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秦廣王。
地府的高層之一。
今天在開會的時候，小鬼辦公廳主任忽然找到我。
他說，孫悟空的政事秘書來咱們這問一個叫山村老屍的事。
我急了。
一個山村老屍他算老幾，怎麼跟孫悟空搞上關系的？
要知道孫悟空急了，連閻王都能給弄了！
更不要說我一個小小的廳長。
於是，第二天地府辦公廳下發了《關於加強孤魂野鬼管制工作的通知》。
法務司也隨即出臺了《孤魂野鬼登記管制及懲罰辦法》《規範野鬼管理辦法》《規範孤魂野鬼稱號辦法》。
而執法大隊的隊長黑無常此刻攔住山村老屍上去就是兩個大比鬥。
就你他媽叫山村老屍？！
我告訴你，你完蛋了！
油鍋已經弄好，一會兒你自覺下去，別逼我們動手！
1
今天是地府常態化管理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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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地藏、閻王等人照例在開地府高層討論會。
與其說是開會，其實也就是走走流程。
畢竟這裡窮鄉僻壤，離天庭甚遠，管理的又是死人，制度自然松弛很多。
況且，不放任幾個惡鬼厲鬼出去害人，我們哪來的校績？
沒有校績，上級又怎麼會撥款治鬼？
沒有撥款，我們以及手底下的兄弟吃什麼喝什麼？
地藏王素來能吃，捧著用天河澆灌的金瓜一邊吃一邊問：
「老大，這金瓜好吃，我回頭往你府上也送幾個，巨甜。」
閻王瞪了地藏一眼，教育道：
「地藏，注意形象，這是在開會，吃吃喝喝成何體統？」
「你光顧著自己吃了，你手底下的兄弟呢？地府成千上萬的小鬼呢？」
「有好東西，第一個想到的要是共享！」
說歸說，我還是注意到了他不斷咽口水的小動作。
這老頭，還真是口是心非啊！
不過，這金瓜看著確實好吃，回頭也整兩個嘗嘗。
我心中偷笑，卻也是一本正經地附和：
「閻頭說得好，群眾幸福了，才是真的幸福！」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地藏，你的覺悟有待提高啊！」
地藏目光轉向我，賤賤一笑：
「你也饞了？」
「行，也給你捎兩個。」
這小子，也不知道裝一下！
我笑著沒有說話。
這時，辦公廳主任小劉在敲門後，急匆匆來我身邊耳語道：
「廳長，剛才來了個人，是孫悟空的政事秘書，她來咱們這裡問一個叫山村老屍的事，這事在人間和天庭那裡都有點熱度，您看……」
孫悟空三個字一出，我嚇得渾身一激靈。
這可是個狠人啊！
在沒入天庭之前，就來地府大鬧過一番，聽說後來又去將天庭攪了個天翻地覆。
那可是直接打到通明殿裡，凌霄寶殿外。
再往裡就直接捶玉帝了！
這事兒換誰都得扒三層皮再死，死後墳頭估計還得被尿上一泡。
但結果呢？
這位孫爺爺屁事沒有，三十六雷將壓根拿他沒轍，還西遊一趟到靈山混了個文憑！
這是要本事有本事，要關系有關系！
三界少數幾個能橫著走的人啊！
我也顧不上開會了，小聲質問道：
「你怎麼做事的？」
「一個山村狗屁老屍，她算老幾啊？！」
「怎麼敢跟孫悟空搞上關系的？」
「你知道孫悟空的本事嗎？」
「他急了在場的人都得完蛋！」
「你還能不能幹了？不能幹打報告辭職，別讓我們跟著你吃掛落！」
主任小劉一聽嚇壞了。
在場的人都是地府個頂個的人物，說是地府的天也不為過。
他聽說過孫悟空的威名，但沒想到真人的本事比傳言還誇張。
