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姐姐來就來了,您這麼激動幹什麼?還以為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方宇媽媽自知失態。
她狠狠瞪了來芳一眼,借著接電話的由頭出門去了。
來芳倒很淡定,對著方宇一陣噓寒問暖,快把方宇的心都焐化了。
過了許久,她突然回頭對我說道:「你要喝點水嗎?」
自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我沒有搭理她,自顧自地在擺弄手機。
她有點委屈地看了眼方宇,咬了咬唇。
方宇立刻道:「李妍,來芳姐在跟你說話,你怎麼這麼沒禮貌?」
「哦,我不喝,看來你今天沒時間跟我聊復婚的事情了,那我先走了。」
來芳立刻眼淚汪汪地看著方宇:「你要跟她復婚啊?」
方宇還沒搭話,她轉頭衝著我眼淚都掉了下來:
「他根本就不愛你,你纏著他幹嘛啊?」
我輕描淡寫道:「他說他愛我啊,說要帶我去看海,說離不開我。」
「他怎麼可能愛你啊?他明明隻愛我一個人,他說他要永遠照顧我!」
方宇拉著她的手,叫她快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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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她驚動了我這個他早已吃定的接盤俠。
來芳見方宇對她不耐煩,更加傷心了。
人一傷心,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什麼男人錢在哪愛就在哪。
她掏出手機,跟我炫耀方宇給她買了多少東西。
什麼愛屋及烏。
方宇幫她老公還債、帶她爸媽看病、給她女兒準備生日禮物。
什麼真愛無言。
方宇寧願自己不要孩子了,也願意跟她在一起。
一個生活並不如意的女人,方宇的愛情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緊緊抓牢,生怕有一絲松懈。
一旦有人試圖瓦解,她就會全力反擊。
我定定地看著方宇,問道:「是嗎?」
15
來芳已經失去理智了。
可方宇還沒有。
他糾結和掙扎的眼神,暴露了他內心的天人交戰。
一邊是虐戀情深的愛侶,一邊是精心挑選的接盤俠。
怕愛侶傷心,怕接盤俠跑路。
他拉了來芳的手,試圖讓她冷靜一點。
卻讓她更加瘋狂:
「你拉我幹什麼?你快點反駁她啊?你讓她滾!」
「方宇,你還是變心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比我漂亮,比我有文化,她分分鍾就能找個更好的,我隻有你了啊,小宇。」
來芳哭得撕心裂肺。
護士推開門看了好幾次,又走開了。
方宇終於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輕輕地將來芳攬在懷裡,小聲地安慰她。
在來芳的眼淚攻擊下,這個男人早已忘記我的存在,也忘記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有人一腳踹開了病房的門。
來芳對這種動靜很熟悉,她渾身抖了一下才回頭。
她還在抽噎的嘴巴,一下子停住了,怔怔望著來人沒有說話。
來人大概有一米八的樣子,四十來歲,皮膚黝黑,一張口就是一連串的、帶著鄉音的髒話。
「怪不得你個婊子要跟我離婚呢?找好下家了啊?」
「以前你前夫說你會偷人,我還不信,沒想到是真的啊!」
「還跟老子搞什麼姐姐弟弟的遊戲!」
還是熟悉的配方。
我懷疑他們村的人都去罵人班進修過,還都以成績優異畢業了。
來芳直往後躲。
可方宇躺在床上根本起不來,自然護不了她。
「你躲什麼?老子又不打你,法治社會。」
還沒等來芳松了口氣,他又道:
「但老子也不是鱉孫,老婆總不能讓人白白睡了吧?」
「那個癱子,你說吧,你要賠我多少錢?」
被喊了癱子的方宇一臉氣憤:「你也太不要臉了!」
那男人哼笑了一聲:「還能有你倆不要臉?」
「愛不愛的別禍禍別人啊?我前頭那老哥娶你花了三十萬,老子就算二婚也給了你八萬八的彩禮,夠有誠意了吧?誰不是圖好好過日子?」
他順手又指了指旁邊的我:「這你媳婦吧?多水靈一妹子,合著都被你倆禍禍了。」
「你們倆這麼癲,能不能別出來害人啊。」
16
來芳好像很怕她丈夫。
剛剛還伶牙俐齒的,現在說話都不敢大聲。
我聽到她跟方宇提到什麼工傷、賠償金之類的,還用手對天發誓說了些什麼。
過了會兒,方宇妥協道:「你把賬號發給我,我給你轉十萬塊錢,你跟來芳把婚離了吧。」
那大哥蹺起的二郎腿都沒放下來。
「再加十萬,孩子你們帶走,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家的種!」
方宇硬氣道:「行!」
那大哥叼著根煙大搖大擺地走了,臨走前還跟我比了個耶的姿勢。
沒錯,他是我叫來的。
我本意是不讓他倆好過,沒想到大哥還無師自通地搞了點絕活。
那邊門一關,我就問道:
「接下來該我了嗎?」
方宇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瞞著你了。」
「我一直都喜歡來芳姐,跟你結婚也隻是權宜之計。」
「反正咱倆也離了,好聚好散吧!」
我冷笑一聲:「不需要我當接盤俠了?」
方宇臉色難看道:「你別胡說,我沒那個心思!」
「方宇,你也是正經大學畢業的,不會不知道什麼叫夫妻共同財產吧?」
「你什麼意思?」
我打開手機,把截圖打開,一張一張地翻給他看。
