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裡那首歌雖然停了,但是姜主任的演講才剛剛開始:“喂喂?聽得見嗎,啊,好,同學們早上好,所謂一日之計在於晨……”
賀朝簡直驚了:“我操,還沒完?”
謝俞抬手揉了揉額角。
這樣一來,他就算想睡也睡不了,幹脆關上門,轉身去洗漱。
“昨天那門數學,真的,數學老師看了都會感動到落淚,”謝俞正在刷牙,賀朝靠著牆,站在獨衛門口跟他扯皮,“你就等著他表揚我吧,我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答題手感,每一道題我都認識……”
謝俞刷完牙,用手接了點水往臉上撲。
賀朝說“這次肯定能及格”的時候,謝俞擦完臉,直接把毛巾往賀朝臉上扔。
他不提這個還好,提起月考卷謝俞感覺煩透了,心想,你及格個屁。
“幹什麼啊,”賀朝把毛巾從臉上拿下來,“起床氣?”
謝俞把手搭在長褲拉鏈邊沿,手指拽著拉鏈往下拉了一點兒,要幹什麼顯而易見:“把門帶上,滾邊去。”
“害羞什麼,大家都是男人。”
賀朝嘴裡說是這樣說,還是相當配合地轉身往書桌那邊走。
謝俞拉開褲子拉鏈,沒理他。
昨天下午考數學的時候,謝俞為了知道控分區域,中途問賀朝他答得怎麼樣。
這套試卷上的題目基本都是課後習題,隻作出了一些小改動,比如說把10改成了20,考太低真的像個智障。
賀朝說答得不錯的時候他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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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賀朝平時也不是完全不聽課,自從上回激怒數學老師之後,他的數學課沒那麼好過,手機也玩不成,不得不抬頭看黑板。
也不知道他到底看沒看懂,反正這人有事沒事就在邊上說兩句:“原來是這樣,好簡單,這道題你懂了嗎,我懂了。”
他懂個……錘子。
收卷的時候謝俞看了眼他的答案,就知道賀朝完全辜負了他的信任。
賀朝在屋裡轉了兩圈,最後往謝俞床位上坐。
謝俞上完廁所順便把獨衛打掃了一遍,等他洗完手出去,就看到沒事找事跑來敲門、嘴裡喊著吃早飯的賀朝又躺在他床上睡著了。
賀朝上衣下擺往上卷起,人雖然看起來高瘦,該有的都有。
腰連著小腹的地方肌肉線條分明,尤其呼吸起伏的時候,但屬於少年的那份青澀衝淡了它的攻擊性。
賀朝半邊臉埋在被子裡。
謝俞活動幾下手腕關節,很想揍人。
月考過去,不論成績如何,大家已經回歸之前那種往好了說叫熱愛生活的松散狀態。
早晨進校門的同學光顧著聊偶像明星以及昨天晚上熱播的電視劇,瘋狗踩著早讀課鈴聲,站在校門口抓遲到。
二中老師批試卷的效率奇高,晚上把試卷帶回去加班加點接著批,隔天就能出成績。
萬達在老師辦公室門口蹲了一整個課間,歪著頭,耳朵貼在門板上,就在唐森開門出去倒垃圾的時候,猛然站起,調頭就往廁所裡鑽。
“你等等,”唐森也不是瞎子,他衝萬達招了招手,“過來。”
唐森剛上任的時候就聽其他老師說這個孩子特別愛聽牆角,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他手裡拎著垃圾袋,往前走了幾步,問他:“都聽到什麼了?”
萬達說:“咱班墊底,年級第一第二都在咱班,不過是倒數。二班平均分最高,數學有人拿了滿分,許晴晴英語考得不錯……隔壁班語文老師下個月要結婚。”
唐森隻是隱約坐在裡面瞅到幾眼萬達的腦袋,還真沒想到讓讓他聽到那麼多:“你這耳朵挺靈光啊,你到底長了幾隻耳朵?還有嗎?”
