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天,頭頂的水晶吊燈意外墜落,不偏不倚,正砸在我的身上。
精心挑選的婚紗被撕裂,剛剛戴到手上的婚戒不知所蹤。
陸引行嚇得臉色煞白,拼命地來抬我身上的燈架,就連手被劃破都渾然未覺。
「洛洛!洛洛!快來人啊!快抬!」他嘶吼的聲音帶著哭腔。
我透過散亂的頭紗看著他,心下冰涼。
因為吊燈落下的一瞬,他分明撇開我的手,轉身將伴娘推了出去。
1
我和陸引行,是從校服走到婚紗的。
畢業後陸引行執導的微電影斬獲國際大獎一炮而紅,我也進入了國家級歌劇舞劇院有望成為首席舞者。
婚禮前一天,陸引行背著我請來了幾乎我們全班的同學來見證我們的幸福。
打開酒店包間的一瞬間,看著 20 幾個久違的笑臉我忍不住湿了眼眶。
我們班人不多,但是都是一起吃過苦的,感情都很不錯。畢業後我和室友宋婉,顧漫離進了歌劇舞劇院,其他的同學大多散落各地。
如今再見,心內感慨。
「洛洛,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你的同學見證了我們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我想他們來見證我們幸福的結局。」
陸引行幫我輕輕拭去淚水,將我攬在懷裡輕哄。
包房裡霎時響起熟悉的起哄聲,有人吐槽道:「可不是見證了,吃了四年狗糧沒想到畢業了還被塞了一頓。那時候陸引行可是放著自己的課不上,天天扒在我們班窗外看黎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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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食堂裡黎洛隻需要往那一坐,陸引行就屁顛屁顛地給打飯,就差喂了我看。」
「還有宿舍,每天早八出門他準提著保溫桶雕塑似的站在門口,我說幫他喊黎洛,你們猜人怎麼說?人家說千萬別,讓洛洛再睡會兒。喲喲喲!陸引行活該你小子有老婆!」
隨著一片哄笑聲,那點許久未見的生疏也煙消雲散。我躲在陸引行懷裡滿臉通紅,還是被他們拉著喝了好幾杯酒。
最後隻能讓宋婉扶著我先回房間休息,留下陸引行招待同學。
臨走前陸引行湊到我的耳邊說:「洛洛,早點睡,化妝師約在了 6 點,不用起太早。我已經等不及看你身披白紗的樣子了,明天見。」
陸引行才華橫溢,是圈內有名的怪才,可是無論曾經的窮小子,還是現在的大導演,他對我從未變過,一直是如此珍重。
對於陸引行的愛,我從未懷疑,因為他是那麼真誠,那麼熱烈。
直到次日早晨,做完妝造一切就緒,負責接親的伴郎團卻找不到新郎的身影。
2
我和陸引行的家都不在京市,所以這次所有的親友包括我們自己,都是住在酒店裡。原本計劃是他們從另一家酒店出發來接我去婚禮現場的,可是眼看著時間要過,伴郎團找不到人,才打來了電話。
「洛洛,你別急,昨天陸引行一定喝了不少,這會估計還沒醒酒。」
宋婉邊整理著我秀禾的裙擺邊安慰我。
「嗯。」我心不在焉地附喝。
「嘿嘿,漫離肯定也喝多了,這還沒過來呢。一會他們來了,我自己可堵不住門。」
說到顧漫離我還是有些擔心,準備出門去隔壁看看,卻在開門的一瞬間,和陸引行四目相對。
他神情疲憊,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倦容,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有一絲怔愣。
「引行,你怎麼在這裡,那頭找你都找瘋了。」
宋婉聽到聲音竄出來,笑道:「陸大導演,你就這麼等不及嗎?說出去不怕人笑話。」
陸引行聞言笑了起來,有些尷尬地說:「我,我就是等不及想看到你了,半夜睡醒了忍不住就來了。你別生氣,我這就回去準備。」
和陸引行在一起的兩年來,我們幾乎形影不離,偶爾因為工作短暫分開,他都是這樣委屈巴巴的樣子。
我有些無奈地將他趕走,和宋婉一起把顧漫離喊了起來。
「漫離,你昨天喝了多少啊,我看你好像沒太睡好啊。」宋婉有些擔心地說。
顧漫離確實整個人看起來都很疲憊,莫名地讓我聯想起剛剛陸引行眼下的青黑。
「都怪我,應該和大家說少喝點的。」我有些自責。
顧漫離笑了笑說:「不要緊,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一點小意外順利解決,不久樓下就響起了迎親的鼓樂。
我倚窗向下看,陸引行身著紅色喜服,在親友的簇擁下抬頭和我四目相對。
喧鬧地人海中,媒體長槍短炮地環繞中,我們的眼中好像隻剩下了彼此。
陸引行握著我的手,從酒店到禮堂,一刻也沒有松開。
直到我換上白紗,一步一步踏著樂曲,穿越鮮花和賓客,走到他的面前。
我看到陸引行指尖在微顫,直到我回握住他的手,與他四目相對。
「我願意。」
「我願意。」
承諾脫口而出,全都帶了鼻音。
「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陸引行從身後拿出了一枚戒指,鄭重往我的手上套。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巨響,頭頂的水晶吊燈轟然掉落。
意外發生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陸引行撕心裂肺地呼喊著我的名字,我才意識到自己正被吊燈砸中,動彈不得。
「洛洛!洛洛!快來人啊!快抬!」陸引行的嘶吼帶著哭腔,雙手一遍又一遍地試圖抬我身上的燈架,就連手被割破鮮血直流都渾然不覺。
我透過覆在臉上凌亂的白紗,看著他滿臉的淚水心下冰涼。
因為吊燈落下的一瞬間,陸引行甩開我的手,轉身將別人推離了危險區。
吊燈框架太大,幸好我隻是被罩在了骨架的空隙間壓住了一點身體,不然可能會當場被砸死。
好疼啊,怎麼會這麼疼呢?
