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我下意識和沈鶴歸對上視線。
他正在看我。
如同那年除夕夜的燒烤攤上,他短暫愣了幾秒後,不自在地輕聲說道:「很好看。」
卻沒有反駁工作人員那句話。
我笑了,提起婚紗的裙擺,緩緩走到沈鶴歸面前。
「沈鶴歸。」我仰頭去看他的臉,「你是不是臉紅了?」
工作人員見狀,十分有眼色地悄悄退了出去。
更衣室內頓時隻剩下我和沈鶴歸兩個人。
我習慣性使喚他:「幫我穿下鞋,裙擺太大了我蹲不下來。」
沈鶴歸不說話,像之前一樣蹲下了身。
大概是同樣的場景勾起了回憶,他一邊替我穿鞋一邊輕聲說道:「明天我會出差一趟,之前國外那個項目需要我去收個尾,大概會去一周時間。」
「哦,你去吧。」我還在饒有興致地欣賞裙擺上的蕾絲花紋。
「等到回來後,我就會正式離職。」
話落,握著我的腳的手微微用力。
是沈鶴歸預判了我的動作,在我抬腳踹他之前先一步控制住了我。
「放手,我不穿了!」我鬧脾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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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鶴歸嘆了口氣,還是給我穿好了鞋子。
「地上涼。」
我氣鼓鼓地蹬掉了剛穿好的鞋子,狠狠踩在了他的腳上。
「為什麼非要離職?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都說了你想要什麼任你提,隻要你別再說離職。」
「不行,你今天必須給我個合理的理由,不然我是不會放你走的!」
沈鶴歸就這麼看著我鬧。
等到我鬧夠了,他撿起被我踢到一旁鞋子,再次替我穿上。
我紅著眼看著他,咬著唇不說話。
下一秒,他拿起一旁的頭紗,蓋在了我頭上。
純白色蕾絲蓋住我視線的那一瞬間,他飛快低頭,在我額頭上落下了一個吻。
很輕,很克制,卻又很有分量。
我當場愣住了。
反應過來後,他伸手,隔著頭紗,輕輕揉了揉差點被我咬破的下唇。
「許朝顏,好朋友會這樣嗎?」他低聲問我。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愣愣地看著他。
心髒跳的很快。
怦怦,怦怦……
急促又有力。
「我說了,我想要的,你給不了。」
他看著我,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嘲。
「你的世界多精彩啊……」
「而我隻不過是偶然經過你窗前的飛鳥,在你的視線裡駐足片刻罷了。」
說罷,他衝我一笑。
「婚紗很漂亮,你會是最美的新娘。」
「至於婚禮,我就不去了。」
被困在圍牆裡的人,要怎樣才能抓住飛鳥呢?
無非是……飛鳥他心甘情願。
15
沈鶴歸說完,轉身就想走。
下一秒,我抓住了他的衣角。
「不許走。」
我固執地,想要留下他。
「為什麼……為什麼不早說?」
「沈鶴歸,你喜歡我,什麼時候的事?」
心髒酸脹得難受,仿佛連呼吸都有些不太順暢。
我看著面色平靜如死寂般的沈鶴歸,突然意識到,此刻再問這些問題,未免顯得有些愚蠢可笑。
分明過去,他所作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愛我的證明。
而我卻傻乎乎的,隻把他當作是朋友。
可,他說的對。
朋友之間會這樣嗎?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愧疚感蔓延了全身,我語氣磕磕巴巴的和他道歉。
可他卻隻是搖了搖頭,笑得慘淡。
「沒關系,你不用感到抱歉。」
頓了頓,他語氣溫柔地說道:「隻是以後,我們可能不能再做好朋友了。」
「不可以!」我幾乎是下意識反駁道。
可對上他的目光,我卻又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我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呢?
