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霽實在是忍不住,看著劉金鵬問了一句:“你脖子上是不是還有條大金鏈子?”
“沒有,”劉金鵬脫掉了皮猴兒,扯開了大厚圍巾,衝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玩意兒多土啊。”
“你現在也沒有多洋氣,”丁霽說,“一看就是戴掉色兒大金鏈子的。”
林無隅笑了起來:“給你飛手機那天他都凍出陰影了,估計得捂一個冬天才能好。”
“這衣服是前兩年我表叔倒貨的時候,拿了幾件回家,我一看覺得很牛逼啊,”劉金鵬說,“就留了一件,想留兩件,給丁霽拿一件,結果他不要。”
“這就是你說黑老大制服的那件衣服?”丁霽問。
“是啊,”劉金鵬拍了拍衣服,“質量還是很好的,就是穿著老有種後頭跟著攝像機的感覺。”
林無隅沒忍住笑得嗆了一口。
丁霽跟也是嘎嘎一通樂。
“笑吧,現在笑得出來了吧,”劉金鵬一邊吃一邊說,“這幾天我是看不著丁霽的臉,我就看林無隅這個臉吧,就真是看夠了,每天都擰著眉毛……這玩意兒傳染知道麼,我一看他那個眉毛,我這邊自己就擰上了。”
“有嗎?”林無隅邊笑邊問。
“真有,”劉金鵬說,“其實本來我挺胳應你倆這樣,我就是忍著不說,不過現在看看……也行吧,起碼是真的。”
“辛苦了。”林無隅拿起面前裝著麻辣燙的碗,丁霽也拿了起來,一塊兒跟劉金鵬碰了一下。
“不辛苦,還挺好玩的,”劉金鵬說,“那天飛無人機,我是真開眼了,還能這麼玩,佩服。”
說到這個,丁霽心裡跟著也是一陣激動。
這兩天他都還沒顧得上激動,也沒有心情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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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前說過讓林無隅別在他生日的時候拿無人機拎個什麼禮物過來,太俗氣受不了。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林無隅會用這樣的方式在他最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時候給了他最踏實的後盾。
這事兒一想起來,就會一陣汗毛直立,帶著激動的溫暖。
“你怎麼想到的?”丁霽問。
“這個不用想吧,”林無隅說,“我玩無人機多少年了,第一選擇就是用它,不需要專門去想。”
“也是。”丁霽笑著看著他。
“多吃點兒吧,”林無隅說,“這幾天是不是也沒怎麼吃?”
“嗯,”丁霽夾起一個小魚丸,“根本沒胃口。”
“再沒胃口也得吃,”林無隅說,“反正也沒別的事兒幹。”
丁霽一下樂了,笑了半天。
如果是林無隅碰上他這種事兒,估計能把門板直接給啃了,都不用踹門出來。
吃完東西,他們又到旁邊的商場裡轉了一圈,丁霽有種坐牢剛放出來的感覺,心情說不上有多輕松,但暢亮了不少。
三個人甚至有心情一塊兒擠上了商場的兒童小汽車,開了好幾圈。
差不多到晚飯的時候,小姑發了條消息過來。
-回來的時候帶點兒料酒,家裡沒有了
這就是奶奶在叫他們回家了。
“走。”丁霽看著手機,“奶奶讓帶點兒料酒,剛那個超市應該有吧,買了直接叫個車回去。”
“嗯。”林無隅點點頭。
一直還算輕松的林無隅走出商場的時候就開始緊張。
這跟之前的任何一種緊張都不一樣。
面對丁霽父母的時候,他都沒有現在這樣,感覺走路都有些打晃。
丁霽去買料酒,他站在店門邊拿出手機,叫了個車。
想想又轉身走到了貨架中間,轉了兩圈,拿了兩瓶酒,還有些點心。
“幹嘛?”丁霽看著他,“不用吧,弄得跟……那什麼一樣。”
“這是賠禮道歉,”林無隅說,“折騰奶奶這麼一通,總得有點兒表示,跟那什麼不是一回事。”
“行吧。”丁霽點頭,“那你結賬。”
“什麼時候還我錢?”林無隅拿出手機掃碼。
“靠,”丁霽說,“我一會兒就還你錢,你要敢不要,我就抽你。”
林無隅笑了:“那不要了。”
“真他媽欠。”丁霽說。
回到奶奶家樓下那條街的時候,林無隅隔著老遠就往奶奶家窗戶那兒看了一眼,平時奶奶知道丁霽要回來,都會趴在窗口往下看。
今天窗戶是關著的。
……當然,奶奶並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回來,而且這麼大的風,奶奶作為一個智商健全甚至略高的老太太,理論上不會趴在那兒等著。
但他們快到樓下的時候,丁霽抬頭看了一眼,就立馬揮起了胳膊,有些心疼地說:“老太太也不嫌風大!”
林無隅趕緊跟著往上看過去。
奶奶已經趴在窗口了。
“時間掐這麼準?”林無隅猶豫了一下,看到劉金鵬也開始揮手時,他也舉起了胳膊,衝上面揮了揮。
“料酒買了嗎?”奶奶喊。
“買了!”三個人整齊地回答。
“快上來。”奶奶招手。
“哎!”三個人再次整齊地回答。
還差一層才到奶奶家,林無隅已經聞到了香味,他對奶奶做的菜印象很深,一聞就能聞出來,這是奶奶的菜。
而且他還聞到了炸油餅的香味。
“奶奶炸油餅了。”他小聲說。
“你鼻子可以啊,我就聞到燉鴨子的味兒了。”劉金鵬說。
“肯定一大桌子菜,”丁霽往上跑了兩步,又慢了下來,“肯定。”
“走。”林無隅在後面輕輕戳了一下他後腰。
丁霽蹭蹭地往上跑了。
奶奶跟以前一樣,還是站在門口,一看到他們上來,就張開了胳膊:“凍壞沒有?”
