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咱倆報的什麼項目嗎?你就來個保證第一啊?”霍然瞪著他,“100!400!1000!三級跳!跳高!接力!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學校還有體育生啊?”
“周海超不就是體育生麼,”寇忱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偏頭看著他,“你覺得我幹不過他?”
“看怎麼幹吧,”霍然說,“我知道你幹仗厲害,幹別的行不行就不知道了。”
“不是,”寇忱盯著他,“霍然然,平時我真覺得你挺正經的一個人……你怎麼這樣啊……”
霍然掃了他一眼,沒忍住笑了:“誰告訴你我挺正經的了。”
“我感覺的啊。”寇忱說。
“衣服穿太厚了,感覺不怎麼準吧。”霍然說。
“有可能。”寇忱把手伸到自己衣服裡摸了摸,“這樣就……”
“滾。”霍然說,“打車嗎?回學校。”
“找個地方吃飯吧,”寇忱說,“我今天有點兒興奮,不想回學校。”
“晚上也不回?”霍然有些吃驚地問。
“吃完了再說,你想回學校嗎?”寇忱掛在他身上伸了個懶腰,“你要想回你就先回去。”
“先吃吧,”霍然拿出手機看了看,“要叫他們出來吃麼?”
“不叫了,”寇忱在自己腦袋上扒拉了幾下,“我想跟你單獨待著,他們一來肯定又得鬧,腦瓜疼。”
霍然沒想到寇忱說的找個地方吃飯,能找出這麼遠。
學校在東頭,寇忱打了個車直奔西城,跨越了半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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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坐在車上感覺前路漫漫,司機還一直在聽佛教音樂,嗡嗡哼哼阿瑪尼的,他眼皮一直在打架。
寇忱就不同了。
寇忱直接睡著了。
而且睡姿非常不美觀以及不講道理,拿他當抱枕的那種不講道理。
胳膊往他身上一摟,腦袋擱他肩上,還扯了他外套的帽子墊著,呼呼大睡。
考慮到多次共同打架的戰鬥友誼,霍然沒有推開他,靠在車門上發呆。
其實他也挺想睡的,但是寇忱這個姿勢,他如果睡著了一松勁,就得滾地上去。
“哎。”霍然嘆了口氣,轉頭看著寇忱。
這個角度正好是從寇忱的腦門兒看下去,平時沒太注意,這麼一瞅才發現,寇忱的睫毛驚人的長。
“我操,”他忍不住小聲驚嘆,“你今天戴假睫毛了嗎?”
寇忱呼呼睡。
霍然看了一會兒,又往司機那邊看了一眼,確定從後視鏡裡看不到他之後,他對著寇忱的睫毛吹了一口氣。
寇忱沒有反應。
他又吹了一口氣,這回比較使勁,差點兒沒控制好把唾沫吹到寇忱臉上。
寇忱依舊沒有反應。
論一個人能無聊到什麼程度。
霍然伸手,非常小心地,揪住了寇忱左眼的睫毛,然後輕輕往外一拉。
寇忱的眼皮被扯了起來,又彈了回去。
霍然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沒敢出聲,隻能仰頭靠著椅背一通無聲的顫抖。
“手真他媽欠。”寇忱突然說了一句。
“哎!”霍然嚇了一跳,趕緊看著他,“寇忱?”
“我他媽要是真睡死了真不知道你能幹出什麼事兒來。”寇忱沒有動,還是之前摟著他的姿勢,聲音倒是非常清醒。
“你是沒睡死還是沒睡啊?”霍然問。
“沒睡死,”寇忱說,“你往我臉上吐口水的時候我就醒了。”
“……我沒吐!”霍然震驚地反駁,“我就吹了一口氣兒!”
