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專心吃面的寇瀟抬起了頭,“然然?”
“我怎麼就罵你姐了啊?”霍然震驚。
“我是傻二哥,我姐是什麼!”寇忱問。
“傻大姐。”老楊回答。
“楊睿東你湊什麼熱鬧!”寇瀟說。
“我就搶個答,”老楊笑了起來,“沒忍住。”
“你倆我都記著賬呢,等著吧,”寇瀟說,“耽誤我吃面。”
吃完東西,洗鍋洗碗收拾,折騰了半天,最後還是霍然把東西收回包裡的。
“還是吃幹糧吧,”寇忱說,“就這煮個面,收拾的時間比他媽吃的時間還長,太費勁了。”
“也不是你收拾的。”霍然嘆氣。
“我不是收拾不回去了麼!”寇忱說,“我給你減負呢。”
“晚上可以生火烤肉吃,”霍然說,“看你們還有沒有體力吧。”
“我現在一點兒都不累,”寇忱說,“也不怎麼難嘛。”
“一小時之後,這次行程才算正式開始,這話晚點兒再說,”霍然笑了笑,看著他,“小菜雞。”
霍然這話並不是吹牛逼,進河谷這段路好走,不需要攀爬,也不需要涉水,越往裡路越窄,高低不平的石頭路和被水漫過的泥堆交錯出現,時不時還會有被雨水衝出的深溝。
江磊就在這條路上摔進溝裡,把肩膀給摔脫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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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哪邊走?”老楊問。
“右邊,我帶路,你們走後頭,”霍然說,“接下去這段都沒有好路了。”
“你們走後頭,”寇忱立馬跟了上來,一副老驢的口氣,“我跟霍然開路。”
“行吧。”霍然看了他一眼。
往前沒多久,就開始鑽林子了,地上的石頭和泥地被落葉蓋著,陽光時有時無,能聽到水聲,但看不到溪流在哪裡,感覺很奇妙,霍然很喜歡這種寧靜。
不過走了一段之後,身後的寇瀟突然喊了一嗓子。
霍然都沒有回頭看,直接轉身就往回跑。
果然是寇瀟滑倒了,順著泥濘的坡地一路往下滑了兩三米,被老楊追上去拉住了背包才停下。
“我的媽……”寇瀟坐在地上,拍著胸口,“我都怕會把你倆鏟倒!”
“摔哪兒了?”寇忱跑過去蹲下了。
霍然看了一眼她滑下來的路,沒有太大的石頭,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摔我褲子了,”寇瀟被老楊拎起來之後摸了摸褲子,看著一手的泥,臉上表情很痛苦,“我知道然然為什麼不讓我帶漂亮衣服了。”
“主要還是沒有人看。”寇忱說。
“你滾!”寇瀟瞪了他一眼,又活動了一下腿,“沒事兒,繼續走吧。”
“你的杖,”霍然拿過了她掉在地上的登山杖,調短了一些,“太長了,用不上勁。”
“這兒是不是還有別的路?”老楊問,“我剛看路邊還有小路,好像平一些?”
“那不是,那是野獸走出來的路,”霍然說,“走不了,而且路上會有獸夾,很危險。”
“獸夾?”寇忱愣了,“那種帶齒的大鐵夾子嗎?”
“嗯。”霍然皺了皺眉。
“能夾住什麼?”寇忱問。
霍然繼續往前走:“狼,狐狸,黃羊,兔子,刺蝟,有什麼夾什麼。”
“我操,”寇忱說,“這不行吧?你看到過嗎?能救得了嗎?”
