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劉洋又低下頭,“我其實知道怪不著誰,都隻怪自己。”
“這起起伏伏的我真受不了。”熊大偏開頭小聲說了一句。
劉洋沒再起伏,突然一側身,另一條腿也離了地。
“哎!”吳朗喊了一聲。
劉洋本來搭在欄杆上的腿往外一帶,整個人翻到了欄杆外面。
林無隅衝出去的時候,離得最近的丁霽已經衝到了欄杆邊。
抓住劉洋手臂的一瞬間,劉洋的身體往前一傾。
“啊——”丁霽被整個身體已經懸空的劉洋拽得撞在了欄杆上,巨大的衝力拉得他擰著眉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大爺!”
林無隅撲到欄杆上,一把抓住了劉洋的手腕。
想要用力的時候才發現,他和丁霽掛在欄杆上的這個姿勢根本用不上腰背的力量,隻能是胳膊和肩用勁,想把人拉上來基本沒可能。
劉洋還不是個瘦子。
“打電話報警!”李瑞辰喊。
幾個人都撲到了欄杆邊。
“劉洋你幹什麼!”何家寶急得嗓子都破了,“腳快蹬一下牆!我們拉你上來!”
劉洋沒有反應,就那麼低著頭,懸在空中。
“下去拉他,”丁霽吃力地咬著牙說,“這姿勢撐不了多久,我他媽肋條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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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的高度,翻到欄杆外頭,再從外面把劉洋拉上來……
想想都知道很難,宿舍裡這幾個人,除了熊大,都不是什麼運動型的人,跑個步都能苦死他們,出去拉人說不定能把自己弄到樓下去。
而熊大的體重有點兒過載,林無隅還怕他拉不住欄杆再一塊兒掉下去。
劉洋他不是太在意,他怕丁霽受傷。
這事兒還是得他自己來才放心。
“熊大,”林無隅說,“你從邊兒上拉住他,快。”
熊大什麼也沒問,直接撲到了丁霽腳邊,從欄杆下面探了出去,一把拽住了劉洋的胳膊,又往外夠了夠,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劉洋的袖子。
“我松手了。”林無隅說。
“嗯。”丁霽應了一聲。
林無隅松開了劉洋的手腕,離開欄杆,回手往呂樂腰上抓過去:“皮帶給我。”
呂樂剛給輔導員和保安那邊打完電話,這會兒手機都顧不上收到兜裡,直接扔到了地上,飛快地抽出了自己的帆布皮帶。
林無隅拿過皮帶,翻出了欄杆。
拉著欄杆最下端的鐵棍,蹲在了天臺沿兒上,身體完全懸在了外面,然後把皮帶在自己手和鐵棍上繞了一圈。
李瑞辰明白了他的意思,撲了過來,幫他把皮帶拉緊了。
“準備用力。”林無隅松開了沒捆的那隻手,把自己的身體慢慢探了出去。
“快。”丁霽說。
林無隅能看到他的手已經開始在抖,熊大也是憋得一臉通紅。
“來了。”林無隅猛地探了探,抓住了劉洋的褲腰,然後腿一蹬天臺沿兒,猛地把劉洋給提了起來,“啊——操!”
“拉!”吳朗喊。
幾個人撲上去,從左右兩邊一塊兒往劉洋身上抓了過去,什麼頭發衣領胳膊的都顧不上了。
最後一塊兒把劉洋倒著拎回天臺,扔在了地上。
“我他媽!”丁霽靠著欄杆喘著粗氣,手捂著右邊胸口,“真服了!”
林無隅過去想扶他一下,丁霽趕緊擺手:“疼,一會兒的。”
“你怎麼回事!”一向脾氣超級好的呂樂回過神之後,衝過去彎著腰衝著劉洋就吼上了,“你就是有病!有病!你有神經病!你想害死誰啊!啊!你這人怎麼這樣啊!那麼多過得苦的人!怎麼就你要怪別人啊!你怪自己啊!廢物!誰沒努力讀書啊!你沒有錢你去賺錢啊!打工啊!你不是說自己很拼嗎!那你拼啊!你死什麼啊!你拼了個屁啊!”
