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叫題王爭霸的遊戲裡,給自己取名字叫題王?
大概有太多人去問官方客服,這位叫“題王”的到底是玩家還是機器,導致官方還特意在第一名邊上標注了:別問了,這是玩家,這真的是玩家,不信你們挑戰看看orz。
可能是睡不著覺太煩躁,也可能隻是想隨便找點什麼事情打發時間,當然,內心深處對這個題王有幾分不爽。
謝俞百無聊賴地點開了刷題模式。
他想,如果隻是在這個遊戲裡,誰也不知道的話……應該沒事。
所有人都知道謝俞成績差。
成績差不說,還總是打架,叛逆期來得氣勢洶洶,就連顧雪嵐都已經忘了,三年之前,他根本不是這樣的。
初一的時候,謝俞還總往家裡拿獎杯。
顧雪嵐並不清楚那些獎杯的重量,謝俞也不是喜歡吹噓的性格,每次總輕描淡寫地說:小比賽,沒多少人參加。
顧雪嵐決定嫁給鍾國飛的前一個月,帶著謝俞搬出地下室。那天鍾國飛叫了搬家公司幫忙,他已經年過四十,渾身透著商人的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卻又親切得體。男人站在陰暗潮湿的地下室裡,最後在一面牆壁前駐足,他彎下腰,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明顯的魚尾紋,他問:“小俞,這些獎,都是你得的?”
誰知道這題目一刷就刷得停不下來,難得被喚醒的勝負欲徹底阻擋了謝俞睡覺的步伐,他不眠不休刷題刷了好幾個晚上,堪堪擠進排行榜前三。
顧雪嵐飯點上來叫他,得到的回應每次都是:先不吃,放那吧。
“你這兩天關房間裡在幹什麼?”顧雪嵐站在門口,強忍著沒有發火。
謝俞相當誠實:“我?打遊戲。”
“你還真有臉說……我給你請的家教老師明天就過來了,你趕緊調整調整自己的狀態,聽見沒?”
“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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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雪嵐氣都氣飽了,回到飯廳,鍾國飛笑著給她夾過去一片生魚片:“別生氣了,孩子還小,貪玩很正常。你嘗嘗這個,我讓人從北海道新鮮空運過來的,上次在餐館見你愛吃,我就讓老徐留意了一下。”
鍾國飛說完,放下筷子,看著她吃,抬手幫她整理頭發:“你要是氣壞了身體,到時候心疼的不還是我。”
顧雪嵐笑著睨他一眼,轉而又嘆口氣:“希望吧。”
最近謝俞真的不對勁。
周大雷好幾次半夜三更還能看到這位大哥發的朋友圈動態,內容都比較迷幻,看起來神智不太清醒的樣子。
比如說今晚這條凌晨四點二十三分的。
XY:來個人,打醒我[/微笑]。
周大雷正好玩某遊戲新賽季開了需要衝分,不然這種時間,他也不會闲著沒事刷朋友圈。
網吧裡氣氛比白天還要熱烈,鍵盤周圍撂了幾桶泡面,周大雷吐出煙圈,把煙屁股往煙灰缸裡摁,然後順手在評論裡點評了一句:你喝酒了?
謝俞回復:我不喝酒,假酒害人。
周大雷又問:聽你這語氣,兄弟我鬥膽猜測一下,莫非你這是陷入了愛情的深淵?
謝俞回:愛情個屁。
第六章
“我愛學習”:第三了吧,這個X。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裡隻有”:快追平第二名了。
“英語課代表”:有戲啊看樣子,賭不賭?我覺得這個X絕對是後起之秀,黑馬中的黑馬,而且直到今天都沒有見他說過話,高冷得一批,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不簡單。
“為了更好的明天”:賭什麼?
