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某書上刷到一個如何攢下巨款的帖子。
博主洋洋得意地寫下一大篇文字，炫耀自己的聰明機智。具體是指他謊稱自己的工資用來還房貸，吃穿用度全靠女朋友養著，一年攢下十多萬的財產。
被頂上來的高熱評論都是在罵他吹牛的，說是他女朋友又不可能是傻子，怎麼可能讓他一分錢不出。
他回復道，「那當然是因為我先把存款 20 萬交給她保管。吃穿用她的工資，等到幾年後分手，就算她不想給，打官司也能要得回。」
評論區都在嘲笑他異想天開。
隻有我心底一沉，意識到他說的是真的。
因為我男朋友宋宜民也是給了我二十萬，叫我代他保管，時間恰好是在一年前。
1
看到這個帖子時，我坐立難安。
一遍遍點進主頁。
但是主頁什麼有效信息都沒有。
我根本無法確定這個人就是我的男朋友宋宜民。
可是帖子上的事卻和我此時正在經歷的事完全吻合。
一年前我們剛確立關系時，他就開始上交每個月的工資以及自己手中的全部存款 20 萬。
那時候我覺得拿他工資太早，推脫了好幾次。
他卻堅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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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因為我的拒絕頗為受傷，「寶寶，你是不打算和我有未來嗎？我的錢當然要交給你保管啊，我的就是你的。」
「你要是不要，我真的要傷心了，哪有老爺們手裡有錢的，出去玩會被朋友笑話的。」
「我需要花錢的時候，找你打審批就好了呀。」
宋宜民是公司小科員，月工資 6000，車貸 2000，房貸 3800，每個月隻能剩下 200 元。
但就是這 200，他也一定要交到我手裡。
自己一分不留。
他告訴我，他的車貸和房貸都是還最大數值的，隻需要兩年。
兩年後他有車有房，就會向我求婚。
可是帖子中，博主為這段感情定了一個分手時限，恰好就是兩年。
與其相信是巧合，不如相信大數據是懂得推送的。
我正煩躁不已。
宋宜民發來一個短信，「寶寶給我打一千塊錢，我們單位又有人要結婚了，又得湊份子，真是討厭死了。」
這個月，這已經是他要的第二次。
第一次是車險兩千八。
這還不算平時吃穿用度的小錢。
他向來不委屈自己，好吃的盡挑貴的吃，一個星期，光榴蓮都吃了三回。
更別提動不動就要的衣服鞋子。
而我的物欲低，幾乎沒什麼花錢需求。
所以我每個月的一萬塊，大部分都花在了他身上。
以前我沒什麼不平衡，總覺得人家連 20 萬都舍得給我保管，難道我連千八百的小錢都舍不得給他花。
可是現在卻越想越不對，恨不得把他從手機裡揪出來要個答案。
因為我的工作不算繁忙，我對他的消息向來能夠秒回。
此次久久不回，他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很快發來消息，「寶寶，怎麼啦？婚禮禮錢等我們一年後結婚就能回來的，你不用不舍得啊，乖寶寶，快打給我吧。」
「可是我沒錢了啊。」我想了想，把消息給他回過去。
「怎麼會沒錢了呢？你不是還有三千多嗎？」
我心下一沉，越加不是滋味。
我花錢從來不記賬，我們更不會討論每個月花了多少錢，所以他怎麼能下意識就說出我手裡還有多少錢？
除非，他花的每一筆錢，他都用心記了下來。
所以他時時刻刻都能知道我的餘額。
怪不得，不管我怎麼控制花銷，每個月都月光。
賺得多的時候，他的應酬就多，花得也多。
哪個月績效不好，賺少了，他也碰巧需要的少了。
工資雖然不剩下，但是居然月月夠花。
這麼明顯的破綻，我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
「前幾天我朋友小玉和我借了三千，我忘記和你說了。」
2
對話框裡顯示著正在輸入中。
但遲遲沒有消息發過來。
估計是刪刪打打猶豫得很。
我耐心等著，沒催也沒關閉聊天框。
大約二十分鍾後，他的消息終於發了過來，「好的寶寶，沒事，我和我哥們借借吧。看來我要多借一點了，要不然咱們生活開銷都不夠了。寶寶你不要擔心，有我呢。不著急哈。」
