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隅閉上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個死宅居然賣了我。”
“他憑什麼保你!”丁霽說,“這麼大的事兒啊林無隅!還跟我有關!他怎麼給你守!他憑什麼給你守!”
“丁霽,”林無隅睜開眼睛,“這事兒我給你詳細說,你先解開我行嗎?”
“不用,不行。”丁霽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到了床邊,一條腿蹬到了床沿上,眉頭始終擰著。
看得林無隅很心疼,有些著急。
但更多的是擔心,他不知道丁霽想要幹什麼。
或者是他不敢去想丁霽要幹什麼。
“除了讓許天博冒充林湛去蒙你爸拖延時間之外,”丁霽胳膊架在膝蓋上,一下下地掐著指尖,“你還有沒有別的方案?”
林無隅看著丁霽被他自己掐得已經開始發白脫皮的指尖,覺得心裡抽抽得厲害,但他隻能給出唯一的回答:“沒有。”
丁霽看著他。
“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沒辦法告訴你。”林無隅也看著他。
“肯定不能讓林湛回去,也不可能把讓他們聯系上林湛,別說你不肯,就算你肯,林湛也不會回。”丁霽說。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賭一把你爸不會找我家裡,你又不敢。”丁霽說。
“是。”林無隅說。
“那還能怎麼辦。”丁霽往後靠到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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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霽,”林無隅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一下緊張起來,想坐起來,但手動不了,隻能是狠狠地扭著手腕,“丁霽!還沒到最後,還沒到完全沒時間的地步!”
“什麼時候才是最後?”丁霽問,“等放了寒假回家的時候?等離過年沒有幾天的時候?等一點兒緩衝都沒有的時候?”
“不管是什麼時候,”林無隅看著他,“丁霽,你別衝動。”
“林無隅,”丁霽輕聲說,“你太心疼我了。”
“我一點兒也不心疼你,”林無隅立馬回答,“我就怕你把事兒搞砸了!”
“你怎麼不怕把自己累死了呢?”丁霽偏了偏頭,看著他,“最後你是不是還想回去以後跟你爸二十四小時貼身人盯人,他隻要拿起手機你就給他打暈啊?”
“我們再商量一下。”林無隅說。
“我本來是打算消消停停地過這個年,”丁霽說,“但現在這事兒越晚解決,越過不好年,我必須要留出足夠時間,讓我爸媽消化,還得留出時間溝通順便威脅他們不要告訴我爺爺奶奶,就還兩個月了林無隅,懟著年關才爆出來,所有人都得完蛋。”
看到丁霽站起來轉身往桌子那邊走的時候,林無隅一下急了:“丁霽!你他媽站著!”
丁霽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林無隅這會兒算是明白丁霽為什麼要把他捆這兒了。
他幾乎用盡所有力量,身體都弓起來了,也沒能把手腕從膠帶掙脫出來。
看到丁霽拿起手機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心都被砸成魚丸了,疼得指尖都發麻。
“丁霽,丁霽我求你了,”他看著丁霽,“我求求你,別衝動。”
“你昨天晚上,跟我說對不起的時候,”丁霽拿了手機,往門口走過去,“我聽著特別特別心疼……”
丁霽打開了門:“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有什麼不對不起我的?你有什麼錯。”
“丁霽!”林無隅吼了一聲。
丁霽走出去,關上了門,林無隅聽到他用鑰匙在外面反鎖了一圈。
“我操你大爺!”林無隅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想操誰的大爺。
他顧不上別的,擰著脖子一口咬在了手腕的膠帶上。
他從來沒用牙齒幹過這類的事兒,但他看過許天博用牙解決一切,咬繩子之類的都算簡單的,開瓶蓋兒也就中等,急眼了宿舍鑰匙彎了都能用牙給咬直了。
林無隅實在也沒有別的選擇,他開始試著用虎牙切割膠帶。
但沒成功。
又改成門牙,啃下來一口膠。
然後隻好又換了一邊手腕接著啃。
如果隻是一層膠帶,他啃開個口子一扯就能給撕半兒了,但現在丁霽絞了不知道多少層的膠帶,他啃開一個口子根本沒用。
“啊——”林無隅感覺自己急得要瘋了,抬腿狠狠地往床板上跺了一腳。
也不知道是宿舍暖氣太足還是咬膠帶是個重體力活兒,林無隅折騰了沒兩分鍾,汗都淌進眼睛裡了。
最後他豁出去拼著大不了去裝副假牙的念頭,咬著膠帶的邊緣,狠狠地一甩頭。
牙齒一陣發酸,酸得他都有點兒要竄鼻涕的錯覺。
但是膠帶終於被扯開了。
左手得到了解放。
隻要有一隻手能動,就好辦了。
林無隅跳下床,抓著床欄杆,硬生生地把床從牆角拽到了屋子中間,又硬生生地掉了個頭,伸手拿到了放在桌上的水果刀。
膠帶纏得跟手腕渾然一體,但他還是很利索地手起刀落,切開了膠帶。
然後扔下刀套上褲子和毛衣,轉了一圈兒沒看到自己外套在哪兒,他決定就這麼地吧,抓起手機衝到門邊,抓過椅子對著門把手砸了兩下,把手掉了下來,他打開門出了屋子。
衝到走廊上,林無隅先喊了一聲:“丁霽!”
走廊上沒有人,也沒有人回答他。
於是他一邊撥了丁霽的號碼,一邊往樓梯口那邊跑過去。
跑到樓梯口時,電話裡傳出了號碼正在通話中的提示,林無隅感覺呼吸都抑揚頓挫起來了。
他們班隔壁宿舍的一個同學正好從樓梯下面上來,他馬上問了一句:“看到丁霽了嗎!”
