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美食測評博主。
我的拿手絕活是蒸饅頭。
我會蒸各種花樣與口味的饅頭。
他很愛吃,每次都對我的手藝贊不絕口。
於是我拿出全部積蓄,打算開一家花樣饅頭店。
饅頭店開業前,我鄭重地請他測試各款產品。
他依然嘖嘖稱贊。
可是開業那天,他來我店裡直播。
當著直播間兩萬人的面,將我做的所有饅頭批得一無是處。
同一天,他為一家甜品店宣傳的視頻,獲得百萬點贊。
饅頭店很快就倒閉了。
甜品店卻成為全網爆火的網紅店鋪。
那時我才明白,他從未看得起我這個鄉下來的人。
後來,我作為花馍馍非遺傳承人,在世界面點大賽中獲得金獎。
他熱淚盈眶地贊許:「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我:「別太自我感動了,你隻是依託答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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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丁崎出現在店裡時,我正忙得飛起。
「你來啦。」
同他打了聲招呼,便繼續給顧客打包饅頭。
沒注意到他略顯冷漠的表情。
他是個擁有千萬粉絲的美食博主,一出現就引起不小的騷動。
「丁崎!」
「真的是丁崎诶……」
「崎哥,可以和您合個影嗎?」
「可以,可以。」
他一邊回應粉絲,一邊轉頭對助理舉著的手機說:「看來生意還不錯。」
我這才發覺他正在直播,於是謹慎了幾分。
因為他在粉絲面前一直立的單身人設。
平時他在家裡直播,都會讓我待在房間不出來。
看此刻,他也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每種饅頭都來一個,謝謝。」
我有些遲疑:
「要十二個嗎?你吃不了那麼多……」
他眉頭微蹙,禮貌又疏離地打斷我:
「吃不了,我會喂給流浪動物。」
說完便和周圍的顧客聊起來:
「怎麼樣,好吃嗎?」
正吃著饅頭的顧客熱情地豎起大拇指:
「好吃。」
丁崎淡淡笑了笑,意味不明。
我將饅頭打包好遞給他。
他接過紙袋看了看,轉身對直播間說:
「這種包裝,額……熱饅頭會有蒸汽,很容易打湿紙袋,從而形成破損,如果是紙盒會好很多。」
我震驚地看著他。
因為開業之前,我和他說過,熱饅頭會有蒸汽,用塑料包裝袋的話,熱氣散不出去,會打湿饅頭,影響口感,所以我打算用成本更高的紙袋。
他當時並沒有提出異議。
紙盒我也考慮過,但是紙盒成本更高,還要制作不同的規格。況且饅頭裝在紙盒裡,過於精致了些,缺乏煙火氣,看上去沒那麼香。所以我覺得沒必要。
但丁崎在美食界太有話語權了。
此言一出,周圍的顧客紛紛點頭。
直播間更是此唱彼和:
【崎哥說得沒毛病。】
【這饅頭本來就比普通的貴,還舍不得用好的包裝,真摳搜。】
【有點下頭,感覺不會去吃了。】
剛付款的顧客表情尷尬:
「那我少要兩個吧,萬一袋子破了不好拿。」
我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給她退了差價。
丁崎已經邊吃邊點評起來:
「桃子形狀是黃桃味的,略甜,說實話,為什麼不直接吃黃桃派?
