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習生:“題王爭霸,是一款學習遊戲,今天是我們的學習交流會。”
清潔工大爺搖搖頭,彎腰繼續掃地,邊掃邊說:“那不知道……你們年輕人的玩意兒,我這個老頭子不懂,從來沒聽說過。”
薛習生說了聲“謝謝您,打擾了”,說完再抬頭,隱約看到兩個身影在餘光裡晃了晃,等他想再仔細瞧瞧,人影已經消失在側門。
雖然還沒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但避開學委這個念頭一致,謝俞賀朝兩個人找準機會,從側門跑了進去。
世紀城裡的人比外面更多,光是等電梯的就圍了一圈人,估計沒個兩三趟還輪不上。
賀朝當機立斷,推開安全通道的門,直接走樓梯。
兩個人三步並兩步,扶著扶手往上跑,速度很快,跑了不知道有幾樓,光是拐彎就拐得天旋地轉。
伴隨著這種眩暈,謝俞突然想起來前陣子搜的那個百度知道,男朋友不愛學習怎麼辦。我男朋友天上有地上無,就是總考倒數第二。
數學課上殘血的“賀帥”。
還有在公交車上,賀朝對著建行雜貨說的那句:“這地方我來過。”
……
再往前追溯,謝俞甚至想起來千紙鶴上那個潦草的O。
是零。
謝俞停下來,輕喘著氣,抬手把一邊口罩摘了,口罩垂下來貼在臉側,然後他靠著牆說:“行了……別跑了。”
安全通道樓上樓下都沒什麼動靜,大家都在等電梯,就算有走樓梯的,也基本沒人往這麼高的樓層走。
賀朝就著臺階直接往下坐,坐在樓道臺階上,打算正視一下兩人之間的問題,那一串亂碼似的遊戲艾迪他壓根沒記住,隻能問:“那什麼玩意兒X?”
Advertisement
謝俞反問:“你,不要逼臉?”
賀朝抓抓頭發,他自認自己的應對能力還不錯,遇到這件事也沒了轍,又扯開話題:“那學委是誰?”
謝俞暫時沒辦法思考,隨口說:“不知道,是誰都有可能。”
薛習生是題王爭霸遊戲裡的一員,仔細想想一點也不奇怪。放眼整個二中,無論是學習態度還是努力程度,沒有能跟三班學委比的。
平時見他不是在背單詞就是在刷題。
兩人說完,又沉默一會兒。
然後謝俞壓下所有情緒,把手裡那份試卷遞過去:“你帶筆了嗎。”
賀朝也是這個想法,不當場做張卷子,根本不可能相信這個離奇的巧合。
這也太他媽……
太他媽。
他接過試卷,又把那本《高考精選》丟過去:“帶了。你……挑一套。”
謝俞出門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想過,一個小時後,自己會跟賀朝坐在世紀城安全通道裡寫試卷,而且常年穩坐倒數第一的賀朝同學邊做題邊跟他說:“你這套題太簡單了……”
“你這套簡直弱智。”謝俞額角狠狠地抽了抽。
第七十四章
賀朝拿到試卷, 習慣性先從頭到尾把題目掃一遍, 心裡對這套題的難易程度大概有個數, 然後才動筆,直接在試卷空白處打草稿。
腦子裡亂成一團,寫出來的字也飄忽不定。
他坐在最上面那層臺階上, 謝俞坐在樓梯拐角口,兩個人一上一下,面對面。
賀朝邊打草稿邊回憶, 他在遊戲裡頂著“題王”這個艾迪都對謝俞說了什麼。
好像都不是什麼好話。
賀朝大腦反應遲緩, 筆尖觸在薄薄的紙張上,寫下一個根號二之後就沒再動彈。墨水逐漸暈開, 隔了一會兒,他才盯著那團黑色墨跡想起來最欠揍的那句, 不知道怎麼想的,說了出來:“……我讓你三道題?”
謝俞帽子還沒摘, 罩在頭上,又低著頭,從賀朝那個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他的鼻梁和下巴, 嘴角抿著, 看起來情緒有點糟。
能不糟嗎。
謝俞手裡捏著筆,覺得跟這個傻逼在夢裡見了一面的可能性還更大一點。沒準真是做夢。
謝俞對著題目緩緩吐了口氣:“行啊,你讓。我讓你十道。”
賀朝:“……”
兩個上課成天睡覺打遊戲,以一己之力把三班平均分拉得各科老師恨不得直接跳崖,上課連書都不知道該翻哪頁的年級墊底, 現在卻坐在樓道裡口出狂言。
平時在學校,出場頻率最高的對話是:老師在講哪題?
-不知道。
-這題你會嗎?
-不會。
-看你不會我就放心了,那你作業抄完了?
現在放完狠話之後,自己也覺得有點恍惚。
賀朝帶過來的這套《高考精選》,謝俞沒怎麼挑,難度都差不多,隨手撕了一張下來,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看完直接把手機往地上扔。
半個小時,差不多十一點收卷。
在看到賀朝能答出來什麼玩意兒之前,謝俞還是持懷疑態度,即使心裡隱隱有個不可思議的念頭不斷地在往外冒。
賀朝情緒飄忽不定地寫了兩道題。
握著筆,手指骨節凸起,看著試卷上醜到飛起的爛字,愣了愣才把筆從右手換到左手。
謝俞寫完的時候還沒到十一點,抬頭看過去,臺階上那位傻逼也正好停了筆,把試卷擱在膝蓋上看著他。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
謝俞拎著試卷往臺階上走,去拿賀朝膝蓋上那張的時候,賀朝一隻手按著試卷,另外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低聲說:“那個,放我一馬?”
