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這個地步,也不可能互相裝傻子。
謝俞的想法很簡單,有事說事,怎麼想的,想幹什麼。
走到寢室門口,賀朝腦子裡還在不斷炸煙花,就像剛才三十塊錢都算不清楚一樣,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打開門,走進去,然後又關上了宿舍門。
謝俞看著這個傻逼進宿舍的全過程:“……”
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謝俞走過去,打算敲門。還沒來得及敲,門又開了。
賀朝站著門口:“我……”
謝俞打斷道:“你喝醉了嗎。”
“沒有,”賀朝有點發愣,很快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頓了頓,反問,“那你……喝醉了嗎。”
謝俞說:“傻逼,你說呢。”
沒喝醉。
不是因為因為酒精作祟。
也不是一時衝動。
“之前還朝哥,怎麼又成傻逼了。”
“你就是傻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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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裡有行李箱車輪滾過的聲音,還有幾個人打打鬧鬧著從樓上下來。
兩個人極其幼稚地“你才傻逼”了幾輪,然後謝俞站在這片噪雜裡,輕聲說:“賀朝,是你先招惹我的。”
你先招惹我的。
帶著這麼多聲音入侵他的生活。
非要攻破他所有武裝。
謝俞話剛說完,被賀朝抓著手腕拉進了寢室裡,謝俞後背撞在門板上,撞得有點疼:“操,你發什麼瘋?”
兩個人靠的很近,賀朝的手撐在謝俞耳邊,他實在憋不住了,哪怕說出來之後被打成殘廢也願意。
“我……沒喜歡過人。”
“我面前的這個,叫謝俞的小朋友是第一個。”
賀朝不知道怎麼說,他也沒什麼告白的經驗,用沈捷的話說算得上是個情商殘疾,緩了緩,又繼續道:“雖然小朋友脾氣不好,動不動就打人,但我還是很喜歡他。”
“……”
“很認真的那種喜歡,看到他就高興,想跟他談戀愛,喜歡得要命。”
賀朝說完,又問:“那個脾氣不太好的小朋友聽到了嗎?”
脾氣不太好的小朋友現在很想打人。
有這麼說話的嗎。
欠揍現場?
“我也沒喜歡過人。”
謝俞忍著揍人的心情說:“面前這個叫賀朝的臭傻逼是第一個。”
第五十一章
謝俞說完, 過了好久賀朝都沒說話。
這傻子大概沒想到自己還能四肢健全地站在這裡, 平時戲這麼多的一個人, 現在跟個啞巴似的,就這樣把他壓在門板上盯著他看。
他不知道賀朝此時正在心裡想,媽的這煙花都炸了幾輪了, 怎麼還沒炸完。
謝俞手腕還被他握在手裡,沒忍住掙了掙:“看夠了麼。”
“……”
“沒有。”
聽到謝俞的聲音,賀朝這才回神, 嘴角忍不住一點一點上揚, 最後笑了起來,重復道:“沒看夠。”
謝俞那句“你先招惹我的”, 本來後面想跟的是:如果你隻是覺得新鮮,覺得好玩, 我沒空陪你玩。
他不敢確定賀朝的喜歡到底算什麼,於是他習慣性保護自己, 近乎消極地想要個結果。
他甚至覺得,賀朝會往後退。
但是賀朝沒有。
他說他是很認真的,想跟他談戀愛的那種喜歡。
謝俞覺得自己被賀朝傳染了, 嘴角也開始往上揚, 壓都壓不下去,傻氣十足,他幹脆反手開了門打算出去:“我回去了。”
賀朝沒攔他,但是等他走出去兩步,賀朝又在後面叫他:“謝俞。”
謝俞開了門, 轉過身靠在門邊,抬眼看他。
賀朝沒完了還,又叫了一遍。
謝俞被他叫得有點煩,想說“你叫魂啊”。
賀朝站在對門——他身上那件黑外套,拉鏈隻拉到一半,騷裡騷氣的,謝俞這才發現這人今天連耳釘也悄悄戴起來了。
賀朝說:“沒什麼,熟悉一下男朋友的名字。”
這句話似曾相識,總感覺在哪裡聽過,還沒等謝俞想起來,賀朝又說:“以後多多關照啊,男朋友。”
他想起來了。
那是開學第一天,賀朝坐在最後排,也是用這種方式叫他,並且特別散漫地對他說:熟悉一下新同桌的名字……以後多多關照啊,同桌。
現在這兩句話又從賀朝嘴裡說了出來,從“同桌”變成了“男朋友”。
這種感覺很奇妙。
好像繞了個圈,最後繞到這。
賀朝說完,兩個人站在門口四目相對半天。
這感覺有點像小情侶打電話,說了‘晚安我掛了’,但是誰也不主動掛電話,就傻不拉唧地聽對方安靜的呼吸聲。
“你進去吧,”賀朝說,“早點睡。”
謝俞轉身進屋,關上了門。
謝俞回寢室之後洗了個澡,洗完做了幾套試卷,本來以為會沒辦法集中注意力,拿著筆在草稿紙上算起來之後,發現倒還好。
挑了幾道題,做完把試卷翻頁,等他粗略刷完各門科目,從題海中抬起頭,發現已經快十一點。
等閉上眼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還沒平復下來的心跳。
睡著之前,謝俞腦子裡最後浮上來的念頭居然是:操,早戀了。
次日,姜主任晨間播音節目準時準點,從不遲到,也永遠不會缺席,用自己的聲音喚醒所有住宿生的活力:““同學們,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你們快樂嗎。”
姜主任剛開口,已經有人蒙著被子哀嚎:“啊——蒼天啊——”
“沒人性啊——”
“生活為什麼要給這麼對待我這個弱小無助的孩子?”