「我……要不,我們試試?」
像是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我立馬說道。
「沈鶴歸,你給我個機會,我會試著愛上你的,隻要你別離開我……」
這一刻,我固執的,近乎偏執的,隻想要留住他。
「許朝顏。」
他突然沉下臉。
「夠了,你不用這樣。」
語氣聽起來有點冷。
「如果你不知道怎麼愛人,就不要這樣。」
「那你教我啊!」
我突然就生了氣,氣急敗壞地大喊。
「沈鶴歸,那你教教我啊!」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任性的時候。
而沈鶴歸就這麼看著我,眼神無奈又包容。
「朝顏,愛是強求不來的。」
「我暗戀你,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
總有人說,暗戀的人是卑微的。
可事實上,在這場暗戀裡,隻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抽身離去。
一次次妥協,一次次停留,無非是因為他心軟了。
到最後,被動的那個人反而成了輸家。
16
試衣間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咦,你們還在呢?」
是匆匆離去的賀臨又回來了。
見我正紅著眼和沈鶴歸面對面,他猶豫了兩秒。
「要不我待會兒再來?」
「不用了。」
沈鶴歸冷聲說完,轉過身快步離去。
隻是擦肩而過時,他好似不經意地瞟賀臨一眼。
等到沈鶴歸走後,賀臨這才磨磨蹭蹭走到我身邊。
「我總感覺他剛剛的眼神像是想弄死我。」
「沒有吧。」
我心裡煩躁得很,隨口敷衍他。
「你看錯了。」
第二天到公司時,沈鶴歸已經去出差了。
新來的助理已經能很熟練地泡茶了,姜秘書像往常一樣匯報完工作,學著沈鶴歸的樣子整理好了我當天要看的文件。
少了一個沈鶴歸,一切似乎也還是在正常運轉。
可我卻又開始不適應了。
心情煩躁的很,開會時總想罵人。
甚至下班回到家看到小貓後也沒有緩解。
新接回家的小貓名字叫夕夕,是隻粘人又愛撒嬌的布偶貓。
姜秘書送我回家時看到它,瞬間被萌化了。
「沈秘書可真會挑,果然還是隻有他最清楚您的喜好。」
「他不在的時候,有這隻小貓陪著您,您就不會孤單了。」
話音落下,我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所以,沈鶴歸將這隻小貓送到我手裡的時候,心裡是這麼想的嗎?
17
顧觀之說,我這種症狀像是分離焦慮。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樣。
每次沈鶴歸出差時,我就總是格外煩躁。
我知道我對他有佔有欲,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愛,我隻是固執的想把他留在我身邊。
顧觀之開玩笑道:「姐們,你這症狀真有點嚴重了,感覺你下一步就要強制愛了。」
強制愛嗎?
我想了想。
假設找個小島把沈鶴歸藏起來,隻有我一個人能看,似乎也還不錯。
那樣我就不用擔心他會離開我了。
可是不行,這不是愛吧。
「你愛裴頌聲嗎?」
「當然啦。」顧觀之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當時聯姻二選一,我爸媽想讓我選他哥,我堅持要裴頌聲。」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難怪賀臨說看沈鶴歸的眼神像是想要幹掉他。
我開始思考如何才能解除婚約。
可還沒等我想好,賀臨那邊就先爆了雷。
他不知怎麼的抽風,突然和家裡人坦白說他愛上了別人,想要解除婚約。
這下好了,我不用想了。
我特意打了個電話感謝他。
要不是他,我還得費一番功夫。
「算了,你的處境隻會比我更不容易。」
賀臨語氣毫不在意。
「我畢竟是我爸唯一的兒子,他還能打死我不成?」
「但還是謝謝你了。」我真誠說道。
在這個圈子裡,利益裡夾雜一分真心,已經是十分難得。
「唉,怪就怪哥們太單純,被人給耍了。」
「願聞其詳。」
「這事兒說來話長,幾年前我剛剛出國,一次意外……」
「說重點。」
「咳咳,他是搞藝術的,我和他告白,他說他不喜歡人類。」
賀臨語氣有些委屈。
「後來他說做不成戀人也可以做朋友,我說我不和喜歡的人做朋友,然後一時想不開就回國訂婚了。」
「……」怎麼回事,莫名有點耳熟。
「他說我離開後他發現他好像也有點喜歡我,結果回來睡了我就跑了。」
我難得地沉默了很久。
「去把他追回來吧。」
頓了頓,我又認真地重復了一遍。
「去把他追回來吧。」
下一秒,我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了機場廣播的聲音。
「在追呢,我馬上就上飛機了。」賀臨樂呵呵說道,「雖然還沒想好怎麼追,但他都願意睡我,證明他愛我!」
我好心提議道:「或許,你可以和顧觀之取取經?」
「對哦!」賀臨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
「咱們裴大畫家也是搞藝術的,顧觀之肯定有經驗!」
「嘖嘖,說起來他倆訂婚的時候,我還送了定制金條呢……」
「……」原來那玩意兒是你送的啊,就這審美,難怪人家藝術生看不上你呢。
掛斷電話後,我想了想,點開 app 也給自己買了張機票。
18
落地 Y 國時,當地正在下著小雨。
我拒絕了分公司的員工來接機,自己打車去了沈鶴歸入住的酒店。
到達酒店門口時,正好碰上沈鶴歸和分公司的一群領導們一起回酒店。
他撐著傘走在最前方,熟悉的背影,讓我瞬間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我深呼一口氣,大聲喊道:「Romeo!」
最前方的人突然就停下來腳步,轉過了身。
四目相對,他穿過人群,快步朝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