「這裡面的每一筆,都是你在婚姻存續期間,用夫妻共同財產支付的,我有權追回。」
來芳大喊道:「你們都離了!」
「付錢的時候沒離呢。」
「你想怎麼樣?」
「還錢就行。」
我把做好的表格發給方宇:「一共四十五萬七千,付我二十二萬八千五。一毛都不能少。」
方宇咬著牙將錢轉給我了。
我收起手機,對跟著我出門、想找我理論的來芳說道:「對了,你知道方宇是什麼病嗎?」
她一愣:「暈倒了,不就是貧血嗎?住院幾天就好了呀?」
「方宇跟你說的?」
「沒,我猜的。」
「哦,那我勸你去問問主治醫生呢!」
17
聽說來芳那天就沒再回過病房。
方宇媽媽在護士站罵了兩天。
「你們怎麼跟那個婊子說的?」
那小護士急紅了眼:「我就實話實說呀!誰知道那姐姐一聽說有可能癱瘓,頭也不回地走了!」
「造孽啊!那就是個騙子!騙我兒子替她還了四五十萬的債,人就跑了!」
方宇心裡始終不相信,來芳的電話也始終沒人接聽。
有天深夜,他忍不住又撥了一遍。
對面傳來那個敲了他二十萬的大哥的聲音:
「兄弟,別打攪我和我老婆的好事了,消停點吧。」
方宇的情緒越來越差,身體也絲毫沒有起色。
更倒霉的是,他是在出外勤時間暈倒的,原本是板上釘釘的工傷,賠償也是在離職前跟公司談好了。
結果有人舉報他,在工作時間去做的是非工作事務,並且提交了證據。
舉報的人是他的競爭對手。
證據是我提供的。
我在家裡的車上,找到了那天的行車記錄儀。
他暈倒的地方,根本不是外出辦公要走的那條路,而是去看望初戀的路上。
當天我就把視頻拷貝下來,匿名發了過去。
情人跑路了、接盤俠頓悟了,就連醫療費也沒有著落了。
方宇的情緒越發失控,連護工都被氣走了好幾個。
老太太每天都在醫院哭爹喊娘,還時不時地用來拜訪的親戚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來一個我拉黑一個,一不小心一個分組都拉滿了。
老太太不僅僅騷擾我,聽說也去來芳家攪和。
她去一趟,來芳就要被男人打一遍。
她天天去,來芳天天挨打。
你問我怎麼知道的?來芳家那大哥天天在朋友圈更新。
當然,我也沒什麼時間同情她。
看完笑話,我得繼續出差了,今年能不能升職就看行程量了。
18
第二年的春天,我終於升職了。
旺夫變成了利己後,生活像開了掛一樣簡單。
而方宇,聽說他因為護理不當, 有一天在自己的大腿上看到了褥瘡。
這仿佛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在醫院發瘋,一定要見我。
我本可以不來, 可有熱鬧不看也不是我的風格。
我踩著七釐米的高跟走進病房。
他就盯著我看了半天, 道: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我點了點頭。
「那你為什麼不說?」
「你如果不是那麼無恥,想叫我用下輩子替你陪葬,我或許都不會追究。」
我找了個離他最遠的板凳坐了下來。
「耍我很好玩?看我狼狽很有趣?」
「還可以。輪到我問你了, 真愛遊戲好玩嗎?」
整日癱在床上, 早已磨光了他眼神裡的銳氣, 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多歲。
我都有點想不起他從前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她不愛我, 難道你就是好東西嗎?你帶著別人坑我的錢!」
我笑了:「你根本沒有愛過我, 憑什麼評判我?」
他頓了一會兒。
「我是愛你的, 隻是放不下她。」
我往他手上放了好幾份保險單:
「以前總是讓你辦理保險, 你說不需要。我就偷偷給你買了好幾份。」
「每個月省吃儉用, 隻為了讓你能有個保障。」
方宇拿著保險單, 一邊翻一邊掉了幾滴眼淚,眼神裡透露了幾絲光亮和感動。
我話鋒一轉:「但你跟我離婚的那天,我就去退了,損失了八萬塊錢。」
「我當時想,八萬可真多啊,真讓我心疼。」
「可是疼就對了,疼就不要讓我對你再有任何留戀了。」
我第一次看見方宇痛哭流涕。
眼睛摻雜的情緒,不知道是後悔還是什麼別的。
「妍妍, 我對不起你, 我真的對不起你。」
「繳費的這個時間,我記得你剛畢業,連吃飯的錢都是省出來的,你居然給我買了保險。」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一定好好治療,好好復健, 爭取早日康復,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
我推開了他的手:「好自為之吧。」
我明白,我這一生都沒辦法跟他和解了。
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方宇的病,連帶討伐下我這個祖墳冒青煙的方宇媳婦。
「作(」除了顯示了自己的廉價, 什麼也沒留下。
又過了半年, 他的醫療費斷掉了,連他媽媽也累倒了。
我寄過去最後一張沒有退掉的保險單。
續上醫療費肯定是不夠的, 僅僅夠一點點生活的開支。
讓他繼續苟延殘喘地活著吧。
這種痛失所愛的生活不過上個三五年,怎麼能叫體驗呢?
聽說他抱著我給的保險單,痛哭了一整夜。
19
曾有人說過:
如果你很真誠地對待一個人,他卻辜負了你。
那麼,你就是他這輩子遇到的天花板。
他之所以辜負你, 那是因為, 他對美好事物感知不強。
而這種美好機緣, 上天不會再給他第二次。
所以,不要覺得難過, 繼續好好地往前走吧。
大家的運氣均值, 會慢慢回歸。
天若欠你, 必會還你,你盡管善良,福報都在路上。
照顧好自己的健康和情緒, 你的人生就已經贏了。
至於其他,有則錦上添花,無則風華依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