他顫顫巍巍地回道：
「領……領導，我馬上就去辦這件事！」
我思索片刻，在他即將出門的時候攔住了他：
「先給我寫一份報告，我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的！」
主任小劉急匆匆告退後，地藏疑惑地看向我：
「怎麼了，這是，慌慌張張的？」
閻王也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大事不好啊，這孫悟空……」
看著面前的二人，我的話語戛然而止。
「孫悟空？孫悟空怎麼了？」
地藏繼續追問。
別看我們平時關系不錯，那是因為有福同享，這大難臨頭，絕對各自飛。
而且為了飛得更高更快，說不定還會在你背上狠狠踩上一腳，送你去當替死鬼呢！
我話鋒一轉，恢復了笑呵呵的樣子：
「這孫悟空剛路過地府，我還以為他又來鬧事呢！」
閻王臉色微變，旋即恢復正常，打趣道：
「今非昔比嘛，這孫悟空進了天庭又掛靠靈山，與我們又無冤無仇，來鬧事作甚啊？」
地藏也附和道：
「就是，現在是法治社會，誰還敢亂來啊？嗯，金瓜有空也給花果山送些去，扶貧得放在心上，落在實處啊！」
「善！」
閻王表示贊同。
「送些去吧，多送些去罷……」
2
我雖然暫時將事情壓下了。
但心中還是泛起陣陣的擔憂。
這孫猴子親戚遍布大江南北，好兄弟多如牛毛。
萬一這山村老屍恰好害了個它的朋友。
這事就麻煩了。
正犯愁著，主任小劉把報告送來了。
翻開一看，「未結辦」三個字讓我的心咯噔一下。
這真是怕啥來啥！
這山村老屍帶著一群孤魂野鬼真害了不少人。
關鍵這事發生在鄉下，消息閉塞。
又經過了長達半年的層層上報，最終斷在了地府辦公廳這裡。
不知道哪個王八蛋私自把這事給不了了之了。
倒了八輩子血霉！
我急忙又拿起另一份報告。
仔仔細細把經過看了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
由於人間互聯網的發展，信息傳遞的速度大大提高。
一個叫「有問必答」的軟件上出現了這樣一個問題：
【孫悟空可以秒殺山村老屍那樣的厲鬼嗎？】
恰巧被孫悟空的秘書刷到了。
如今的孫悟空何許人也？
天庭炙手可熱的人物！
怎麼能跟這種屍體扯上關系？
於是，孫悟空的專車在路過地府時，秘書便招了一個鬼差詢問。
她問山村老屍是誰。
鬼差一看車牌，知道是個領導，馬不停蹄就要上報。
但孫悟空一行人卻沒等他回來，就直接走了。
鬼差把這事上報給了執法大隊大隊長黑無常。
黑無常據說臉都嚇白了。
他又把這事告訴了指導員白無常。
白無常臉都黑了。
說這事非同小可，要立馬上報。
他跟分管領導鍾馗做了匯報，鍾馗驚得直接爆衣，四散的地獄火幹穿了七八間辦公室。
據說他還因此賠了十幾萬修繕費。
他分析了近一年的工作，沒覺得有啥重大失誤。
但出於謹慎，還是上報了地府辦公廳。
主任小劉得知這事，趕緊上網一搜。
這一搜不要緊，還真讓他搜到了「有問必答」上的那個問題。
他又上系統一查，確實有山村老屍等孤魂野鬼害人一事。
關鍵還顯示未結辦！
這才有了他急匆匆找我匯報一事。
放下報告，我罵了句娘。
這誰這麼闲在網上亂提問！
我思索片刻，拿起電話，打給了小劉：
「讓黑無常去把未結辦的事結辦了，同時起草個通知，關於加強孤魂野鬼管制工作的。」
放下電話，我猶豫片刻，又拿起電話，撥通另一個號碼：
「王司長，近來可好？」
「哈哈哈，是我小秦啊！你聽說最近山村老屍害人一事了嗎？」
「沒聽過不要緊，你再上一個叫『有問必答』的軟件搜一個問題。」