“樂樂,樂樂,”何家寶過去把他拉開了,“別氣別氣。”
“怎麼樣?”吳朗看著丁霽,“是不是拽傷了?輕輕動一下看看哪兒疼?”
“應該……”丁霽動了動胳膊,“沒傷到骨頭,大概拉著筋了吧,那一下力量太大了。”
“看好他,”李瑞辰指著躺地上一動不動瞪著眼的劉洋,“別一會兒再跳一回,那可就沒人拉了!”
幾個人都上去,圍了一圈兒,盯著劉洋。
“沒事兒吧?”林無隅看著丁霽,小聲問。
“不好說,”丁霽皺著眉,“我現在就覺得酸麻痛,也判斷不出來到底是哪兒。”
“不管這兒了,”林無隅說,“我陪你去醫院。”
“一會兒吧,”丁霽按了按肋骨,“沒事兒,大家都在這兒呢。”
林無隅沒說話,伸出胳膊摟了摟丁霽。
“剛我說下去拉,”丁霽很小聲地說,“你那麼下去,太危險了。”
“那我該怎麼下去拉啊?”林無隅笑了笑。
“我也不知道,”丁霽皺著眉,“你不會怪我吧?其實那會兒能去拉人的也就是你了……我基本上就是讓你去冒這個險了。”
“我不是拉他,”林無隅說,“我是怕你撐不到保安到,他要真沒拉住掉下去了,這一屋子人以後還怎麼過,多大陰影啊。”
丁霽揉了揉鼻子。
“你膽子還小。”林無隅說。
“滾蛋。”丁霽看了他一眼。
第97章
“不算太嚴重, ”醫生把丁霽的胳膊肩膀和肋骨都檢查了一遍, 坐回了椅子上, “肌肉肯定是拉傷了,胳膊和肩都是,你剛自己先冷敷了是對的, 這種情況千萬別熱敷。”
“嗯。”丁霽點點頭。
“肋骨是沒有傷,”醫生拿了卷彈力繃帶,把丁霽從胳膊到肩膀都纏上了, “明天拆了繃帶再看看有沒有什麼不適。”
“好。”丁霽點頭。
“肋骨那一大片青, 還需要處理一下嗎?”林無隅在旁邊問。
“問題不大,就是磕青了, 過幾天淤血散了就好了,”醫生說, “明天可以熱敷一下。”
“謝謝您。”丁霽站起來,拽著自己衣服的袖子。
林無隅幫他拉拉袖子, 小心地扶著他胳膊,把衣服穿上了。
“不客氣,”醫生說, 又交待了一句, “胳膊這幾天別用勁了啊。”
“不敢了。”丁霽笑了笑。
從學校醫院出來,林無隅看了一眼手機,已經快十點了,何家寶和輔導員都發了消息過來問丁霽的情況。
-肌肉拉傷,別的還好
林無隅飛快地回復了。
“不知道劉洋那邊怎麼樣了, ”丁霽說,“剛抬走的時候我感覺他跟個植物人一樣了都。”
“突然崩潰了吧,”林無隅說,“進入那種……假死狀態,拒絕跟人交流,就可以拒絕面對現實了,畢竟把事兒鬧成這樣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是真想死了啊,”丁霽把手放到林無隅外套兜裡,靠在他身上慢慢往前走,這會兒他才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有些發虛,“我要沒拉住他,他就下去了。”
“嗯。”林無隅很輕地摟了摟他的肩。
“人和人還真是不一樣,”丁霽說,“要把他擱你家裡,他上不到初中就得死了吧。”
“我感覺他父母對他應該還是挺好的,”林無隅說,“咱們班好些人上學期就開始忙著賺錢了,他都沒去找點兒什麼事做,還是家裡在給錢。”
丁霽嘆了口氣。
“不過他那個性格,做點兒什麼的話,也未必能長久,”林無隅說,“我挺同情他,但也看不上他,說了那麼多,除了自己努力讀書,好像也沒有過什麼別的努力了。”
“你這學期是不是也差不多又得開始接活兒了?”丁霽問。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得挑著點兒,能學到東西錢多的才去,要不忙不過來。”
