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如果還沒結婚就收了我一套車,難免會顯得吃相太難看,若是我家裡為此反對了我們的婚事,那他就得不償失了。
因此他寧可謹慎些。
我見他步步走入我的算計當中,不免得意微笑。
若是真要過戶,我隻能提前結束騙局了。
畢竟借來的車,早晚是要還的。
我二表哥是幹名車修理的,從他那開出來的車,又新又幹淨,任誰也不會起疑心。
最後一個見的是「爺爺」,他再三和我確認這是不是考驗的最後一關,得到我的肯定答復後,他面上才有了幾分真實笑意,微微噓出一口氣,「當你們家的女婿實在太難了。」
爺爺家種了十多畝花生,他拔草拔得頭都抬不起來。
大汗淋漓,整個襯衫都湿透了。
但可能是因著路虎加成,以及勝利在望的美好前景,他幹得格外賣力。
不出半天就將自己幹進了醫院。
腰肌勞損嚴重,醫生判定他最少三個月不能下床。
我家裡人深感抱歉,便經常帶著禮盒和水果前去看他。
我爸對他尤為滿意,握著他的手表示,「剛開始我覺得你這個小伙子不太行,現在我真是覺得自己看走眼了。當今社會能這麼吃苦的小伙子著實不多了,有這個拼勁幹什麼不成呢?」
「等你出院,叔叔就給你投資一千萬,你隨便做點什麼小買賣都比上班強。」
「等你和蘇蘇結婚了,我手把手帶你進我們的圈子,我又沒有別的孩子,我的一切'早晚要交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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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宋宜民激動得熱淚盈眶,一雙手抖了又抖,話都說不出來,隻能望著我爸連連點頭。
得了我爸這句話後如得聖旨,他肉眼可見的飄起來。
公司不滿他多次請假,要給他記成曠工,並扣當月獎金。
他語氣豪橫地擠兌回去,「老子不伺候了!我辭職!」
9
他那工作薪資雖然不高,但是工作前景很好,工作氛圍輕松,又很少加班,不少人擠破頭也進不去。
以往他是很珍惜的。
但是如今,入贅豪門在即,他的心態早已發生了變化,總覺得自己的活多工資低,怎麼幹怎麼不痛快。
辭職的念頭一壓再壓,終於因為我爸的承諾而忍不住了。
他甚至等不及出院,寫了一封電子辭呈,讓同事幫忙提交了。
同事好意勸他,反被他嘲笑了一通,「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那同事碰了一個釘子後就懶得管他,於是真的幫忙把辭呈交到了管理層。
他的辭職從提交到同意,短短一天就順利完成。
當日他就退出了公司群,並對我笑說,「他們就隻配被公司洗腦 PUA,做一顆萬能的螺絲釘,永遠也不懂我的格局。」
我隻捧著他,連連點頭稱是。
出院後,我不再帶著他各家幹活,他以為自己終於順利過關,更加神清氣爽。
我有針對性給他設計了幾個高端酒局。
酒局上,幾位老油子叔叔完全不參考我給的劇本,自由發揮得非常流暢。
幾度嚇得我冷汗直冒,以為要露餡了。
沒想到,在吹牛和裝 B 的領域上,我的劇本著實是班門弄斧了。
宋宜民小雞啄米一般聽得倍兒認真,深以為然地點頭,又點頭。
不僅以為在座的都月入百萬,還被他們捧得高高的,仿佛他宋宜民就是中國下一個馬雲王健林,說話做事更加拿腔拿調。
我曾聽過他不止一次對自己曾經的朋友和同事吹牛,說自己馬上要開一家媲美京東淘寶的網絡公司,規模隻會前所未有的大,要人人巴結著他,他會顧念兄弟情提攜大家的。
有些人信以為真,便開始和他借錢。
起初是三千五千,後來是三萬五萬。
他雖然肉疼,但是想到自己的牛皮已經吹了出去,總不能在自己打臉,再加上,他以為我爸已經認可了他,將我爸的錢和公司納入麾下是遲早的事,當真也不必計較這些小錢。
於是便十分大方地把錢借了出去。
這麼一揮霍,他手裡的錢幾乎就沒有多少了。
路虎早已被我還了回去,他追問時,我隻說去醫院看他時出了一場事故,拿去修了。