“這山裡頭也沒什麼大動物了,”霍然說,“小些的野獸夾住了直接就死,看到的時候基本都是死的,救下來也是死。”
寇忱好半天都沒說話,他平時很少接觸到這樣的問題,隻是喜歡動物,小貓小狗小兔子,但聽到霍然的話,他突然有些不舒服。
“你是不是救過?”他問。
霍然往前又走了一段才應了一聲:“嗯。”
“救的什麼?”寇忱問。
“狐狸,”霍然說,“我用衣服包著它,想到下個村子找人幫忙,不過它就撐了半小時就死了。”
“霍然。”寇忱停下了。
“嗯?”霍然回過頭看著他。
寇忱張開了胳膊。
“幹嘛?”霍然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
“過來。”寇忱皺著眉,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受。
霍然猶豫了兩秒,走到了他面前:“怎……”
寇忱抱住了他,在他背後的背包上拍了幾下:“沒事兒,別難過。”
“哎——”霍然喊了一聲推開了他,“我沒難過!我就是有點兒不爽。”
“不難過?”寇忱看著他。
“這都好幾年以前的事兒了,”霍然說,“我還能難過這麼多年啊,這兩年放獸夾的少了很多了,我就更不難過了。”
“我就想安慰一下你。”寇忱說。
“我知道。”霍然看著他,突然又有點兒不好意思,他當然知道寇忱是想安慰他,但這種時候,還會當著老楊和寇瀟,挑這麼個安慰的方式實在太是寇忱的風格了。
“啊。”寇忱有些不滿地看著他。
“哎喲,”霍然簡直無語,過去抱了抱他,在他背包上也拍了兩下,“謝謝。”
“快走!”寇瀟吼了一聲,“你倆小孩子過家家呢!”
一小時之後,寇瀟沒了聲音,別說吼人了,老楊問她要不要喝水的時候,她聲音都帶著喘:“喝屁,我不想在這種地方上廁所。”
“全程都是這種地方,”霍然說,“你不是還想找公廁吧?說實話你要真憋得住,村子裡有,那個公廁你看完了肯定還是回頭在野地裡解決。”
“我沒力氣跟你說,”寇瀟擺了擺手,“你就告訴我,還有多久能休息。”
“山裡天黑得早,過了前面那個山梁……”霍然往前指。
“什麼山梁!你說什麼!還有山梁!我們還要翻山梁嗎!”寇瀟喊。
“不是,”霍然讓她喊笑了,“我們管那個叫山梁而已,兩個小土坡中間的凹地,二十分鍾就能翻過去了,到那邊就扎營。”
這段路不好走,加上幾個人都累了,一路連寇忱都沒了聲音。
霍然在前面帶路,走一會兒就得回頭看一眼。
“前面還有什麼艱難險阻嗎?”寇忱問。
“沒了,馬上就到山梁了,前面有個溝,過的時候得小心,”霍然說,“一般情況下就是一根木頭架在上頭。”
“獨木橋嗎?”寇忱一聽就來了勁頭,“誰架的啊?”
“老鄉架的,也不是木頭,就邊兒上倒了的樹什麼的拖過去架著就行。”霍然說。
“我靠,這個有意思。”寇忱拿出了手機,“這個得拍了發朋友圈,那幫傻子哪見過這麼酷的場面。”
五分鍾之後,更酷的場面出現了。
溝上架著的那棵樹擅離職守了。
架在他們這邊的那一頭,滑到了溝底。
“我操!過癮了!”寇忱拿著手機一通拍,“這什麼情況?怎麼過?下去嗎?再順著樹爬上去?”
理論上就是這樣。
霍然看了一眼寇瀟,寇瀟還算不錯了,不抱怨沒拖後腿,隻是這個溝雖然不寬,但是挺深,讓她下溝裡再抱著樹幹爬到對面,顯然有點兒不太可能。
霍然把背包放到了地上,在四周轉了轉,一般這種地方,都會有一兩根備用的木頭,以防出現這種情況。
很快他就在林子裡找到了一棵看樣子是被雷劈倒的樹,但旁邊並沒有樹樁,應該就是備用木頭了。
“寇忱!楊哥!”他喊了一聲,“來幫忙。”
這種事寇瀟沒什麼興趣,她全部的生命力都靠翻過山梁之後還沒建起來的營地維系了。
寇忱和老楊倒是興致勃勃,之前的疲憊因為這個意外一掃而空,三個人飛快地就把這棵樹拖到了溝邊。
“怎麼弄?”寇忱看著溝。
霍然從包裡拿出了一把折疊軍工鏟,在原來架木頭的坑裡挖了一下,又搬了塊大石頭過來墊了進去,這樣木頭架上去不容易打滑。
寇忱站在旁邊,看得有些感慨,他想幫忙,但要怎麼幫他完全不知道,而且看霍然的樣子,也並不需要誰幫忙。
一看就是常年一個人在野地裡混的。
“來,”弄好了那個坑之後霍然才招了招手,“木頭扶起來,這頭放坑裡,然後倒下去,架在那邊……原來那個木頭旁邊有個凹,看到了沒?”
