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吧,”丁霽杵在電視機前,“如果沒有之前的想象,吃喝看電影,這會兒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但是現在突然知道沒了,就很鬱悶!很鬱悶!”
“走吧。”林無隅轉身往門口走。
“幹嘛?”丁霽問。
“看電影去。”林無隅說著拿出了手機,“查查附近的電影院……”
“我靠,我不去!”丁霽發出了震驚的拒絕,“我不想動了,你要說去地鐵口轉轉,我肯定陪你去,你這會兒突然要去看電影,你自己去吧。”
“那怎麼辦,難受的是你,”林無隅說,“又不是我,我給你找解決方案呢。”
丁霽沒有說話,直接過去把放在電視櫃上的電視機給搬到了地上,趴地上檢查了半天,最後捏著電線:“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電源線這麼松,肯定是它的問題。”
“……所以呢?”林無隅看著他一臉嚴肅的樣子有點兒想笑。
“很簡單啊,”丁霽開始一個個抽屜拉開往裡看,“如果有一把改錐,一卷膠帶,我就能看電視了。”
林無隅嘆了口氣,坐到了沙發上。
屋裡沒有找到改錐,丁霽居然跑下去到門衛那兒跟人借了個小工具箱回來。
“你真牛逼,”林無隅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著小魚幹一邊喝了口啤酒,“你這強迫症是不是稍許有點兒嚴重了?”
“我這人就這樣,我現在就是軸勁兒上來了,”丁霽說,“我就要把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再不行就不怪我了。”
林無隅沒說話,看著丁霽。
這種想法還有另一種表達,我要做到無可再做才會停止。
但丁霽明顯不是這個意思,小神童的過去給他留下了很多不經意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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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什麼樣的父母,無論他們在或者不在,都會給你留下貫穿一生的痕跡,或好或壞,或冷或暖,或者讓人前進,或者讓人永遠倒地不起。
林無隅有時候很想知道,父母在林湛身上留下的是什麼,他們截然不同的感受,會是什麼樣的一種呈現。
帶著隱隱不甘的好奇。
丁霽把電視機後殼給拆了,發現電源線斷了一半,他把線皮剝了,把線重新接好,不過工具箱裡沒有絕緣膠帶,在廁所裡找到點兒用剩下的生料帶纏上了,折騰半天,插上電源發現還是不能亮,又趴地上看了半天,最後在電源板旁邊看到了一小片焦黑。
“操,”丁霽撐著地板,“這他媽是短路了啊。”
一直在沙發上大吃大喝冷血無情地參觀他幹苦力的林無隅沒有應聲。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發現林無隅已經吃空了兩包小魚幹,人不在沙發上了。
這會兒他才想起之前林無隅似乎是去洗澡了,於是往臥室裡看了一眼。
震驚地看到林無隅已經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在上面那張小床上睡著了,看樣子都已經開始做夢了。
丁霽非常無語地指了指林無隅:“你他媽就是豬變的!吃了睡睡了吃!上輩子就是頭豬!沒出欄就先把自己撐死在豬圈裡了!”
林無隅毫無反應。
丁霽原地憤怒地愣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去洗澡睡覺。
林無隅把大的那張床留給他了,看在這一點上,就不多罵了。
丁霽今天其實也有點兒累,坐車還湊合,時間長點兒,但就坐著也沒什麼消耗,但因為他和林無隅並不是真的來旅遊,林無隅心裡壓著事兒,他跟著也有些費神,這會兒折騰完電視,也困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的時候,他覺得挺舒服。
這一覺睡踏實了,明天是去玩還是去蹲林湛都沒問題。
但是這一覺並沒有睡踏實。
半夜的時候他醒了一次,迷糊中突然看到自己臉上方倒懸著一顆腦袋,他當場嚇得連喊都喊不出聲兒來,對著這顆腦袋一巴掌拍了過去。
然後聽到了林無隅迷糊的聲音:“啊……”
“啊你大爺!”丁霽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你他媽睡覺能不能像個人啊!你怎麼不下個腰劈個叉呢?是不是柔韌性不夠啊!”