「這個是紅棗的,吃得出紅棗的顆粒,用料應該不錯,但是口感不夠細膩。
「這個裡面裹的油潑辣子,創意挺有趣的。
「還有豆沙、芋泥、草莓、紅糖、黑芝麻、青椒土豆……然後是烤的幾種,餡料和蒸的一樣。」
最後他做了總結:
「我的意見是,甜口的不如去吃甜點,鹹口的不如去吃包子。」
原本排隊的顧客,聞言都開始踟蹰。
幾個在旁邊吃饅頭的顧客,像拿著燙手的山芋,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就連剛才說好吃的那位大哥,也變了臉:
「確實挺一般的。」
直播間早就開啟了群嘲模式。
【饅頭搞那麼多花樣真的沒必要。】
【還不是想方設法薅羊毛?】
【崎哥都多餘來這一趟,這種不腳踏實地做生意的店肯定得黃。】
【你們看那老板的臉色,也太臭了吧。】
【崎哥肯來就是潑天的富貴,她接不住怪誰?】
【她算什麼老板,開這麼小個破店,還老板,笑死人了。】
我這時才反應過來,他是來砸場子的。
「你什麼意思?」
丁崎面對我的質問,非常官方地應對:
「我隻做客觀公正的點評,如果你有意見,可以通過我主頁的聯系方式,聯系我的律師。」
說罷轉身便走。
2
他走後,一些買了饅頭的顧客要求退款。
還有人都買回去半天,吃了好幾個,把剩下的拿回來退。
我想著講道理。
卻換來一通辱罵。
他們舉著手機拍視頻,說不退就投訴我。
「這個辦法非常好呢。」
我微笑作答。
顧客可以發瘋,我們服務人員不笑都會被罵擺臭臉。
但退錢是不可能退的。
要是退了,我對不起我自己。
他們見我軟硬不吃,罵罵咧咧地走了。
有路人經過我的店門口,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指指點點。
我給丁崎打電話,他拒接,後來幹脆關機。
這一天,我再也沒有賣出去一個饅頭。
我闲著刷視頻,到處都是丁崎今天直播的切片。
我的臉都沒有打碼,被剪輯得像個大反派,正在遭受正義網友的審判。
【這噠姐竟然敢質問丁崎什麼意思,瘋了吧!】
【崎哥剛到她就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拽什麼呀?】
【崎哥情緒好穩定,好專業。】
【避雷垃圾饅頭店。】
退錢被拒絕的那些人也把視頻傳上去了。
網友開啟新一輪的審判:
【救命,她好會陰陽。】
【笑得好假。】
【比垃圾袋還能裝。】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隔壁「QIAOQIAO」小姐姐簡直是小天使。】
也有零星幾個網友在講道理:
【不是,饅頭這種東西,你拿走了再退回來,人家還怎麼賣?】
【又不是質量問題,就幾塊錢,不至於逼著退款吧!不喜歡,下次別買不就行了。】
【開業第一天遇到這種事,生意估計都沒辦法做了,要是我,肯定會哭的。】
刷到這條評論,我沉默地看了很久。
連陌生人都能想到,今天這一出會對我造成怎樣的後果,丁崎想不到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突然又刷到丁崎的視頻,也是今天發布的直播切片。
看場景就是在我這條街上。
然而卻不是來我店裡。
而是離我相隔百米的,一家歐式風格的甜品店。
那家甜品店名字叫「QIAOQIAO」,據說也是新開業的,裝修很有格調,我路過了幾次,一看就花了不少錢。
視頻裡,丁崎從一進門就開始誇店裡的裝修風格。
出乎意料的是,「QIAOQIAO」的老板是個小姑娘,看起來比我年紀還小。
她很熱情地上來迎接丁崎,笑得確實比我好看多了。
丁崎也是要了十幾種甜點,坐下開始點評。
他對「QIAOQIAO」的每一種甜點,從用料到制作程序,從起源到發展,從色香味到與之相關的典故,全方位誇了個遍。
就連美女老板俏俏自己研發的小餅幹,他都能形容出她制作這款產品時,是懷揣幸福的心情。
這條視頻高達百萬點贊。
就連外省的網友都高喊著要專門過來吃幸福小餅幹。
3