前面開著車的司機不小心笑出了聲。
霍然往那邊看了一眼,有些尷尬地瞪著寇忱,壓低聲音:“你找死啊。”
“長吧?”寇忱問。
“什……”霍然愣了愣,“長。”
“今天才發現麼?”寇忱打了個呵欠,翻了個身,沒再摟著他,轉過來靠在了他身上,習慣性地抬腿要往車門上蹬的時候大概反應過來這不是他家的車,把腳又放了下去。
“是,平時沒注意看,”霍然說,“你是不是戴假睫毛了?”
“我他媽要真戴了假睫毛,你剛敢那麼扯,你死定了懂嗎,”寇忱說,“那玩意,一扯就掉。”
“……你是不是扯過寇瀟的假睫毛?”霍然馬上反應過來。
寇忱沒說話,靠著他嘿嘿嘿地樂了半天才點了點頭:“我靠,差點兒沒把我打死。”
寇忱帶他來的這家店,在西城最繁華的商業區背面最裝逼的酒吧街的旁邊。
是個吃單人小火鍋的店。
每人一口迷你小石鍋。
寇忱在醫院上車的時候就打電話訂了個雙人卡座,要不這會兒來了連拼桌都拼不上了。
服務員給他倆帶到了大廳穿過走廊到了最裡的一個回廊上,他們的卡座在回廊最盡頭。
旁邊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雖然隻是二樓,不過外面是飯店的後院,山石流水的布置得挺幽靜。
“你老實說,”霍然坐下之後往四周看了看,撐著桌子往對面寇忱跟前湊了湊,小聲說,“你是不是追哪個女生的時候帶人家來過這兒。”
“何出此言。”寇忱也撐著桌子,湊到他跟前兒問了一句。
“就感覺這兒挺適合的。”霍然說。
“那你以後可以帶女生來這兒。”寇忱勾了勾嘴角。
“沒誰可帶的,”霍然靠回椅子裡,“那天班會,看他們說得那麼熱鬧,我還挺失落的,居然沒什麼可說的。”
寇忱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以前經常一個人來這兒吃。”
“一個人?”霍然看著他,“你不像是會一個人出來吃飯的人啊。”
“我不是說了麼,我以前沒什麼朋友,一幫瞎胡鬧的狐朋狗友而已,”寇忱說,“來你們學校以後,川哥和超人才算是我朋友了,然後是你們幾個。”
“哦。”霍然點點頭,“一個人吃飯什麼感覺啊?”
“吃的不是飯……”寇忱說。
“是寂寞行了不用說了。”霍然打斷他。
寇忱笑了半天:“屁,是鬱悶,我鬱悶的時候才一個人出來吃飯。”
服務員過來給他倆點菜,寇忱點了個麻辣鍋和一個大骨湯鍋,霍然要了個蕃茄鍋,想了半天又加了一個野菌鍋。
服務員走了之後他才又問了一句:“你鬱悶什麼啊?我感覺你每天都跟個傻子一樣不琢磨事兒,居然還鬱悶?”
“以前跟我爸關系緊張嘛,”寇忱給他倒了點兒玉米汁,“吵了架就出來了。”
“你爸……知凡說他人挺好的啊,老袁也說他好。”霍然說。
“我也沒說他不好,他其實對我比我姐還上心,我姐吧,他就是慣著,想要什麼給什麼,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寇忱喝了一口水,“我呢,要求就多了,怎麼說呢,你是男人。”
“這個思想是不是稍微有那麼點兒不對啊?”霍然說。
“嗯,我媽也這麼說他,但是觀念這東西你說改就能改麼,哪那麼容易,”寇忱說,“他自己就是這麼做的,寵著我媽,我媽隻需要享福,當個老公主……你別跟我媽說我說她老啊。”
“嗯。”霍然笑著點點頭。
“我媽當個老公主,我爸就是她的騎士,”寇忱嘆了口氣,“那我就是不想頂天立地,不願意什麼事兒都硬扛,不願意什麼事兒都做到最好,我不想當騎士,我想當個公主不行麼?”