“奶奶,”丁霽隻覺得鼻子一酸,衝過去抱緊了奶奶,“不冷。”
“進屋吧,一會兒就吃飯了,”奶奶拍著他後背,“別哭啊,小姑父和小綠豆都在呢,你一哭豆兒又要笑你了。”
“嗯。”丁霽吸吸鼻子,笑了笑。
“奶奶!”劉金鵬擠開丁霽,跟奶奶也抱了抱,“我聞到一桌子好菜,聞對了沒?”
“這還用聞嗎!”奶奶笑著說,“你過來吃飯奶奶什麼時候隻有半桌子菜的。”
“我先去偷吃點兒。”劉金鵬說。
“去吧。”奶奶拍了他一下。
林無隅站到奶奶跟前兒的時候,奶奶臉上的笑容沒有改變,抬手輕輕在他臉上拍了拍:“前頭還沒注意,這小神仙瘦了不少啊?”
林無隅突然感覺自己深刻地體會到了丁霽為什麼會在大街上當場就嚎啕大哭,他忍著鼻子的酸意,抱住了奶奶,閉了閉眼睛。
“我減肥呢,”他說,“前陣兒屯秋膘屯太狠了,胖了好多。”
“太瘦了不好看,”奶奶說,“一會兒多吃點兒啊,臉圓一點兒才英俊。”
“嗯。”林無隅笑了。
奶奶跟著他們幾個一塊兒進了屋:“還有兩個菜就可以吃了,桌子架上吧……小霽把料酒給我。”
“哎。”丁霽從購物袋裡拿出了料酒,遞給奶奶,又把袋子放到了茶幾上,“這裡頭……還有酒。”
大概是一屋子人都在,丁霽沒有說這是林無隅買的。
林無隅松了口氣,又趕緊看了一眼劉金鵬,這人要是再補充一句“這是林無隅買的”,眼下這種場景裡,就有點兒尷尬了。
還好劉金鵬的神智已經恢復,並沒有補充說明,隻是幫著把東西都拿了出來。
“現在能吃嗎?”小綠豆湊了過來,“還有MM豆啊,我的最愛!”
“你不吃飯了啊?”丁霽說。
“幾顆豆兒還能佔了飯的地盤嗎?”小綠豆說。
林無隅笑了笑,小姑和小姑父都神色如常,他又看了看爺爺。
爺爺坐在他的專屬寶座沙發上,面前還是茶盤,笑著衝他招了招手:“來喝口茶,暖和一下。”
林無隅走了過去,在爺爺旁邊坐下了。
丁霽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他跟丁霽交換了一個毫無內容的眼神,雙方都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也不知道對方想表達什麼。
“來,”爺爺給他倒了一杯茶,“外邊兒風大吧。”
“可能晚點兒要下雪了。”林無隅拿過杯子,慢慢喝著。
“是啊,這種時候就還是呆在家裡踏實,”爺爺點點頭,喝了口茶之後,又低聲說,“沒事兒,別擔心,都沒事兒。”
“嗯。”林無隅笑了笑,提著的心往回落了落。
“喝了茶就去廚房幫奶奶端端菜吧,”爺爺說,“桌子架好就差不多能吃了。”
“好。”林無隅應著。
喝完茶之後他起身,進了廚房。
“你怎麼進來了?”奶奶說,“出去出去。”
“我幫幫忙,”林無隅說,“打個下手什麼的。”
“你快別幫忙了,”奶奶說,“前兩天打掃衛生的時候,小姑父還在頂上找到一點兒上次你拍上去的幹黃瓜呢。”
林無隅沒忍住笑了起來:“怎麼可能!”
“怎麼沒可能,”奶奶說,“我可怕了你了。”
“那我等著端菜吧。”林無隅說。
“靠邊兒站著,一會兒別崩你一身油,”奶奶給他在冰箱旁邊指定了一個位置,“站那兒。”
“嗯。”林無隅站了過去,看著奶奶利索地翻炒著鍋裡的菜。
心裡還是有些緊張,鍋裡的菜非常香,他卻連是什麼都沒看清。
“那個牌牌……”奶奶突然回過頭。
林無隅呼吸一緊,瞬間站得筆直:“嗯?”
“刻字兒是你刻的嗎?”奶奶問,“就是訂做的那種刻字?”
“……嗯,”林無隅不知道奶奶想說什麼,但還是如實回答,“整個牌子都是我做的,用激光切的。”
“喲,”奶奶翻了翻菜,有些吃驚,“那你這個手藝不錯啊。”
“現學的,細節其實做得不怎麼好,不仔細看還行。”林無隅還是站得筆直。
“難做嗎?”奶奶又問。
“不太難,”林無隅說,“我生手,弄了幾個小時,熟練的話就挺快的。”
“那你現在算熟手了嗎?”奶奶繼續問。
林無隅突然明白了奶奶的意思:“奶奶,你是不是想做一個?”
“不是我想做一個,”奶奶說,“是你幫我做一個。”
雖然覺得一個老太太脖子上掛個非主流狗牌有些神奇,但他還是馬上點了頭:“行,我幫你做一個。”
“不要鏈子啊,鑰匙扣能做嗎?”奶奶問,“上頭給我也刻上字兒。”
“能做,”林無隅走到奶奶身邊,把一個盤子遞給她,“刻什麼字兒?”
“美羊羊。”奶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