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父母的骨灰都不知道被他丟到了哪裡!
沈寧要我幫他,卻連我家人的骨灰都棄如敝屣。
一瞬間,我隻覺得氣血翻湧,口中竟吐出一大口黑血。
恍惚中,沈寧死死地抱著我,嘶聲力竭大喊道:「快叫太醫!」
我隻覺得虛偽,我死了,不正好如他所願嗎,畢竟,再也不會有人知道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曾是一個女山賊的壓寨夫婿,他也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去巴結宋知薇。
我醒來時,沈寧坐在床頭環著我,仿佛我們真的是一對恩愛夫妻。
太醫跪在地上替我把脈,額頭冷汗冒個不停,最後還是猶豫道:「娘娘體內有換生蠱,怕是活不過五年,微臣才疏學淺……」
沈寧愣在了原地,而後冷靜地屏退了所有下人,隻是話音中的顫抖還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無措:「你怎麼會中蠱?」
我扯了扯嘴角,勾起一個難看的笑容:「殿下怕是早就忘了,有一次你中了奸人毒藥,命在旦夕。」
「若不是我將母蠱放在你身上,又將子蠱引入我體內,用我的命續你的命,你早就死了。」
「殿下,我沒有你和知薇姑娘的青梅竹馬情誼,也不敢妄想什麼不屬於我的東西,隻求你把阿牛哥還給我,就當是可憐一個將死之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看到沈寧眼中有淚花在閃爍,似是愧疚和後悔。
他將我牢牢摟住,似乎很害怕失去我:「微微,我永遠是你的阿牛哥,我向你承諾,你若不棄,我必不負!」
「我賜你封號,淑妃,望你謹記賢良淑德。」
「你放心,隻要我登上皇位,你就是天下最尊貴的皇後。」
紅浪翻被,我死死地攥住身下的被褥,任由他在我身上起伏,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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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一次觸碰都讓我覺得惡心。
「賢良淑德」,他怎麼有臉對我說這種話?
我也想過暗殺沈寧,可他身邊遍布暗衛,我根本沒有機會下手。
誰願意委身仇人呢?
可為了等待復仇的機會,我別無選擇。
父親曾對我講過臥薪嘗膽的故事,告訴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可我是個差到極點的學生,學不會忍辱負重,隻能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來麻痺自己。
在沈寧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中,我雙手攀上他的肩膀,騙自己:「沈寧,我是愛你的。」
5
自從知道換生蠱的事情後,沈寧就對我寵愛有加,似乎這樣就能彌補他的愧疚。
可我的身體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
沈寧為了哄我開心,特意為我選了一個貼身伺候的太監。
那一日,沈寧蒙住我的眼睛,將我帶到了後花園,神神秘秘道:「微微,我為你準備的這個禮物你一定會喜歡!」
我睜開眼,站在原地如遭雷擊,恨不得徹底昏死過去。
眼前身著太監服、面如死灰的男人,竟然是我以為早已死去的哥哥!
沈寧笑得燦爛不已,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向我討好道:「婢女說你一直思念家人,所以特意讓大舅哥做太監進宮陪你,這樣你就不會再覺得孤單了。」
「還好我當時留了大舅哥一命。」
「微微你不用謝我,這一切都是我這個做夫君該做的。」
沈寧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我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看著哥哥低頭彎腰的樣子,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才忍住了差點從喉嚨裡怒吼而出的憤怒和絕望。
沈寧怎麼敢!
他怎麼敢閹了我風光霽月的哥哥,還要恬不知恥地叫我感謝他!
我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血肉之中,直到巨大的疼痛將我從憤怒中喚醒。
我臉上掛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殿下寬恕我哥哥的死罪。」
「我父母他們不過是山匪賊寇,死不足惜。」
「從今往後,我隻是殿下的淑妃。」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沈寧才笑著離開了。
而哥哥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冷聲道:「當年你在沈寧身上下的,明明就不是雙生蠱……」
有了哥哥的陪伴,我的身體好轉了不少。
可我過得好,宋知薇就不樂意。
她抓住我哥哥,逼他脫下褲子,給大家看看什麼是閹人。
羞辱我不算,還要將我哥哥的自尊徹底踩在泥裡。
當夜,哥哥全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了回來,卻絕口不提發生了什麼。
沈寧見我要發瘋,二話不說將我攔腰抱住,急切勸道:「你先冷靜,我一定會讓知薇給你個交代!」
他又在騙我!