他因著不舍,追問了幾次。
我暗示他,修理費用較高,他生怕我要他拿錢,便不敢再提了。
日盼夜盼,他終於盼來了我父母和他坐在酒店裡商談婚事。
因為他太過心急,父母又遠在家鄉,不能立刻趕來。
他便提議,先由自己和我爸媽商談,談攏後,再轉達給自己的父母,叫他們趕來走個過場。
我們家答應後,他高興得嘴都合不攏,覺得是煮熟的鴨子飛不了了。
卻沒想到,剛見面不多久,就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黎黎等他的一眾前女友,有的牽著一個幾歲大的號稱是他的私生子,有的拿著醫院打胎證明,向他索要精神損失費。
「你這個渣男,你拋棄了我們,現在還想結婚?」黎黎第一個衝上來掀了桌子,「你的孩子怎麼辦,你不管了嗎?」
宋宜民心慌意亂,但腦子反應還算快,他急忙看向我爸,「叔叔,不是這樣的,這些人是來鬧事的,我根本就不認識。」
另一個女人抱著孩子撞進他懷裡,號喪似的大哭,「你怎麼說這麼沒良心的話?什麼叫不認識,你看看,孩子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你騙我把孩子生下來,人就消失了,你讓我一個人帶著孩子可怎麼活呀!」
那孩子攥緊宋宜民的褲腿,哭得悽慘,「爸爸,你怎麼不認我了?以前你騙女人的時候你也沒有不認我呀,你不是說了嗎,都是為了給我賺生活費啊。」
「爸爸我好想你。」
宋宜民咬牙拽開那孩子,恨恨看向罪魁禍首黎黎,「我不是給你錢了嗎?你帶人來這麼鬧,你,」
黎黎抓住他的言語漏洞,當即大叫,「大家伙聽見了哈,他承認認識我了,我可沒誣陷他!」
我爸沉著臉拉著我往外走。
我沉浸式演出,扮演著一個無腦白痴的傻白甜,一邊掉淚一邊哭喊,「爸爸,我相信他,我們聽聽他的解釋吧。」
宋宜民眼明手快擋在了我們面前。
「叔叔,我可以解釋的,事情真的不是這樣的。」
「黎黎是我的前女友,前段時間要我幫忙做一個企劃案,我擔心蘇蘇吃醋,沒搭理她,她今天是故意帶著這群人來報復的。」
他腦子轉得很快,馬上想到了合適的借口。
氣憤地看向黎黎,「我早說過,我們已經分手了,你不要再來騷擾我。你居然變本加厲,找這麼多演員來破壞我的訂婚,你實在是太過分了,你馬上帶著人給我滾!」
黎黎行事簡單粗暴,哪聽得進去他這一車的話,隻覺得煩躁異常,隨手拿起一瓶啤酒敲在他的腦門上,「混蛋,你敢做不敢認嗎?我們這些人都是來栽贓你的嗎?」
鮮血從他的額頭往外流,他痛得抱頭痛呼。
我爸拽著我就往外走。
「我不走,我不走,這一切都是誤會。爸爸,我們要相信他呀。」
我哭喊,卻掙扎不過。
宋宜民想衝過來拉住我,卻被三三兩兩的女人圍住了。
10
有的薅他頭發,有的扯他領帶,有的學著黎黎拿酒瓶往他身上招呼,口口聲聲怒罵著渣男不得好死。
戲是假的,情感卻百分之百真實。
他身上酒水、鮮血遍布,一片狼藉,偏偏空拳難敵四手,隻能眼睜睜看著我們離開。
最有趣的是,那一天,宋宜民偷偷開了手機視頻,給一個不相信他吹牛的死對頭同事。
那個同事從他辭職後就開啟冷嘲熱諷模式,不管他怎麼給自己找補,人家都不相信他能真的娶到豪門千金,從此改變命運。
於是他故意在商談訂婚這天悄悄給對方開了視頻,本想扳回這一局,沒想到反而徹底把把柄送到了對方手裡。
不出半個小時,宋宜民作風不正,被豪門千金拋棄的消息就傳遍了他們的所有共同好友。
大家都在看熱鬧,以關心他的名義追問進展。
他的電話、語音視頻掛都掛不完。
微信消息更是一波又一波的 99+。
他雖然心情煩躁,但是我臨走前的堅定和哭泣,給了他底氣,他認定了,我不放棄他,他就輸不了。
所以他其實並沒有特別慌張,隻是不停地聯系我,叫我務必要相信他。
我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做出一副被家人收了手機,軟禁的樣子。
過了三五天,他終於坐不住了,他先是上門到我家的「豪宅別墅」去找我。
卻被保安以查無此人而趕了出去。
這是事實。
但他先入為主,隻以為這是我父母不滿意他所以驅趕他的手段而已。