「問題叫『孫悟空可以秒殺山村老屍那樣的厲鬼嗎』？」
電話沉默了片刻，傳來了一句罵娘。
接著便是劈頭蓋臉地指責：
「讓你們平時辦事嚴謹利索點，現在好了吧，這要真惹到了孫悟空，地府得他娘的洗牌！」
「王老哥消消氣，這事確實是我們辦公廳的疏忽，但你看要真是最壞的情況，你們法務司也得完蛋，我這邊已經在起草通知了，勞煩你們也配合一下，我們未雨綢繆，這樣才能把風險降到最低你說是嗎！」
「下不為例！」
聽著電話那頭的嘟嘟聲，我重重松了一口氣。
現在隻要等黑無常把老屍解決，這件事就天衣無縫了！
隻是，等我泡好茶，點開今日的熱搜時，一條飆升的標題讓我瞬間冷汗直流。
那個標題寫的是【地府執法大隊大隊長黑無常的屍體出現在山村中】。
黑……黑無常死了？？？
3
這到底怎麼回事？
亂了亂了？
黑無常收拾個小鬼死掉了？
難道不該是那個什麼老屍在油鍋裡嗷嗷求饒直到魂飛魄散嗎？
不對！
有什麼藏在暗處的牛鬼神蛇想搗亂！
我當即喚來白無常：
「把能調來的人都叫上，我要親自過去看看！」
「哦……通知一聲地藏吧，有他在我安心一點。」
雖然地藏受到天庭的打壓，這些年比較低調，但實力和背景擺在那裡，有他在，相信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很快，我們一行人通過傳送陣浩浩蕩蕩地來到黃山村。
「打開回溯儀，從黑無常出現開始播。」
我吩咐著，隨即一個龐大的法陣覆蓋了方圓千裡。
畫面開始播放，剛開始一切如常。
黑無常帶著幾十伙小弟以包圍的架勢圍住了黃山村。
無數遊蕩的小鬼都瑟瑟發抖地躲在暗處。
一個滿臉獰笑的女鬼正給黑無常引著路。
接著，山村老屍出現了。
她尖叫一聲就要逃，但被黑無常攔住就是兩個大比兜。
「就你叫山村老屍啊！」
由於這次任務是臨時安排，佔了黑無常的休息日。
他這一肚子怨氣可算是找到了出處。
邊罵邊揍，打得方圓百裡隻剩老屍的鬼叫。
等他打累了，一旁的手下也支好了油鍋。
這油鍋是專門懲治惡鬼的，任你本事通天，下了鍋也隻能被煉成渣渣。
這估計是小劉的意思，要殺雞儆猴，嚇一嚇其他的鬼。
看到這裡，我沒發覺有任何異常。
但下一幕我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隻見一個身披鎖子黃金甲，頭戴鳳翅紫金冠，手握金箍棒的猴子蹿了出來。
這不就 tmd 齊天大聖的裝扮嗎？
猴子速度極快，一棒子就給黑無常腦袋打開花了！
山村老屍似乎認識來者，一臉驚喜。
但下一刻，金箍棒就落下將她砸成了碎片。
然後那猴子踏著雲就溜了，留下眾鬼一臉懵逼。
「孫悟空尋仇來了？」
我傻掉了。
「應該不是，以孫猴子現在的地位不至於親自出手，一聲咳嗽，整個黃山村都得被推平建成花果山分山。」
「而且這猴子和山村老屍明顯認識，老屍還一臉驚喜，說明他們可能是同伙。」
「但猴子又痛下殺手……山村老屍估計是被當槍使，然後被殺人滅口了。」
「他的目的應該就是殺掉黑無常，或者說，殺掉任何一個派來的官員。」
「這人跟地府或者天庭有仇。」
地藏否定了我的推論，一番推理猜了個七七八八。
「查，給我查！」
得力下屬的死亡讓我心中湧起一股怒氣。
「近期有打扮得類似齊天大聖的猴子都給我抓回來盤問！」
「還有……你！過來！」
我招來一隻本地最有名望的綠毛小鬼，吩咐道：
「現在開始你是地府執法隊外編人員，你負責調查附近有鬼將實力及以上的鬼的資料。」
「包括他們最近在幹什麼，昨天去哪兒了，在幹什麼，我要詳細到分鍾！」
「誰不配合，你自己處理。」
