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也不過,”林無隅說,“我都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我媽專門不給他過生日。”
“為什麼?”丁霽愣了愣。
“很小的時候就這樣了,那會兒是怕他會死,”林無隅說,“後來就一直不過了。”
“不知道年齡,就感覺沒有長大,”丁霽說,“逼得林湛跟她越來越疏遠,她自己肯定也是知道的,所以就更希望林湛還是小時候的樣子,會更聽話,更容易控制。”
“你要不要選修一下心理學。”林無隅說。
“滾蛋。”丁霽笑了起來,“我就是隨便猜猜,給人算命的時候習慣了。”
繞著操場跑了兩圈,丁霽說嗓子有點兒發幹,放慢了腳步,林無隅跟著也放慢了步子。
手機在兜裡響起來的時候,他倆暫時離開跑道,站到了旁邊。
“這一大早的誰給你打電話啊?”丁霽問。
“不知道,”林無隅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看到號碼的時候手都感覺一陣發麻,“我爸。”
“接嗎?”丁霽問。
“接,好久沒聯系了,”林無隅說,“正好也問問情況。”
“嗯,”丁霽點點頭,指了指旁邊的椅子,“我那邊兒等你。”
林無隅應了一聲。
丁霽是個很可愛的人,平時他所有的電話丁霽都會湊過來聽聽,但這個電話他卻轉身走開了。
“爸。”林無隅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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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起得這麼早。”老爸的聲音傳過來。
“晨跑呢,”林無隅說,“每天都這個時間。”
“學校怎麼樣?適應嗎?”老爸問。
“挺好的,”林無隅說,“老師同學都很厲害。”
“那就行,你過得好就行,”老爸說,“不用管我們了。”
林無隅沒有說話。
“你挺狠心的,你們兄弟倆都非常狠,隨誰呢?”老爸說。
“隨你倆。”林無隅說。
老爸冷笑了一聲:“你現在是翅膀硬了,說話也底氣足得很啊。”
“爸,”林無隅在原地慢慢地走動著,“我翅膀早就硬了,我不是上了大學才翅膀硬的,我是因為翅膀硬了才能上了H大。”
“我不跟你扯這些,”老爸說,“我就想問問你,明明你知道在你哥在哪裡,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不知道你媽媽為了他這麼多年有多痛苦?”
林無隅沉默了。
“你不要裝死,你肯定知道,”老爸說,“你不要覺得自己腦子有多好用,你沒你想象的那麼聰明。”
“我沒有見過林湛,”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可以理解你哥跟我們的感情不深,他離開家已經十年,十年的空白……”老爸說。
林無隅很想說不是十年空白,是十年惡夢,可能還會是一輩子的惡夢。
“但你從來沒有跟我們分開過,是我們把你養大,”老爸說,“你就連這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嗎?”
這個問題讓林無隅無法回答。
感謝你們把我當成林湛的藥生下來養大嗎?
這話他沒有說出口,就是因為他還有“感恩”之情在,所以他說不口,他依舊會扛著最後的一條線,老媽生著病,老爸很辛苦,有些話他不會說。
但他也做不到更進一步的“感恩”了,他覺得父母大概並沒有意識到,或許永遠都無法意識到,這麼些年來,他們之間基於林湛的“付出”,並沒有在他們和自己之間建立起親情。
“你過年回家嗎?”老爸換了話題,冷淡地問了一句。
“應該不回。”林無隅說。
“在哪裡過?”老爸問,“跟你哥一塊兒過嗎?”
“我說了,”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我沒有見過他,我也沒有找到他。”
“你告訴他,如果他還是個人,”老爸說,“過年的時候就回家來看看。”
林無隅感覺有些喘不過來氣,林湛是不是個人他不知道,他應該不是個人了,他實在無法想象在這種狀態下回家,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以前在家裡那些憋悶的日子不斷在腦子裡閃過,讓人窒息。
“說完了嗎?”丁霽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身邊,聲音挺大地問了一句。
“誰在旁邊?”老爸問。
林無隅看了丁霽一眼:“丁霽。”
“你那個男朋友。”老爸的聲音變得更冷了。
“是。”林無隅應了一聲。
“以前不是不承認的嗎?”老爸說,“說不是。”
“現在是了。”林無隅說。
“我不想管這些,你過成什麼樣我都不管,”老爸說,“你把我的話給你哥帶到。”
“我帶不到,”林無隅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裡……”
那邊老爸掛掉了電話。
林無隅壓著想砸手機的衝動,把手機放回了背後的運動腰包裡,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兒才從之前的情緒裡慢慢緩過來。
“為林湛?”丁霽看著他,“你爸知道你找到林湛了?”