“你不是挺囂張嗎,”謝俞說著,把試卷一點一點從他手裡抽了出來,抽到一半抽不動,又說,“松手。”
謝俞本來還在心裡說不可能,結果看到試卷……說不出話了。
除了前幾行醜字以外,試卷上的其他字雖然筆鋒還是狂,但狂得凌厲大氣,筆力勁挺,是那種不太規矩的漂亮,跟前面那幾行看起來根本不像同一個人寫的。
謝俞不知道該說什麼,把試卷翻過去又看了幾眼,確定不是自己眼花。
“我左撇子,”賀朝心裡有點發怵,解釋說,“不過我右手寫得也不差,就是風格不同,右手更豪放灑脫一些……”
他從小就用左手用得比較順。不過家裡人有意識讓他練右手,想趁著孩子年紀小板板正,時間久了,“左”得不是太明顯。
“糾正一下。是狗屎。”
謝俞心說這人都頂著題王這個艾迪來了,字突然變好看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業務能力堪稱一流。但還是說不出的上火,於是說完又道:“你對豪放灑脫可能有什麼誤解。”
半小時答題時間有點緊,賀朝答題跳步驟跳得很嚴重,三步並一步,大片空白的答題區域就用了一半,在草稿區算出來答案,然後直接在答案上勾個圈就算最終步驟。
謝俞仔仔細細地從第一題開始看,從頭看到尾,發現除了賀朝在算最後那道解答題的時候筆誤漏了小數點之外,基本沒有哪裡出錯。
賀朝也在看他的。
掃了一眼,發現男朋友前十題真的空著。
說讓十道題就讓十道,很囂張。
順著往下看,每道題條理清晰簡明扼要。
賀朝之前看過那個“X神”刷題,邏輯思維騙不了人。不管是從切入角度的選擇,還是做題時喜歡劃線提煉重要條件的小習慣,都跟面前這張試卷呈現出來的一模一樣。
對完答案,就算再不願相信,事實擺在面前。
——謝俞這時候才感覺到什麼東西一點點、控制不住地從腦子裡衝了出來。說不上來那種感受,震驚之餘,最直觀的感受就是看對方像個傻逼,看自己更像個傻逼。
賀朝張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就見謝俞邊撩袖子邊說:“我暫時不知道說什麼。這樣,先打個十分鍾。”
賀朝:“不好吧,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不如我們心平氣和坐下來……”
“好好聊聊”四個字還沒說全,謝俞已經動了手。
賀朝單手撐著臺階站起來,往邊上退了退,還沒站穩,迎面又是一記。
夾著風似的,毫不留情。
樓道裡空間本來就小,兩個人都施展不開,雖然沒動真格,但也不是鬧著玩。尤其謝俞這位從小到大有什麼事不能解決就把人摁在地上摩擦,能動手就絕對不廢話的黑水街街霸。
賀朝一邊挨揍一邊在心裡說,老子男朋友,二話不說就是幹的樣子真他媽可愛。
謝俞剛開始比較猛,後面逐漸松了力道。賀朝順勢把人攬進懷裡,摁著不聽話的小朋友,不由分說地吻了上去。
男孩子硬骨氣,傲得不行,唇卻軟得很。
謝俞後背抵著牆,寬松的連衣帽遮著額頭,視線有些受阻,最深的感官就是這人掐在他腰上的手,還有這人探進他唇齒間,肆意強硬、帶著侵略性的動作。
狹小的樓道。
下面幾層有幾個人走動,腳步聲順著回旋樓梯慢慢繞上來。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
賀朝沒有完全松開他,嘴唇若即若離地,尤其張合的時候,有意無意蹭在謝俞唇上,說話的時候抬手一點一點把謝俞頭上的帽子往下拉:“這樣,我們先親個二十分鍾。”
“滾。”
這麼鬧了一出,從在世紀城門口碰面,再到看見對方近乎滿分的試卷,那種措不及手的情緒才逐漸消下去。
兩個人並肩坐在樓梯上,各自組織語言。
謝俞用指腹抹了抹嘴角,剛才被這人親得發疼,緩了一會兒才問:“有煙嗎。”
“小朋友不能抽煙,”賀朝從兜裡摸出來根棒棒糖,粉紅色包裝紙,騷得要死,他捏著棍子反問,“……將就一下?”
謝俞接過來,拆了糖紙。
“你到底怎麼回事,”謝俞拆到一半,想起來前不久花了挺多心思整理的那份學習資料,又說,“你他媽知道我為了整理那個……”
賀朝打斷道:“年級倒二,你又是怎麼回事。”
提到那兩封學習郵件,謝俞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然後他回想起當初莫名其妙出現在他桌上的《高中教材全解》,隱約覺得不對勁,抓到了一絲端倪。
“書是你買的?”
賀朝琢磨著“整理”兩個字,也回味過來:“郵件是你發的?”
“……”
謝俞沒說話,把糖紙揉成一團抓在手心裡。
操,這都是什麼事。
繞了一圈,原來在瞎操心。
賀朝手掌撐在臺階上,被臺階邊沿硌著,突然有點想笑:“我還以為……主要萬達他們分析得挺像那麼回事。”
謝俞說:“像個屁,扯成那樣你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