萬達:“沒有了,匯報完畢。”
眼看馬上就快上課,唐森想教育他也沒有時間:“有空多看看書,上課去吧,對了——讓賀朝中午來一趟我辦公室。”
萬達連忙應下。
唐森走出去幾步,又退回來,頓了頓說:“……把謝俞也一起叫上。”
教室裡。
賀朝坐在座位上和謝俞兩個人玩上節課沒有爭出勝負的低成本自制紙片遊戲——五子棋,上節語文課兩個人2:2平局。
賀朝邏輯思維能力很強,而且戰線拉得奇長,每次謝俞五個子馬上就要連在一起的時候賀朝總能插一腳讓它斷掉,以賀朝的智商,謝俞不知道這是不是誤打誤撞。
萬達踏著上課鈴走回來,“朝哥俞哥,老唐叫你們兩個中午去他辦公室一趟,你們兩個……怎麼可以每次都考倒數?”
賀朝聽到這話,知道萬達是打聽到成績了,放下筆問:“我?我倒幾?”
謝俞已經猜到結局,頭都沒抬。
果不其然,萬達說:“倒一,而且你數學隻有十分。”
賀朝看上去還深深陷入自己能考及格的夢裡無法自拔,聽到“十分”這兩個字的時候,他有點驚訝:“我離個位數隻有一步之遙?”
萬達說:“可不是嗎,特別牛,把我們班平均分直接拉下去兩分。”
萬達說完,發現賀朝整個人情緒都有點低,又問:“怎麼了朝哥?”
“別管他,他沒睡醒,”謝俞說,“還等著數學老師表揚……睡覺吧,夢裡什麼都有。”
萬達最近覺得自己跟謝俞也混得差不多熟了,脫口而出道:“俞哥,你二十分,你倆彼此彼此,也好不到哪裡去。”
謝俞:“……你找揍呢?”
賀朝聽完直接笑了出來,越笑越誇張。
中午,唐森早早地吃完飯趕回辦公室,等著包攬倒數第一第二的兩位同學來辦公室裡找他。
他寫了好幾份談話大綱,最後還是決定自由發揮。
“唐老師,他們倆從高一的時候就這樣,”邊上其他老師看著唐森整理分析了好半天這兩人的月考試卷,也聽說中午約了人談話,“你正常教就好,他們實在是不肯聽,也沒辦法。我說這話不是說讓你怎麼樣、放棄他們,就是他們兩個……真的,沒法子,沒辦法。”
唐森繼續翻閱賀朝和謝俞兩人的考卷,也沒直面否定那位老師的話,絲毫不覺得自己在做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他說:“我就正常教,盡力教——這不是還沒盡全力嗎。”
過了十幾分鍾兩人才到,先後敲了門:“報告。”
唐森合上手裡的教案:“進。”
不難猜到老唐找他們想幹什麼,無非就是批評成績,高一的時候各科老師都這樣找他們談過,也就是談談,談過之後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賀朝看上去一派輕松,想來也是經常應對這種局面。
“你們倆,坐,”唐森把考卷擺在桌上,“我想問問你們,在學習方面有哪些地方覺得有困難?說出來我們一起試著解決。”
換句話說就是‘你們倆到底為什麼能考出這麼低的分數’。
謝俞講不出什麼理由,因為知道正確答案所以完美避開,說出來怕嚇到他。
倒是賀朝,對答如流:“哪裡都困難。”
“賀朝,我前陣子剛和你們班主任誇你你最近數學課表現都還不錯,”說話間,數學老師吃完飯走進來,手裡捏著根牙籤,“這次怎麼考成這樣?”
賀朝不說話了。
謝俞替同桌答:“上課的時候,他也以為他自己聽懂了。”
這回輪到數學老師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搖搖頭回到自己座位上:“你們……你們可真是神人。”
第三十二章
六張試卷擺在桌上, 謝俞以為老唐要重點給他們講講這次月考卷。
唐森卻問:“你們平時喜歡打遊戲?”