林無隅沒理他,繼續呼呼大睡。
丁霽本來不想管,就讓他大頭衝下掛到明天早上,但躺好之後又覺得實在嚇人,萬一再醒過來一次,又得被嚇得一激靈,隻好又爬起來抓著林無隅的頭發把他推回了枕頭上。
丁霽覺得跑到林無隅這裡來住大概還是失誤了,雖說不用費事找酒店,但感覺這一個晚上轉瞬即逝,他都沒覺得自己睡著了,林無隅就已經把他拽了起來。
“你幹嘛?”丁霽都快悲憤哭了,拼命想往回躺下去。
“你不是要去看升旗嗎?”林無隅站在床邊,拽著他胳膊不松手,“現在不出發就晚了。”
“現在幾點啊?”丁霽閉著眼睛掙扎著還要往下躺,誰要看升國旗了?
劉金鵬你去看升國旗啊!
“三點四十,”林無隅說,“我查了一下,今天升國旗的時間是五點零六分,我約的車四點到,希望能趕得上……”
“現在幾點?”丁霽整個人都被嚇精神了。
“三點四十,”林無隅說,“我本來應該三點半叫你,但是我起晚了。”
“為什麼啊?”丁霽問。
“你不說你想看升旗嗎?”林無隅說。
“我不想看了,”丁霽說,“我現在想看降旗……”
林無隅愣了愣,松手讓他躺回了枕頭上:“是不是起不來啊?”
丁霽沒說話,閉著眼睛,但能感覺林無隅還站在床邊。
“那要不……明天吧,”林無隅說,“你睡吧。”
幾秒鍾之後丁霽突然沒了睡意。
林無隅執著地想要叫他去看升旗,甚至能三點多就起來叫他……雖然看升旗隻是他隨口一說,但往往一個人在突發情況下脫口而出的,都是真實想法,可能林無隅就是這麼想的,覺得他想看升旗。
其實他隻是因為劉金鵬跟念佛似的說了三百多遍升旗……
“走。”丁霽嗖地一下坐了起來,然後跳下了床。
“嗯?”林無隅正拿著手機往上鋪爬,大概是準備取消了行程去睡回籠覺。
“看升旗,”丁霽衝進了廁所,“約的車別取消啊!”
“嗯?”林無隅還是有些迷茫,“你醒了啊?”
“我都要出門兒了!”丁霽在廁所裡喊。
林無隅是個細心的人,他這麼大老遠地陪著林無隅過來小蝌蚪找哥哥,別說是看升旗,他想去升旗估計林無隅都會想想辦法。
丁霽其實挺感動的。
特別是醒過來腦子清楚之後。
他倆手忙腳亂地收拾完,抓了手機就出了門。
司機倒是到得很準時。
“趕得上嗎?”林無隅問。
“差不多,”司機說,“這會兒不堵,用不了一小時能到了,不過別人都三四點就在那兒排隊等著了,你們……”
“沒事兒,”丁霽馬上說,“我們就感受一下氣氛。”
林無隅看了他一眼。
丁霽在旁邊打了個呵欠,非常大的呵欠,還帶著響兒。
“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林無隅說。
丁霽擺了擺手:“睡不著,興奮著呢。”
“我有點兒……餓,”林無隅摸了摸肚子,“剛出來的時候應該帶點兒吃的。”
丁霽往褲兜裡掏了兩下,揪出來兩個巧克力派,放了一個到他手上:“我拿了。”
“……你可以啊。”林無隅頓時覺得心情愉悅,撕開包裝袋,一口就把巧克力派塞進了嘴裡。
丁霽拿著剛撕開的另一個,看著他,過了幾秒,把這個也遞了過來:“給你吧,我不吃了。”
“不用。”林無隅塞著一嘴含渾不清地說。
“我怕你一會兒餓死在國旗前,”丁霽堅持把派放到了他手上,“太有損我大國形象了。”
林無隅笑了起來,也沒客氣,拿起這個派兩口就給吃了。