林無隅沒說話。
“他怎麼知道的?”丁霽又問。
林無隅依舊沒有出聲。
丁霽沉默了一會兒,放低了聲音:“你沒跟我說……行吧,不說就不說,反正我現在也知道。”
林無隅笑了笑,抬了抬手,手指在他小臂上輕輕劃了一下。
“是不是讓你叫林湛回家?”丁霽輕聲問,“過年回家?”
“丁半仙兒你好久沒顯神通了啊。”林無隅笑著說。
“看你這情緒,”丁霽嘖了一聲,“是不是還讓你也回家過年啊?”
“我不想回去,不想見到他們,”林無隅說,“丁霽,你有沒有覺得,我很不孝?”
“孝是基於親情的,”丁霽說,“給口吃的交個學費然後滿口否定不是親情,也換不來孝。”
林無隅看著他。
“你根本沒體會過什麼叫親情,哪來的孝,”丁霽說,“不孝不過是他們繼續否定你的一個標籤而已,你身上這樣的標籤一堆,不差這一個了。”
林無隅笑了起來,捏了捏丁霽的下巴:“你這個樣子……”
“是不是很酷。”丁霽挑了挑眉毛。
“嗯,非常雞哥。”林無隅說。
“我警告你。”丁霽看著他。
“雞哥。”林無隅說。
“警告你第二次。”丁霽瞪他。
“雞哥,”林無隅扒拉了一下他腦袋,“你太可愛了怎麼辦,快警告我第三次。”
“三次,”丁霽伸出三根手指,“你完了林無隅,你馬上就完了知道麼。”
“咱倆認識到現在,”林無隅抓住他的手指,“你警告了我沒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我就想知道警告之後我倒底會怎麼完蛋,特別想知道。”
“幹廢你。”丁霽說。
林無隅沒忍住笑出了聲:“嚇死我了。”
“跑不跑步啊!”丁霽喊了一聲。
“跑。”林無隅蹦了蹦,跑回了跑道上,丁霽跟上來之後,他又轉頭說了一句,“什麼時候廢了我?”
丁霽沒理他。
“快廢了我吧,”林無隅邊跑邊笑,“雞哥雞哥嘰嘰咯咯噠……”
丁霽沒憋住,笑得嗆了一下,邊跑邊咳。
林無隅在他背上拍著:“跑步的時候別笑。”
“你閉嘴就行了。”丁霽說。
林無隅的情緒管理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他接完那個電話之後,丁霽一直很留意著他的情緒,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會留意,林無隅很快就恢復了常態。
如果丁霽沒有跟他有更親密的接觸,可能真的就會覺得這人大概是已經沒事兒了。
但他們畢竟是採蘑菇的小伙子。
雖然每次採蘑菇的時候他倆都挺狂野。
林無隅的變化他還是能在哪怕有些恍惚的時候感覺到。
採得很爆發。
還會咬人。
帶著撒嬌式的發泄。
得虧是現在天兒涼了,要沒個外套,他都出不了門兒,肩膀上脖子上都是牙印,有一個還在耳朵下邊兒,衣領都擋不住,丁霽試了何家寶騷包小絲巾纏脖子大法和豎起衣領我就是H大最酷的崽大法,最後還是豎著領子去找了熊大,問他要了一條肌肉貼,貼在了脖子上。
“這是防止肌肉拉傷的,”熊大說,“不是傷湿止痛膏啊,你要是扭脖子了靠這個不行。”
“嗯,”丁霽應了一聲,“我今天落枕了,拉著點兒舒服。”
回到宿舍的時候林無隅扯開他衣領檢查了一下,戳了戳他肩膀:“這個印子大前天咬的了吧?怎麼還在?”
“問我?”丁霽說,“怎麼不問問您快如刀鋒的牙呢?”
林無隅笑了起來,低頭在他肩膀上親了一下:“我下回戴口罩吧。”
“你戴嚼子吧。”丁霽說。
“好。”林無隅手在他腰上搓了搓,“聽你的,要不你也咬回來。”
“我沒那麼瘋狂。”丁霽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不舒服……”林無隅想了想,“我注意點兒。”
舒服還是不舒服,丁霽迅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也不用……”他清了清嗓子,“太注意。”
“那就是還行?”林無隅問。
“嗯,”丁霽往前湊了湊,在他唇上輕輕咬了一口,“就還挺……”
“我也覺得。”林無隅小聲說。
門被敲響的時候,他倆還貼在一塊兒。
丁霽猛地回過頭,看到了門縫外面有些尷尬的李瑞辰,跟觸了電似地從林無隅身邊彈開了。
“……沒關門,”李瑞辰很快地看了看兩邊,壓低聲音飛快地說,“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
然後輕輕把門給帶上了。
“我靠,”丁霽看著林無隅,“這還好是李香香,要換個人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樣了。”
“你沒關門?”林無隅問。
“不是你後進來的嗎?”丁霽說。
“啊?”林無隅有些迷茫,“可能是看到你太興奮了。”
“扯吧你!”丁霽說。
林無隅笑著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