宋知薇的父親是太傅,哥哥是將軍,沈寧巴結他們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會為了我討公道?
我狠狠地在沈寧手腕上咬了一口,趁她吃痛衝進了宋知薇的寢宮。
宋知薇恃寵而驕,在東宮更是說一不二,哪裡會想到我敢提刀上門來殺她,頓時嚇得臉色煞白,驚叫連連。
而在我抓住她的瞬間,沈寧手握弓箭出現在了門口。
「微微,你別亂來,小心傷到自己!」
一瞬間,我竟有些恍惚,似乎看到了當初我嫁的那個少年郎。
這支箭,會趁亂射向宋知薇,還是……會準確無誤地射中我?
我提著刀沒有下一步動作,將所有的選擇權交給了沈寧。
宋知薇在我耳邊大喊:「太子哥哥,快救我!」
「嗖!」
利箭破風而來,瞬間射穿了我提刀的那隻手。
我隻覺得好疼啊,疼到快要暈厥。
這一箭,我沒有死,我的「阿牛」卻徹底死了。
6
年底之前,邊疆大破樓蘭,大勝而歸。
和他們一起回京的還有被生擒的樓蘭王子羅邺。
他當真是生得比女人還好看,肌膚勝雪,金發似火,宛如誤入人間的天人。
我不由得被他吸引了全部目光,而羅邺也直勾勾地盯著我,一眨不眨。
直到沈寧突然箍緊我的腰,我才被這陣疼痛重新喚回了意識。
沈寧的唇緊繃著,眉頭也寫滿了不悅:「我與他,誰更好看?」
我將手腕上的傷口露了出來,隻微笑道:「你沒有吃醋的資格。」
沈寧啞然,隻當我還在生氣,哄道:「我以後一定會補償你。」
聽到這話,我心中再無半點波動:「你的愛我都不稀罕了,何況你的補償。」
沈寧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眼中快速閃過一絲惶恐和害怕,可又瞬間變成了憤怒和不滿:
「既然你不稀罕我的愛,那就讓你試試我的恨。」
他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著宋知薇來我宮裡找茬。
宋知薇一進門哪也不去,就直奔我的寢殿,指著我的哥哥道:「我什麼也不要,隻要他。」
我幾乎是拍案而起,厲聲道:「絕對不行!」
宋知薇會殺了我哥哥的!
沈寧卻冷哼一聲,攬住宋知薇的肩膀,向我示威:「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賞給你的,你有什麼資格說不。」
他不痛快,便要我也一起痛苦。
他明明知道哥哥現在就是我的命,可還是要拿哥哥來威逼我服軟。
而哥哥就默默地站在我身後,眼裡沒有一絲光芒,仿佛一具即將被丟棄的、破敗的木偶。
我跪在沈寧面前,放下了我所有的自尊和驕傲:「阿牛哥,我求求你,放過我哥哥吧,他會死的。」
自從他恢復記憶後,我再也沒有叫過他阿牛哥。
這一聲叫出來,沈寧便知道我在向他認輸。
什麼尊嚴、驕傲,我全都不要了,若是連哥哥也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
我覺得無窮無盡的悲傷和恐懼將我徹底籠罩,可我卻始終擠不出一滴眼淚。
看到我痛到麻木的樣子,沈寧有些心軟,可他卻像是一個要不到糖的孩子,偏執地想要重新獲得我的愛。
眼看他神色似有松動,宋知薇卻抱著他的胳膊道:「太子哥哥,我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我什麼禮物都不要,隻要這個閹人。」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我知道,我保不了哥哥了。
果不其然,沈寧隻猶豫了一瞬,便給我判了死刑:「明天你就把他送到知薇這裡。」
臨走之前,宋知薇轉身挑釁地看著我,衝我輕蔑地做了個「殺」的動作,殘忍地嘲笑著我的失敗。
無盡的悔恨將我包圍,我早該將哥哥送出宮的,要不是我貪戀親情,也不會害得哥哥落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當晚,我點燃了宮殿,趁著宮中大亂送走了哥哥。
而在我回去的途中,一雙手卻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拉到了假山後。
我正嚇得魂飛魄散,就聽到一道輕笑聲在我耳邊響起:
「淑妃娘娘,私放宮人可是死罪。」