“丁霽?”同學愣了愣,“我剛好像看到他往操場去了……”
“謝了。”林無隅直接跳下了樓梯,兩步就竄下去了一層。
“好像啊!”同學在後面喊,“我不確定是不是他——你怎麼就這樣出去了不冷啊……”
肯定是他,林無隅這會兒有強烈的預感。
操場方向,丁霽能去的地方就是小樹林。
他倆有時候跑完步就會在小樹林裡溜達一會兒,小樹林並不密,陽光能照進去,入秋之後地上厚厚的落葉,在裡頭走著感覺非常舒服。
而且因為樹不夠密集,一眼就能看透了,所以去的人不算多。
除了體育課,林無隅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全速奔跑了,現在天兒冷了,風硬得很,像是一整塊兒,跑起來的時候糊到臉上,讓他都有些喘不上來氣兒。
跑到操場的時候,他往小樹林那邊看了一眼,但看不清有沒有人,出門兒的時候外套都沒找著,更別說眼鏡了。
他隻能繼續狂奔。
一直奔到了小樹林邊兒上,他才看到了林子裡真的有人。
是丁霽。
“丁霽!”他邊衝邊喊了一聲。
丁霽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跟旁邊杵著的樹幹子仿佛孪生兄弟,就是個兒矮了點兒。
“丁霽?”林無隅衝到了身邊。
丁霽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來了?”
眼神很犀利,以及冷酷。
一看就是憋著的勁兒還沒撤。
“你打電話了?”林無隅低頭看了看他的手。
丁霽的手裡緊緊地抓著電話,手都凍紅了,但關節發白。
“打完了。”丁霽冷著聲音說。
林無隅沒說話,一把抱住了他。
“沒事兒,”丁霽先是僵了一會兒,然後才像是卸掉了力量,慢慢地靠在了他身上,聲音也不像在宿舍裡罵他的時候那麼中氣十足了,“沒吵起來。”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然後注意到丁霽在發抖,篩糠似的。
林無隅發現他身上也隻套了件毛衣,沒有外套。
風吹過來的時候,他忍不住跟丁霽一塊兒抖了起來。
“冷吧~~”丁霽問,“你怎麼沒~~穿外套?”
“我還能顧~~得上穿~~外套?”林無隅說,“回去吧?”
“回哪兒?”丁霽問。
“回宿舍,在這兒要凍死了。”林無隅說。
“我不想~~動。”丁霽靠著他。
這種感覺林無隅能體會。
所有的勇氣用完之後,一丁點細小的變化,都會讓人不安。
就想原地團起來,一動不動保持著之前的狀態,不要改變,哪怕隻是走幾步,都不要。
林無隅沒再說什麼,也沒催著回宿舍,隻是摟緊丁霽。
丁霽過了好一會兒才抬了抬手,然後說了一句:“哪兒來的血?”
“什麼?”林無隅嚇了一跳,趕緊松開他,抓過他的手。
看清丁霽手上的血時,他倆也同時都看到了林無隅手上的血。
因為一路跑過來,熱血沸騰的,這會兒血還在從手腕的傷口上湧出來。
“林無隅?”丁霽看著他的手,震驚得身體都不抖了,“你割腕了?你至於嗎?”
“你腦子被膠帶裹了吧!”林無隅把傷口按在了褲子上,“這應該是我割膠帶的時候劃傷的。”
“回宿舍。”丁霽回過了神,拉著他就往回走。
從操場到宿舍,平時走著挺近的,這會兒因為穿得太少,風又刮得狠,林無隅感覺像是永遠都走不到地方了似的。
終於走進宿舍樓大門,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暖意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全身繃得都發酸了。
“你倆幹嘛呢?”舍管端著飯盒經過,看到他倆震驚了,“磨練意志啊?”
“是,”林無隅點了點頭,“磨練好了。”
“趕緊回宿舍去!”舍管瞪著他,“這什麼天兒啊穿成這樣就出去了,找感冒呢?”
他倆趕緊跑了起來,上了樓梯。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無隅才開始感覺到手腕上的傷口在疼,他在電視櫃的抽屜裡拿出了呂樂給大家準備的醫藥箱。
“你這是……”丁霽推開他倆房間的門,往裡看了一眼就驚呆了,回過頭看著他,“你要沒找著刀的話是打算拖著床出去麼?”
“頂多拖到門口,”林無隅找出酒精,“那個床橫著出不來門。”
丁霽走了過來,從他手裡拿走了酒精瓶子,擰開往他傷口上倒了點兒。
“還行,口子不深。”林無隅看了看,拿了片創可貼,用牙咬著一扯。
正想往手腕上貼,牙根兒下面延遲了一秒才反上來的酸痛讓他抽了一口氣,眼淚兒都差點兒酸出來了。
“這麼疼?”丁霽問。
“牙倒了,”林無隅貼好創可貼,“我剛咬膠帶來著。”
丁霽摸了摸他手腕上被磨出來的紅印子,轉身進了屋。
林無隅收好藥箱,也跟了進去,關門的時候他停了停,看了一眼門鎖,拿過椅子頂在了門後頭。
丁霽坐在床沿兒上,胳膊肘撐著膝蓋,低著頭。
林無隅把被自己拖歪了的床推回了原處,拖過椅子坐到了丁霽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我直接跟我爸說的,”丁霽還是低著頭,“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一口氣說完了。”
“嗯,”林無隅點點頭,很小心地問,“他說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