丁崎手機關機,我按照他主頁留的電話號碼,打給了他的助理。
隔了很久對方才接通,應該是走到安靜的地方了,但背景音還是聽得到有些嘈雜。
「您好,我是丁崎的助理,有什麼事嗎?」
「我是安容,讓他接電話。」
對面沉默了幾秒,大概想不到會是我。
然後說:
「他在工作,不方便。」
「我說讓他接電話,你聽不懂嗎?」
我從來沒這樣語氣強硬過。
尤其是對丁崎的朋友或工作伙伴。
靜了幾秒,他說:「稍等。」
我聽見他走進包廂,裡面有歌聲,還有女生在嬌笑。
我都不知道我的耳朵有多麼敏銳,似乎聽見有人叫了一聲「俏俏」。
我聽見丁崎問:「誰?」
助理答:「安容。」
然後,電話被直接掛斷。
再打就是拒接。
不過沒關系,我已經知道他們在哪兒了。
4
我關了店門,直奔丁崎和朋友合開的那家酒吧。
之前他有一次喝多了,我去接過他。
找到他們的固定包廂,在門口正巧聽見我的名字。
「咱就說這事兒妙,安容就是給崎哥送溫暖的,誰說不感人呢!」
一陣刺耳的哄笑聲過後,不知道誰問:
「安容那個店豈不是要虧完了?」
丁崎的聲音不痛不痒:「還沒這桌酒值錢。」
接著響起此起彼伏的嗤笑聲。
又有人問:「那俏俏的店,你投進去那麼多錢,安容知道了,不跟你鬧啊?」
丁崎沒有立即回答。
有一道嬌俏的女聲問:「姐姐不會生氣吧?」
這時我聽見丁崎篤定地回答:「她不敢。」
有人附和:「她哪敢跟崎哥拿喬?不聽話,崎哥一腳踹了她。」
我掐著掌心,聽著一包廂的人調笑我取樂,而丁崎沒有說一句話。
忽然,門被人打開了。
5
包廂裡所有人齊齊看向站在門口的我。
丁崎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沒有了。
音樂伴奏聲不知道被誰按了暫停,整個包廂靜得很詭異。
我撞開了開門那個男生擋著我的半個肩膀,走了進去。
看見坐在丁崎旁邊的女孩,很是清純漂亮,像朵小白花。
像是懼怕我般,往丁崎身邊蹭了蹭,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防備地看著我。
她就是俏俏吧。
可我甚至不知道俏俏是什麼人。
丁崎安慰似的用大手覆蓋住她的小手。
抬頭對我換上不耐煩的表情:「你來幹什麼?」
我嘲諷道:「來參加你的慶功宴啊,怎麼,我不配嗎?」
他臉色陰沉:「有事回去再說,別在這兒鬧。」
「丁崎,我的店有沒有這桌酒值錢我不知道,但我尋思我做的一文不值的饅頭,你平時也沒少吃啊。」
我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看不太懂,好像很貴的樣子。
「你要幹什麼?」
他的眼神充滿警告。
「幹你爸。」
說罷,我把酒瓶顛倒,順著他頭頂澆了下去。
比丁崎反應更快的是俏俏。
她尖叫一聲,猛地站起來推了我一把。
我撞在茶幾上,腿磕得鑽心地疼。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張開雙臂,擋在我面前,將丁崎護在身後,胸脯起伏著,對我怒目而視:
「我不允許你傷害他。」
我強壓下心裡的火,盡量理性平和:
「我在跟丁崎說話,你是什麼東西?」
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羞辱,紅著臉淚盈於睫。
其他人看不下去了,一致將槍口對準我:
「安容,過分了吧。」
「俏俏就是個小姑娘,你有必要這樣尖酸刻薄嗎?」
「大家開開心心地,你非要來找不痛快是吧?」
「看在崎哥的面子上,大家都讓你幾分,你要是再這樣,我們可不慣著你。」
俏俏瞬間硬氣了,一副堅定勇敢、不畏惡勢力的模樣:
「崎哥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你要是不高興就衝我來!」
我笑了笑。
「既然你要求了,我就滿足你。」
然後鼓足了勁兒給了她一個大逼兜,抽得她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