對宿舍樓內慘狀一無所知的姜主任,還陶醉在自己的勵志演講當中。
“期中考試臨近,各位同學心裡是否多多少少有些激動,這不僅是一次考試,還是你們收獲勝利果實的日子。現在就起床吧……起來!想考高分的同學們!”
謝俞忍了會兒,實在忍不下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往邊上摸,摸半天也沒摸到耳塞,又把手縮了回去。
走廊上開始熱鬧起來。
這片熱鬧裡,出現好幾聲“朝哥”,賀朝打了一圈招呼,走到對門,抬手敲了敲:“老謝,你起了嗎。”
回應他的是謝俞反手砸過去、砸在門板上又彈回來,在地上滾了兩圈的鬧鍾。
賀朝:“……”
邊上有人看到了,主要是這個場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遍,而且更離奇的是賀朝也不生氣,脾氣特別好地蹲在門口,等裡頭那位爺起床氣過去之後給他開門,於是忍不住湊過去問了一嘴:“朝哥,這……西樓謝俞每天脾氣都這麼爆?”
“是啊,”賀朝笑了笑,“可愛吧。”
那人臨走前反復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朝哥說的應該是可怕?還是他根本不懂什麼是可愛?
過了差不多有兩分鍾,謝俞才起來給賀朝開門。
賀朝一整晚沒睡,昨晚謝俞回去之後,他先是把個籤那串“啊啊啊”刪了,刪完之後又不知道填什麼,於是又重新打了一串“啊”上去。
然後睜著眼到兩三點。
滿腦子都是:謝俞是他的了,他家小朋友。
賀朝一進門就往床上倒,謝俞靠在門邊上看著,不知道這人到底什麼毛病,自己有床不睡,非得過來佔他的:“昨晚沒睡?”
“三點多睡的,”賀朝半睜開眼,又問,“你還睡嗎。”
謝俞說:“床都讓你佔了,我怎麼睡?”
“男朋友,”賀朝往裡頭挪了挪,騰出來塊空地,“上來。”
謝俞彎腰把鬧鍾撿起來,對著賀朝又砸了過去。
廣播裡,姜主任還在繼續演講:“早起是特別好的一個習慣,就拿我個人來說,我就喜歡五點半起床,呼吸窗外的空氣,這時候你會發現生活太美好了。”
“……”
開門之前,謝俞猶豫過一陣。剛確定這段關系,還沒緩過來——這段全新的關系裡,這個人,這個傻逼從今天起,不是別人。
哪裡變了,但好像又沒變。
他不知道別人談戀愛都是怎麼談的,周大雷那幾段反面教材式戀愛不算。
也想過可能會不太自在,奇怪、或者別扭,但這個人一出現,什麼想法都沒了。
賀朝這個萬年遲到戶難得沒遲到。
上午第一節語文課,唐森提出了表揚,希望賀朝同學加油保持,然後點名批評了萬達:“你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遲到了?”
萬達昨天喝太多酒,早上醒過來腦袋還在疼,實在是爬不起來,但他肯定不能說自己是因為宿醉,保不齊說完就要請家長,隻能絞盡腦汁,回想回想平時賀朝遲到都是怎麼胡扯的,最後扯出來一句:“是這樣的老師,今天早上,八班的沈捷同學又犯病了。”
賀朝:“……”
謝俞:“……”
昨天參加生日會的所有知情人士:“……”
以及不在場的八班沈捷同學:“……”
“他那個,那個病,”萬達忘記到底是什麼病,那病名字那麼長鬼記得住,說到一半卡殼了,“那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