所以他沒有任何懷疑地去找小玉。
小玉告訴他,自己去看過我,我被關在家裡,哭得很慘,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讓他快點想辦法自證清白,換取諒解,以避免我太過傷心而傷身。
他告訴小玉,現在有個最快的辦法可以解決如今困境,那就是我快點懷孕,他叫我逃出來與他成其好事。
他叫小玉偷偷給我了一個手機與他聯系。
我們每日都在深夜小聲打電話互訴衷腸。
我表現得一副一往情深、終身不悔,感動得他連連表示,「一定不會辜負我。」
甜言蜜語了幾日後,他開始哄騙我,叫我想辦法逃出來,先與他在一起,懷了身子再來和我父母談判。
我如他所說跳窗逃出來後,他在大門接應我,我們一分鍾也不耽誤地趕往酒店。
他眼裡的算計和精明,我視而不見。
我的父母帶著人卡著時間撞開了酒店的門。
彼時我連衣服都沒脫,在外面等他。
而他剛洗了澡,披著睡袍就出來了。
他被直接按在地上,狠狠地揍。
我鬼哭狼嚎,卻被人拖走。
「敢拐帶我女兒,我看你是活膩了!」
「你也配?」
「把小姐連夜送出國,讓他再也找不到!然後把這個吃軟飯的男人腿給我打折!」
那天他被打斷了一條腿。
從此再也找不到我。
我和父母的手機號就此注銷。
人也不知所蹤。
他發現一夜之間,我們所有人仿佛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他殘缺了一條腿,他甚至認為這隻是噩夢一場。
他也許有些意識到自己被騙了,卻不願意往這個方向上想,因為他實在承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騙子被騙子騙了。
11
玩鷹的被鷹啄了眼睛。
叫他如何甘心呢。
他隻能窩著火, 調查真相。
第一次是車險兩千八。
「作(」又想找黎黎她們報復。
又要找之前借他錢的那些人追討債務。
分身乏術。
一件也沒做成不說,還被圈子裡的人各種笑話嘲諷。
他也想過要報警,但是手中的證據無力而微小, 根本不足以構成犯罪。
他跑斷了腿,也沒能得到他想要的公道。
又氣又急下, 就病了。
等大病出院,已經是好幾個月後, 黎黎她們早就跑得不見蹤影。
借他錢的無良之輩也把他拉黑, 電話短信通通不理。
他將欠債的告上法院,但是維權道路十分艱難,時間戰線拉得太長,他要告的人又太多, 不管是時間成本還是經濟成本, 他都消耗不起。
堅持了半年, 他終於不得不放棄。
他不是沒想過, 重新用回老招數。
讓女人養他。
可現在的他, 一百萬都掏得一幹二淨, 沒有二十萬的誘餌, 更瘸了一條腿, 此次失利導致他滿臉滄桑、皺紋滿滿, 顏值下降了很多,諸多不利條件下他的甜言蜜語反而變得不起作用。
很多女人不聽他說完就跑了。
後來聽說, 他找了很久,終於有富婆願意包養他了。
隻是那富婆 60 多歲, 比他媽都老。
他一邊花著富婆的錢, 一邊在外面和小姑娘曖昧不清, 最後被富婆抓到他在賓館偷吃。
十分憤怒, 不僅收回了她所有的金錢資助,還命人將他另一條腿也打斷,扔出了淮市。
最後聽到他的消息有諸多版本, 有人說他身無分文, 住在橋洞裡,在臨近冬天的一個晚上,寒風凜冽, 硬是把自己凍死了。
也有人說,他沒死, 隻是瘋了, 口口聲聲說自己的未婚妻是身家千萬的蘇蘇,早晚會來接他去過好日子。
還有人說,他沿著河邊朝暖和的南方去了,斷腿的他, 因為沒了經濟能力, 隻能乞討度日,最後死在了路上。
我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種。
因為我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而後來的我,換了一所城市, 有了新的戀人和工作,雖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足夠幸福美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