“我可怎麼辦,”丁霽說,“吃我爺爺奶奶的用我爺爺奶奶的,好逸惡勞好吃懶做,還不好好學習。”
“你可以吃我的用我的。”林無隅說。
“……這就是你給出的解決方案?”丁霽笑了起來。
“不然呢,”林無隅說,“你都說了,好逸惡勞還好吃懶做。”
“其實爺爺奶奶還真是太慣著我了。”丁霽想了想。
“這話說給我聽聽就行了,”林無隅說,“別跟爺爺奶奶說,本來就被你爸媽抱怨呢。”
“我這說的可跟他倆抱怨的不是一回事!”丁霽皺了皺眉,“當然我也不會跟爺爺奶奶說,我隻是覺得我是不是得用點兒功,不幹活起碼認真學習。”
“劉洋同學還是起到了一定的觸動作用的,”林無隅說,“一會兒回宿舍我得感謝他。”
不過沒感謝成,劉洋同學還沒回宿舍。
“呂樂陪著呢,”吳朗說,“跟輔導員一塊兒,估計檢查完身體就得心理上也檢查安撫一下吧……丁霽你傷怎麼樣?”
“纏了一堆繃帶說是加壓,”丁霽說,“壓夠了明天拆掉應該就沒事兒了,不行就再去看看。”
“你今天太猛了,我靠,”熊大發出了由衷的贊美,“你倆都太猛了,不知道那塊兒有沒有監控,我明天就去打聽一下,要有的話我要申請把那段截出來。”
“讓劉洋知道了又發瘋。”李瑞辰說。
“哎,”何家寶團在沙發上,“我有點兒害怕,你說他一會兒要是回宿舍了,還是沒正常過來怎麼辦啊?”
“你晚上到我們屋睡吧?”熊大說。
“好。”何家寶馬上點頭,“我跟吳朗擠一擠。”
“你怎麼不跟我擠一擠呢?”熊大問,“嫌棄我?”
“沒啊!”何家寶看著他。
“熊大你那床睡你自己都夠嗆吧。”李瑞辰說。
熊大嘖了一聲。
幾個人沒說幾句,小客廳的門打開了,屋裡瞬間沒了聲音。
看清走進來的隻有呂樂一個人的時候,又一塊兒松了口氣似的都喊了起來:“哎——”
“怎麼了?”呂樂愣了愣。
“以為劉洋回來了呢,”林無隅笑笑,“嚇一跳。”
“他跟心理老師聊著呢,”呂樂說,“可能晚點兒回來。”
“一會兒跟你擠啊。”何家寶趕緊跟吳朗又確認了一遍。
“嗯,”吳朗點點頭,“你現在先把被子拿過去吧,別一會兒當他面拿,就不好了。”
何家寶趕緊跳下沙發跑進了屋裡。
“他會不會覺得我們孤立他?”熊大問。
“孤立就孤立吧,”呂樂嘆了口氣,“他大概要先休學,這狀態怎麼繼續上課,真要繼續留下,我肯定會去打報告申請讓他換宿舍,去博士樓的單間住吧。”
“樂樂也不老大哥了啊?”李瑞辰笑了。
“我今天是真的生氣,”呂樂說,“雖然他是有心理問題,但我們又不是專家,也沒法一直哄著他吧,今天他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遍,還……”
呂樂看了丁霽和林無隅一眼:“別人的私事拿出來說,再心理問題也不行啊。”
說到了這個話題,屋裡有短暫的尷尬,丁霽沒說話。
林無隅感覺他和丁霽真是慘,從開始到現在,沒有一次是他們掌握主動權的,一次又一次被動面對,現在直接面對這一屋子人。
“沒事兒,說了就說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林無隅說,“如果有什麼想法大家都可以直說。”
“我沒什麼想法。”吳朗說。
“我也沒有啊。”熊大舉手。
“我覺得沒什麼的。”何家寶坐回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