“沒有。”寇忱和老楊同時老實地回答。
“……我讓放手就放手。”霍然說。
木頭扶起來之後,霍然往那邊瞄了一下,讓他倆松了手。
在木頭往溝對面倒下去的時候,寇忱才看到了霍然說的那個凹在哪兒,木頭那頭很準確地落了下去,彈開之後又滾回了凹坑裡。
接下去過獨木橋就很簡單了,畢竟沒多寬,大步點兒三五步就蹦過去了,寇瀟的包被老楊扔到了對面之後,挺神勇地就快步跑了過去。
過去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包檢查:“你他媽別把我的面霜瓶子扔碎了,我就帶了這一瓶,這兩天就靠它了……”
“說話注意點兒!”老楊說,“別跟你弟學。”
“你別把我面霜瓶子扔碎了,”寇瀟換了個嗲兮兮的語氣,“我就帶了這一瓶呢,這兩天就靠它了呢……”
經過水溝架木頭的折騰,後面的山梁翻起來簡直不在話下,穿過最後一小片林子,看到一片開闊地的時候,除了霍然,幾個人全喊了起來,跑著就過去了,仿佛劫後餘生。
“這兒還有別人架的灶呢!”寇瀟說,“是不是都在這塊兒扎營啊?”
“嗯,”霍然把包放下,抬頭看了看天,“一般第一站都在這裡,往北兩公裡就有個小村子了,補給方便,也比較安全。”
“我餓了,”寇忱說,“埋鍋做飯吧!”
“先架帳篷。”霍然打開了包。
“先做飯吧,現在又不睡覺。”寇忱看著他。
“帳篷,”霍然指了指天,“要下雨了。”
“不是吧?”寇忱有些懷疑地抬起頭,“晴空萬裡啊,就是沒太陽了而已嘛,你不是說山裡天黑早嗎。”
“帳篷。”霍然重復了一遍。
“好。”寇忱雖然不知道哪裡顯示要下雨了,但對霍然的判斷他還是決定相信。
兩個雙人帳篷,霍然幫著老楊把他們那個支好了,回頭來幫寇忱的時候,天上開始落下雨點。
“靠,”寇忱看著他,“你相當牛逼啊霍然。”
“別廢話,”霍然手裡沒停,“不想淋雨就快點兒。”
“不想淋雨我還可以……”寇忱笑著走到了寇瀟他倆的帳篷前,彎腰往裡進,“我還可以在這個帳篷躲……”
“出去!”寇瀟吼了一聲,“滾你自己帳篷裡去!”
寇忱被推了出來,還沒站直身,寇瀟就把帳篷給拉上了。
“你倆至於嗎!”寇忱很不服氣地回來給霍然幫忙,“動靜小點兒!帳篷不隔音!”
“我換衣服!你吃多了吧!”寇瀟喊。
帳篷支好以後,雨下得有些大了,霍然和寇忱一塊兒鑽進了帳篷裡。
“防水的吧?”寇忱看著帳篷頂。
“嗯,”霍然拿過自己的包,把睡袋什麼的拿了出來,“這雨下不了多久,半小時一小時的就停了。”
“哦。”寇忱坐在帳篷口,看著外面,愣了好半天才伸了個懶腰,“好無聊啊,坐帳篷裡看雨,外面就是荒郊野外的,手機還沒信號,一會兒天就黑了,也沒個燈……”
“嗯。”霍然把外套脫了,換了一件穿上,“你湿衣服換一下,捂著容易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