「明不明白？」
小鬼高興壞了，連連拍胸保證完成任務！
看著眾人散開，我冷哼一聲。
在位幾百年，我靠的就是一手雷厲風行！
隻要事辦妥了，過程就不是很重要了。
4
但事與願違，第二天，我接到了小劉的電話。
「綠毛死掉了！」
「根據傷口來看，是頭部遭受鈍器打擊，一擊致命。」
這是跟我們地府槓上了啊！
「根據我們的人在現場的搜查，找到了不少猴毛，已經送去核驗了。」
「但核驗的結果……」
「繼續說啊，核驗的結果怎麼了？」
小劉突然的停頓，讓我眉頭一挑，心中升起了劇烈的不安。
「核驗 DNA 的結果，這猴毛跟孫悟空的有 99% 的相似度！」
「也就是說，無論是襲擊黑無常還是綠毛的，都是孫悟空本人！」
劇烈的恐懼令我幾乎握不住電話。
孫悟空親自出手……
是熱血上頭？
這不可能，處在那樣的位置，早就有了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穩重。
上一次他如此暴怒，還是天庭要滅花果山滿門。
山村老屍顯然做不到那樣的程度。
所以，隻剩一種可能，他受到了秘密的委託或者任務！
打壓，不，甚至可能是清洗地府的任務！
我慌了……
下一個會是誰？
白無常、小劉、鍾馗、閻王、地藏？
抑或者……我！
5
就在我惶恐不已的時候，地藏走了進來。
面色沉重道：
「觀音座下善財龍女死了，善財童子重傷昏迷至今未醒，神獸諦聽重傷。」
「羅睺羅尊者被襲擊，但他擊退了襲擊者。」
「根據他的表示，襲擊者也是孫悟空的樣貌和裝扮。」
「天庭成立了特查組，我們都在其中，受命緝拿孫悟空。」
我猛地一激靈，幾乎跳了起來。
觀音的童子死了！
如來的兒子被襲擊？！
瘋了？！
瘋了？！
6
孫悟空的行程很好掌握。
或者說它根本沒在躲。
待我們找到他時，他正在處理公文。
瞥眼見到我們，不耐煩地問道：
「地府的二位，來我這裡有何貴幹？」
「觀音座下善財龍女死了，善財童子重傷昏迷至今未醒，神獸諦聽重傷，羅睺羅尊者被襲擊，這些事是你做的嗎？」
地藏開門見山。
沒有想象中的慌亂、憤怒，孫悟空平靜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疑惑：
「你們還真信是我做的啊？」
「如今俺老孫什麼都不缺，去幹這損人不利己的事幹甚？」
孫猴子乃石猴，天生心念通透，就算成佛，也藏不住太多情緒。
我從他的金眸裡看到的隻有平靜。
不是他幹的。
我心裡做了判斷。
「多說無益。」
地藏也不廢話，一掌轟出，金色的佛光填滿了整片空間。
孫悟空遙遙與之對了一掌，倒退數步。
嘴角溢出鮮血。
他猙獰一笑：
「現在信了吧？」
「信了，地藏多有打擾，還望大聖海涵。」
特查組來得快，走得也快。
路上我無數次想要開口詢問，但在瞥見地藏略有憤怒的表情後忍住了。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對了一掌就排除了孫悟空的嫌疑。」
地藏率先開口了：
「殺死觀音座下童子，打傷諦聽，需要起碼我這個級別的實力。」
「過去的孫悟空，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或許做得到，如今的鬥戰勝佛卻做不到。」
我心中疑惑更濃，因為我看到地藏眼中露出了悲傷。
「天地孕育的石猴，曾經的他多麼自由啊，沒想到成佛反而成了他的枷鎖。」
我眼中閃過驚恐，明白了話中之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