司機大哥的話沒錯,他們到的時候,所有的遊客都已經進場了,幾個觀看點都已經擠滿了人,放眼望去全是腦袋和手機相機。
“還是來晚了。”林無隅嘆了口氣。
“這會兒高考完了的都出來了,估計要想看,”丁霽說,“咱們昨天晚上就得在這兒杵著才行。”
“我們可以在這兒杵著等降旗。”林無隅說。
丁霽笑了起來:“你快得了吧,我說了,我感受一下氣氛就行。”
“那行吧,”林無隅找了個稍微松快點兒的地方,“聽個動靜。”
“我來錄個腦袋,”丁霽拿出了手機,“讓鵬鵬看看這場面。”
林無隅也拿出了手機。
他很少發朋友圈,出門旅遊也不愛拍照,身處其中時,他更願意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聽,比起舉著手機到處拍回家了再翻出來看要更有意思。
但今天他打算拍幾張照片。
如果這算是旅行,這次旅行還挺別致的。
升旗的時間很短,他們也沒看到什麼過程,但周圍所有的人都安靜看著國旗,唱著國歌,感受還是很強烈。
丁霽小聲說:“這比在學校升個國旗感覺酷多了。”
“那肯定,”林無隅笑了笑,“接下來有什麼行程安排嗎?劉金鵬是不是給你規劃了路線?”
“一堆呢,”丁霽說,“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這次咱們還是把你這個事兒給辦了,無論這人能不能找到,都得找,就是為這事兒來的。”
“好。”林無隅點了點頭,“那先去吃早點。”
林無隅來的時候就沒有具體計劃,畢竟隻有一張照片,來了之後跟丁霽一塊兒商量著,也沒商量出什麼計劃來,畢竟隻有一張照片。
他們唯一能做的“找”,就隻有等。
林無隅無所謂,隻覺得有些對不住丁霽。
丁霽大老遠陪著他過來,每天都坐在地鐵口,比旁邊舉著個二維碼討飯的大爺都敬業,實在是有些……
在地鐵口連續蹲了兩天半之後,林無隅決定今天放假。
“我們去遊樂場吧。”他站了起來。
“你沒去過遊樂場啊?”丁霽有些不屑。
“我們去爬長城吧。”林無隅想了想。
“……現在都中午了,”丁霽說,“是不是有點兒太想一招是一招了?”
“那我們去逛胡同吃東西。”林無隅一拍腿。
“你第一條就應該說這個,”丁霽說,“這才是你。”
林無隅笑笑:“走吧,看看劉金鵬的清單,我們按上面的內容一個一個吃。”
“你……”丁霽看著他,“放棄了?這才三天沒到呢。”
“休息一下,”林無隅說,“你跟我一直蹲在這兒算怎麼個事兒。”
“我就是來蹲這兒的,”丁霽說,“不為蹲這兒我還不來呢,我後邊兒得在這兒待四年,我再考個研又得幾年,我要玩我差這幾天?”
“那……”林無隅皺了皺眉。
“你不用想那麼周全,”丁霽拍拍他肩膀,“跟朋友你想那麼多幹嘛呢。”
“你總這樣嗎?”林無隅看著他。
“哪樣?”丁霽問。
“二話不說就幫忙。”林無隅說。
“你當我是傻子呢,”丁霽嘖了一聲,“也就鵬鵬能讓我做到這個地步,現在加一個你。”
林無隅想了想:“你跟劉金鵬認識多久了?”
“我倆發小。”丁霽說。
“有點兒羨慕,”林無隅嘆了口氣,“我從小到大,沒有過這麼鐵的朋友。”
丁霽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