隨著絞痛,下腹一陣暖流湧出。
陸引行絕望的喊聲,和眾人用力抬燈架的號子聲都逐漸遠去,視線模糊到我隻能看清陸引行身後站著的人,是一臉驚慌的顧漫離。
3
我是在救護車上醒來的,睜眼看到的就是陸引行慘白的臉,還有他被血浸透的白襯衫。
他微微低著頭,緊緊攥著我的手放在額前,像是虔誠的信徒在無望地祈禱。
我就這麼看著他,覺得他離我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直到他睜開眼與我四目相對,眼裡是說不盡的驚慌。
「洛洛,醫生,她醒了。快!」
陸引行手足無措地喊著,直到醫生來觀察完我的狀況,他才好像冷靜下來。
這真的很不像他,有一次我們去瑞士滑雪,意外遭遇了惡劣天氣,被困在山上。陸引行在自己腿骨折的情況下,還能鎮定自若地安慰我,並且指導我自救直到救援趕到。
真的好奇怪,記憶裡的陸引行和眼前的人判若兩人,到底是我識人不清,還是他變得太快呢?
「洛洛,你沒事吧,都怪我,是我沒保護好你,幸虧砸中你的是鐵架的間隙,不然我真的不敢想……」
陸引行將我的手掌攤開放到自己臉上,像是失而復得般地不停安撫。
我用盡僅有的力氣將手抽回,轉過臉閉上了眼睛。
醫生說我沒有嚴重的外傷,隻是孩子因為失血過多終究還是沒有保住。
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我感覺我的肺腑靈魂都在顫抖。
這個孩子本就是個意外,我忐忑地告訴陸引行後他高興得像個孩子。
之後他幾乎不準我做任何事情,每天都把耳朵貼在我平坦的肚皮上聽了又聽。我笑他肚子裡現在還隻是個胚胎,他卻煞有介事地說:「別瞎說,寶寶都聽著呢。」
可是他高興了幾天後又開始小心翼翼地難過,被我發現後他說:「洛洛,你正是競選首席的關鍵時刻,這個孩子,我,我怕拖累你……」
陸引行說得沒錯,我在大學時候就獲得了很多國家級比賽的金獎,老師曾經說我是幾十年難得一遇的舞者。
進入歌劇舞劇院後,我也一直得到團裡的器重,就等著一個機會躍升首席。
所以對這個孩子我是猶豫的,生育對一個女人的影響不是一年時間可以衡量的,更何況是一個上升期的舞者。
「洛洛,都是我的錯,這個孩子不能要,我不能拖累你。」說到最後陸引行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帶了哭音。
也就是那一瞬間,我那顆懸著的心似乎落了地。看著眼前的愛人,我突然覺得人生好像有比拼命前行更重要的事。
「怎麼,你不要我可要自己養了。」我故意調笑著給了陸引行答案,幾乎一瞬間他就將我攔腰抱起,轉了幾圈後又小心翼翼地放下。
「洛洛,我一定給你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放心吧,我沒那麼脆弱,生育孩子,並不能阻斷我的舞步。」
往事一幕幕浮現,那些蜜語甜言仿佛就在昨天。要不是身體的疼痛時刻提醒著我,我都要懷疑剛剛經歷的都是一場大夢。
4
手術結束,我在看到爸爸的一瞬間終於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陸引行俯身貼近我說:「對不起洛洛,我已經聯系了律師,一定讓酒店方給我們一個交代。至於婚禮我一定給你一個更浪漫的,這次不算好不好?」
他誘哄的語氣一如往常,就像從前我因為他送錯口紅色號生氣時一樣哄我。
我爸哽咽道:「這也不能怪小陸,這是個意外,你別跟自己過不去,好好養身體。」
「洛洛別哭,孩子我們還會有的,隻要你沒事就好,我真的不敢想……」
「分手吧。」
陸引行的話被我輕聲打斷,他猝然抬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你是在怪我嗎?我求你了,不要說氣話。你知不知道,我寧可那燈架砸到的是我!」
幾乎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憤怒席卷而來。我脫口而出:「是嗎?如果你沒動,砸到的確實也有你。」
「洛洛,別說傻話,難道你希望小陸和你一起受傷啊。」
爸爸的語氣裡充滿了無奈,似乎真的覺得我在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