“報效祖國”:在下賭一本私人珍藏,1982年初中《語文》第五冊 教材,可遇不可求。
“我愛學習”:他一定是個把心思全部都花學習上的人,看著他每天沉迷於學習,榮辱不驚,對其他娛樂都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感到非常慚愧,我居然還有功夫在這裡闲聊。
“……”
謝俞刷題刷了好幾個晚上,自從他衝上排行榜之後,jsdhwdmaX這個賬號的話題度就一直居高不下。
排行榜對於這群熱愛學習的玩家們來說,就像年級排名一樣重要,是榮譽的象徵也是奮鬥的目標,日常仰望仰望學霸,鼓勵自己跟隨學霸的步伐,多讀多看多背多做。
題王爭霸玩家積分取的是各科平均得分,隻有一項成績突出的話也沒什麼用,所以榜上有名的那幾個都是全才,而且從開服以來,這幾個人的名字幾乎沒有產生過變動。
一夜之間有新人衝上來也就罷了,這個名字讓人記不住的新人在排行榜上的位置還一天一個變化,跟爬樓梯似的,輕輕松松往上爬。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裡隻有”:高冷好啊,不要碧蓮給我的陰影太深了真的,我現在每次看到系統廣播誰跟誰PK誰落敗,總害怕下一秒交流頻道裡出現兩個字“一殺”。
“英語課代表”:他最高一晚上十四殺呢,總感覺他進錯了遊戲[/淚流滿面]。
“為了更好的明天”:操作這麼騷的嗎?PK掉一個就在交流頻道裡手動“一殺二殺三殺”?是我知道的那個不要碧蓮嗎?
“英語課代表”:是他,除了他還有誰,說實話我一直想知道他這麼做的用意何在。
“學習學習我的生命裡隻有”:不懂,我等凡人怎麼會懂。
“我愛學習”:凡事以學習為重,聊八卦沒有意義,向X學霸看齊,來房間4008,等你挑戰。
雖然那位題王打下江山之後已經不怎麼上線了,但他的傳說依然在遊戲裡口口相傳。
謝俞偶爾會看兩眼交流頻道,每次看都刷新了對不要逼臉這個人的認識:這麼多戲的嗎這個神經病。
他刷題到兩點多,接受了幾局PK賽,積分賺得差不多就準備下線睡覺。
約莫隻睡了幾個小時,早上七點被顧雪嵐叫起來:“老師馬上要來了,你收拾收拾,先去洗臉刷牙,然後下來吃早飯。趕緊的。”
前面幾句語氣還挺正常,說到後面看到謝俞這幅不配合的樣子,火氣又上來了:“聽見沒?”
謝俞被她吼得頭疼:“……知道了。”
顧雪嵐女士說一不二,真找了老師,此人據說在私教界頗有名氣,治好過許多迷途少年,總之被吹得神乎其神。什麼沒有他教不好的學生,擁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雙手,點石成金,發現每一個孩子潛藏的智慧……
謝俞聽得很想笑,嘲笑。
顧雪嵐卻對這位老師的到來滿懷期待,這位平時堅決控制飲食保持身材的女士,高興地連早飯都多吃了幾口:“聽說陳太太兒子,一個假期裡成績提高了幾十分。”
鍾國飛笑著對謝俞說:“聽見沒有,好好努力,可別讓你媽失望。”
謝俞專心喝粥,頭都沒抬,隨口“嗯”了一句敷衍了事。
有人卻不樂意。
鍾傑坐在謝俞對面,不冷不熱地說:“人跟人可不一樣,人家兒子能提幾十分,不代表你兒子也行。還是別給他太大壓力了吧,不行就是不行。”
這句話一出,餐桌上本來還能稱得上和睦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顧雪嵐尷尬地放下湯勺,不知道說什麼好。
“會不會說話?”
謝俞不緊不慢地把粥喝完,然後抬起頭,看著鍾傑的眼睛又重復了一遍:“你會不會說話?”
顧雪嵐急忙扯謝俞衣服。
謝俞嘴裡那句“關你屁事”繞了兩個彎,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我說錯了嗎,”鍾傑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你中考作弊,是不是打算高考也作弊?”
如果不是顧雪嵐攔著,謝俞能把鍾傑送進醫院,還是那種臥床一個月生活不能自理的。
鍾傑長得跟鍾國飛幾分相像,待人接物卻相差甚遠,總是無形之中帶著幾分尖酸與刻薄。
他馬上要上大一,分數原本夠不上一本院校,但鍾國飛有的是門路,差了十幾分硬是把他塞進南大,這一塞,可真是塞出了他“名校大學生”的自信和驕傲。
“我怎麼高考不勞您費心。”謝俞擦擦嘴站起來,走出去幾步又停下問了一句,“對了,你吃飽了嗎?”
