，但是漫改版權卻賣不動了。
收入驟減，他卻染上了網絡賭博。
每次賭完，他都眼神空洞地抱著我和織織的骨灰：「嘉芝，我好想你們母女倆。我隻有每次賭的時候，身上的腎上腺素拉滿，才不會那麼空虛。可一賭完，就開始瘋狂地想你們。我該這麼辦？」
賭博像個黑洞, 把孟燁庭掏空了。
他輸掉了全部房產和積蓄, 還欠了幾十萬賭債。
氣得他媽媽心梗，死在了房子被法拍的那一天。
孟燁庭又像一開始我認識他那樣，窮得連房子都租不起。
他背著兩盒骨灰，四處為家。
白天支個破攤重操舊業給人畫個人卡通肖像, 晚上有錢就住一晚旅館，沒錢就流落街頭。
可憐的是我和織織, 死了都不得安生，還要跟著他四處流浪。
一天, 他又在攤前拍蒼蠅。
闲來無事，他竟然靠著回憶，又畫了那幅當初他向我表白時的畫。
——穿著粉色曳地長裙的公主走向一位落魄的王子。
物是人非事事休。
可我不語也不流淚。
我不知道他這些自以為的深情回憶殺算什麼, 之前和許嬌嬌夜夜笙歌又算什麼？
這時，穿著高中校服的幾個男生來到攤前。
其中一個男高慫恿另一個男高用手機裡偷拍的白月光照片畫一幅畫，不然白月光就要出國了。
被慫恿的男高拿出了手機的照片，讓孟燁庭作畫。
孟燁庭畫完後遞了上去：「白月光離開了就應該永遠讓她在你的心裡離開。少年不可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可能人終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也終會因為一時一景解開一生困惑。」
那幾位男高卻認出了孟燁庭就是網絡上萬人唾棄拋妻棄子的男漫畫家,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嘲諷起來。
「還輪不到你這個敗類教我做事。」
「你這種又當又立，為了白月光拋妻棄子的事情我們正常男的根本不會做。」
「傻叉，你還教起我們做事來了。」
電話那頭的孟燁庭語氣稍緩：「芝芝，乖。你搖一下媽媽，讓她起來接爸爸的電話。」
「「「」他一個勁地向我們道歉, 聽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下一秒，忽然他整個人被按在攤子上。
是借高利貸的來了。
之前孟燁庭欠的幾十萬，已經利滾利，高達兩百多萬。
孟燁庭的右手被兩名小弟摁住。
手起刀落, 他的右手廢了。
「資料上顯示你是個畫家。我倒要看看你沒了右手怎麼畫畫。」
我趕緊捂住織織的眼睛和耳朵。
孟燁庭痛得差點暈死過去。
「再砍掉他的左手，他能用腳作畫算他本事。」
「還有，把他背包的骨灰盒砸掉。」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