為了裝得像一點, 就算是不怎麼喜歡玩, 也得點頭。
謝俞:“嗯。”
賀朝:“喜歡,特別喜歡。”
“我也嘗試著去接觸了一下,就是聽說很流行的那個小遊戲, 賀朝,聽說這款遊戲你一直在玩,”唐森沒提試卷, 拿出了手機, “沒想到你的口味還挺……天真純情。”
“天真純情?”
不太懂天真純情這個四個透著古怪的字眼,是老唐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趁老唐低頭擺弄手機的空檔, 賀朝用手臂碰了碰謝俞:“這是在說我幼稚?”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那還能怎麼天真純情, 像老唐這種中年男人平時的業餘愛好大概也就是下棋泡茶逗鳥,”賀朝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什麼絕地槍王、恐怖戰場,他肯定玩不來。”
唐森邊點開遊戲邊說:“我不覺得遊戲不好,每個事物都有兩面性, 往好的說, 它在使人放松娛樂的同時,還能夠鍛煉一個人的自制力。”
賀朝不管三七二十一,點頭附和:“是的,我也這麼覺得,您說得太有道理了。”
謝俞瞥見唐森手機屏幕上有抹極其眼熟的粉紅色, 從他眼前晃過去。
不過也就瞥到一眼,唐森講得興起,又把手機放回去,繼續講:“這種控制自己的能力和意志非常重要,世界上的誘惑有很多,我給你們舉幾個例子……”
賀朝聽得犯困,偷偷把手伸到謝俞那邊。
謝俞低頭:“幹什麼?”
“掐我一下,”賀朝說,“我現在不太清醒。”
謝俞手剛碰到賀朝手背,還沒來得及掐,唐森把話題從自制力聯系到學習,再把學習和遊戲結合在一塊兒——然後老唐把手機推了過來,看到粉紅色的遊戲界面,賀朝突然清醒了:“……”
談話談了半小時,上課鈴鈴響唐森才放人。
賀朝走出去的時候都忘了禮貌,連‘老師再見’都沒說。
謝俞很想笑,全程忍著。
賀朝走得快,走出去幾步又停下來,看見他這個樣子,提醒他:“你別笑,我他媽現在心情很爆炸。”
下午第一節課是歷史,他們倆回去的時候歷史老師已經到教室了。
“快點進來,上課了,怎麼還磨磨蹭蹭的。”歷史老師邊翻書邊說,“上課鈴響了就趕緊回座位上做好。”
剛才在辦公室裡唐森向他們展示了自己換裝遊戲的等級,以及這段時間玩下來他的感悟,最後把遊戲和學習做結合,希望能夠喚起他們倆對學習的興趣。
“這個遊戲,每一個關卡它會給你換裝主題,然後玩家去思考……你再看看這道現代文閱讀理解題,會發現其實做題目也是同樣的……為什麼這條裙子不行?為什麼這個答案不對?你得去思考,然後去破解這個問題。”
能夠理解唐森的用意,他想用這種形式告訴賀朝學習也是可以變成有趣的‘遊戲’。
但是形式實在過於驚悚。
臺上歷史老師開始講新課。
謝俞越想越忍不住,他本來趴下去準備睡了,忽然單手捂住臉,肩膀開始抖。
賀朝滿腦子都是唐森說的“這條裙子那條裙子”,扭頭想問謝俞老唐是不是瘋了,發現謝俞捂著臉一直在笑。
“……”賀朝頓了頓說,“是兄弟就別在這種時候嘲笑我。”
謝俞很顯然選擇了不做兄弟。
賀朝隻能選擇把頭扭回去,這個小沒良心,眼不見心不煩。
隔了幾分鍾,賀朝又忍不住湊過去跟小沒良心說:“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