鍾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是幾個意思。
謝俞說:“吃飽飯,希望你能找點事情做。”
鍾傑:“……”這是在罵他吃飽了撐的?
這頓飯最後吃得不歡而散。
飯後鍾傑和鍾國飛一道出門去公司,顧雪嵐留在家裡等私教老師,順便找謝俞談話:“雖然小傑那孩子是做得不對,但是你也不能跟他那樣說話。”
“那孩子?”謝俞說,“擱您那兒是孩子,擱我這也是?”
顧雪嵐也不知道怎麼說,她就是單純不想家裡每天都這麼劍拔弩張:“你……他什麼性格你也知道,忍一忍就算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謝俞煩得不行:“憑什麼?這狗屎脾氣我還非得慣著他不成。”
“你鍾叔叔已經說過他了,下次客氣點,算媽求你,行不行?你平時都住在學校裡,媽想見你都見不著,難得假期在家裡呆著,乖一點,聽話。”
說話間,門鈴響了。
家教老師提著黑色公文包站在門口,看起來挺年輕,帶著金絲邊眼鏡,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鍾太太,鍾少爺。”
見人來了,顧雪嵐結束話題,起身去大廳迎接客人,兩人順便坐在沙發上聊了一會兒孩子學習成績不好等問題。
謝俞坐在他們對面,百無聊賴地從茶幾上挑了顆葡萄。
家教老師姓黃,名校畢業,說到教育問題侃侃而談,謝俞還以為傳說中的點石成金有什麼特別,沒有想到那麼無聊,聽了一會兒就犯困。
“興趣才是學生最好的老師,我的教育理念就是引導學生對學習產生興趣,主動想去學之後呢然後因材施教,幫助學生,看看他適合哪一種學習方法,找到正確的學習方法之後,這個事情自然就事半功倍。”
這位黃老師頭發上抹著厚厚一層發膠,說話的時候習慣性用手指扶一扶鏡框。
葡萄的汁水酸甜,謝俞隨手抽出一張紙巾吐葡萄籽。
他偷偷翻開手機通訊錄,找到雷子,趁著顧雪嵐女士正跟人聊得火熱,單手發了條短信過去:給我打個電話,快。
多年兄弟情誼,這種事情一點就通。
周大雷電話下一秒就來了。
謝俞起身:“媽,黃老師,我出去接個電話。”
周大雷那邊全是敲擊鍵盤的聲音,謝俞剛想說“你在網吧呢”,就聽對面大雷粗重地吸了兩口氣,然後扯著嗓子氣壯山河地喊:“——操你大爺,搶我紫武,我殺你全家!”
謝俞:“……”
周大雷罵罵咧咧一陣,摔了鼠標,差點還想把鍵盤給砸了,網吧老板急急忙忙過來:“雷仔,息怒息怒,你砸壞了也是要賠錢的。遊戲裡的東西,都是過往雲煙,淡定一點,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沒法淡定,這事沒完。”周大雷非常執著,“情緣可以隨便搶,絕版紫武不行。”
周大雷說完才想起來手機還在通話中:“謝老板?我跟你說我真是氣得蛋疼。”
謝俞問:“絕版紫武?”
“是啊,這隻怪明明是我們隊殺的,爆率隻有百分之零點一,我們刷了這個隱藏BOSS好幾天,幹,馬上就要到手了被人半路截胡。”周大雷說,“太髒了這群人,真的髒。”
周大雷又說:“我約了他們今天決一死戰,誰不來誰是孫子,你來不來?”
謝俞:“我又不玩你那個武俠遊戲。”
“不在遊戲裡,在南京路。”
這他媽還能約出來的?
周大雷:“他們在A市,我們B市,照著地圖連了一下線,取了個中間值。兩個小時之後,南京路中心廣場。”
謝俞回頭看了看還在跟家教老師聊天的顧女士:“行,等著,大哥來給你撐撐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