是羅邺。
知道對方的身份之後,我反而不怕了。
因為,我們都有共同的目的。
我甩開他的手,轉身冷冷地看著他:「我幫你入主中原,你幫我殺了沈寧。」
羅邺眼中帶著笑意:「果然我沒有看錯娘娘,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都想殺了沈寧。」
見羅邺答應了我的交易,我也不想再跟他多做糾纏,轉身便要離去。
電光火石之間,羅邺突然擒住我的手腕,將我壓在了假山上。
他的臉上仍然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可說出的話卻讓我嚇了一跳:「我幫你宰了沈寧那狗娘養的,唯一的條件是,成為我的女人。」
7
沈寧雖然惱我抗旨不遵放走了哥哥,但他終究還是心疼我,不忍對我重罰,隻是讓我禁足在殿。
可因為這事情,宋知薇發了好大的火。
她將我綁到柱子上,用鞭子打我,不過十下,我便被抽得皮開肉綻。
沈寧來救我時,我已經隻剩下半口氣了,卻始終咬著牙不肯叫一聲疼。
「隻是個女山匪而已,我憑什麼不能殺?」宋知薇聲嘶力竭地怒吼著,眼中全是怨恨和嫉妒。
我故意在沈寧懷裡扯開了一個苦笑,自嘲道:「反正我中了蠱,也活不長了,若是殺了我能讓宋姑娘開心,那我也算死得其所。」
我確實是比不上權利。
可我畢竟是沈寧真心愛過的女人,又用命救了他,誰能保證我在他心裡一點分量都沒有?
果不其然,沈寧聽後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抬手就狠狠地給了宋知薇一巴掌,臉色沉得跟墨一樣黑:「憑微微是我的女人,而你隻是宋府的大小姐!」
沈寧這話擺明了,太子妃的位置是不是她宋知薇的,還不一定呢。
宋知薇捂著紅腫的臉,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哭得梨花帶雨:「沈寧,你就不怕我父兄找你算賬?」
這下算是徹底觸到了沈寧的逆鱗。
他是太子,未來的一國之君,肯屈尊降貴去討好宋府已是最大的讓步。
可現在宋知薇這麼明目張膽地指出來,不亞於在眾人面前打他的臉。
沈寧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厲聲呵斥:「送宋姑娘回府,若是教不好她規矩,她也不必再進宮了!」
好一出狗咬狗。
我躲在沈寧懷裡得意地笑了笑,他們鬧得越兇越好。
失去了宋府的支持,我看沈寧拿什麼坐穩太子之位。
恍惚之間,我的耳朵開始嗡嗡作響,突然一口鮮紅的鮮血噴了出來,盡數噴在了沈寧身上。
徹底暈死過去前,我看到沈寧慌亂地想要擦掉我嘴角的鮮血,可那鮮血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將我身上的白衣徹底染紅……
太醫說我的病情惡化了,身體從內部開始腐爛,最多不出兩年,我就會肝腸寸斷而死。
為了彌補我,沈寧對我百依百順。
幾百年才出一顆的粉色珍珠,他竟集齊了十八顆,為我做成了手鏈。
從不信佛的他,竟然三跪五拜,親自替我去大慈寺祈福。
那段日子,他仿佛又變回了阿牛,我們的日子過得溫馨而甜蜜。
直到那一天,我的院子裡突然傳來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我走出門,隻見庭院裡放著一具屍體,上面蓋著一層白布,可那白布卻被鮮血染成了刺眼的猩紅。
一陣不祥的預感湧了上來,我顫抖著走上前,想要揭開白布,婢女連忙跟在我身後。
「娘娘,別看!」
已經晚了,我什麼都看到了。
我的哥哥被人殘忍地殺死,身體的血肉被一刀刀割下,隻剩下一具空落落的骨架和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
我雙腿發軟,腦子一陣眩暈,直接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我聽見婢女們驚呼連連,看見她們亂作了一團。
我想安慰她們我沒事,可喉嚨裡竟然說不出一個字,隻能痛苦地哀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