“忱公主。”霍然眯縫了一下眼睛。
“我警告你,”寇忱伸手過來,用手指在他下巴上敲了敲,“這稱呼我再聽到第二次,你就完了。”
霍然笑了笑沒說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寇忱說。
“我知道,”霍然點點頭,“男人要有男人樣,女人要有女人樣,但什麼是男人樣,什麼是女人樣,誰規定的,憑什麼規定的,對吧。”
“嗯,”寇忱皺著眉又嘆了口氣,“我爸反正相當強硬,我嘴又笨,跟他也說不通……而且有時候我覺得,我跟他也差不多了。”
“就隻好一個人出來吃小火鍋了。”霍然說。
“對。”寇忱點頭。
“小可憐兒吃小火鍋。”霍然說。
“滾啊。”寇忱瞪他。
小火鍋的味道還是非常迷人的,特別是用都是老石鍋,有一種特殊的香味。
火鍋上來之後,寇忱又要了兩瓶江小白。
“上回燒烤還喝二鍋頭呢,”霍然說,“這回就改江小白了啊?”
“知道你能喝,”寇忱給他倒酒,“那我不是沒你那麼好酒量麼,萬一我在這兒喝大了,你怎麼弄我回學校。”
“為什麼還要弄你回學校,”霍然說,“我當然是把你留在這裡,我去上個廁所走人啊。”
“知道這瓶子上寫著什麼嗎?”寇忱指著酒瓶。
“不知道。”霍然說。
“我給你念啊,”寇忱看著酒瓶上的字,“願十年後,我還給你倒酒,我們還是老友,看到沒,你就這麼對我啊?”
“挺有意思,”霍然拿起另一瓶,“我看看這個……多少來日方長,成了後會無期……”
“我操。”寇忱一把搶過酒瓶,看了一眼,對著桌上的服務呼叫器就是一通按。
服務員過來之後,他把酒瓶遞到服務員眼前:“給我換一瓶,我不要後會無期,給我找一瓶天天在一起。”
“好的,您稍等。”服務員拿著酒轉身小跑著走了。
沒兩分鍾,服務員又重新拿了一瓶過來:“您看這個行嗎?”
“卸下層層面具,”寇忱拿著酒瓶認真地念著,“在你們面前我才是我自己……這個可以。”
服務員走開之後,他才又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在你面前,我才是我自己。”
“看出來了。”霍然很誠懇地回答。
“你喜歡哪樣的我?你面前的,還是別人面前的?”寇忱又問。
霍然看著他,發現他臉上的表情很認真,於是趕緊也認真仔細地進行了思考,過了好幾秒才回答:“都挺喜歡的。”
“哦,”寇忱明顯松了一口氣,“我以為你會說都挺討厭的。”
這句話讓霍然有些意外,看著寇忱好半天他才猶豫著說了一句:“怎麼感覺這話說的有點兒自卑啊?”
“大概就是有點兒自卑,”寇忱把酒倒好,拿起杯子伸到他面前,“來。”
“來什麼?”霍然習慣性地驚了一下,每一次寇忱的“來”後頭,跟著的都是啵兒啵兒。
“碰一個!”寇忱咬牙切齒地說,“你想親一下嗎!”
“友誼天長地久。”霍然迅速拿起杯子,往寇忱的杯子上一磕。
“這麼敷衍!”寇忱還是咬牙切齒。
“……十年以後我還給你倒酒。”霍然又磕了一下。
“還什麼還!還給我倒酒,你現在也沒給我倒,”寇忱繼續咬牙切齒,“現在是我他媽給你倒的酒。”
“……十年以後你還給我倒酒。”霍然繼續磕杯子。
“你就不能給我倒嗎!”寇忱說,這句忘了咬牙切齒。
霍然盯著他手裡滿滿的一杯酒,也懶得再跟他爭,湊到他杯子邊兒上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拿起酒瓶,給他把酒重新倒滿了:“這樣可以了吧,忱公主。”
“你死了。”寇忱說。
“你是不是不敢喝,”霍然眯縫了一下眼睛,“廢話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