他甚至跟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沒過多久，他果然轉賬過來兩千塊錢。
「寶寶，你拿著用，如果不夠我再借。放心，我們一定能撐到下個月發工資的，加油！」
如果不是看到了那個帖子，先有了防備，就他這副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姿態，我實在是很難相信他在算計我。
我心念一轉，想好了怎麼試探，便收了轉賬。
兩日後，宋宜民果然故技重施，問我要一千充油卡。
我一面擦著護膚品，一面為難地皺眉，「可我現在手裡隻剩下五百了。」
「怎麼可能？我前幾天不剛給了你兩千？」他急切地站起身，聲音因為失態有些高昂。
「我的護膚品正好用完了，我買了一套護膚品啊。」我指了指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眼看他變了臉色，趕緊先發制人，「你上次不是讓我買點好的用用嗎？我這也是聽了你的勸啊。」
「我覺得你說得對，人生短暫，光陰不能虛度，是該好好對自己。」
以往，他明知道我物質需求低，很少買些奢侈品裝飾打點自己。
便經常空口說些大話哄我。
我那時候傻，隻覺得感動，從不曾深想。
如今卻覺得，他分明是料定了我不會那麼做，所以才說得大方。
現在我拿他的話來搪塞，他果然一臉便秘，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晚間，他顯得頗為焦躁。
在客廳抽了一根又一根煙，就是不進屋。
我拿出手機，翻到之前的帖子，卻發現帖子已經被刪。
看來，真的是他。
他刪帖恐怕是因為我今天的行為讓他起了疑心。
也是，做騙子的，哪能警惕性不強？
我可不能讓他這麼快就意識到我識破了他的騙局。
小玉打來一個電話，我和她正聊著天，宋宜民進來了。
他裝作毫不在意地坐在床頭玩遊戲，身體卻繃得緊緊的，聽得很認真。
掛了電話後，他迫不及待地問，「怎麼了？」
我裝作無奈，「小玉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好面，明明借了我三千，卻非要還我四千，說那一千是利息。我不要都不行。不過這樣也好，咱們有錢了，我這就把油錢轉給你。」
他聚攏的眉峰無意識間松了下來，我趁熱打鐵，以退為進，「宜民，要不我把你的二十萬還給你吧，我覺得我真的不是管錢的料，你看咱倆在一起以後月月光，一分錢都沒有攢下來，我好有壓力呀。」
「我把錢還給你，你的工資以後我也不要了，咱們金錢上分開好不好？」
我拿湿漉漉的眼睛望向他。
他果然上當，把我攬在懷裡，溫柔安撫，「小傻瓜，我的錢就是你的，你不用有負擔呀。沒事啊，咱們能攢下來就攢，攢不下來也沒關系，反正我車房都有了，也沒有需要大的花銷的地方。」
3
「等一年以後，咱們沒了車貸房貸就好了，到時候我寫上你的名字，和你求婚，什麼都是你的，還怕錢不夠花嗎？」
在他的極力勸說下，我隻好為難地答應了。
第二日，我請了假，找到律師咨詢，據律師說這樣的情況，一旦一年後我們分手，他的二十萬我是一定要歸還的。
至於生活開銷都是我出的這件事，完全口說無憑。
我既沒有賬單，也沒有他的車貸房貸還款記錄，根本就不可能把錢拿回來。
即使現在分手，及時止損，那在一起這一年的損失也是完全無法挽回的。
我越想心情越糟糕。
正不知道要怎麼處理才好。
沒想到就有一個身穿紅裙的女人找上門來。
她自稱是宋宜民的前女友黎黎。
她把我帶到咖啡廳，給我展示了一些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和聊天記錄，就迫不及待講起自己受騙的事。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受害者。
她恨恨地說，「我聽說他又談了女朋友，便找了你很久。我不是想破壞你們，更不是嫉妒，我就是單純不想再讓人上當受騙了。」
「你要是不相信我，我可以再帶你去見其他人，和我們一樣受騙的就我知道的還有兩個。」
「他每次都是一樣的套路，在一起兩年就分手，實際上他根本就沒有車貸房貸。他的車房都是全款買好的。」
「他專挑我們這樣單純善良的獨生女下手，百試百靈，誰也沒有腦子提前記賬，最後總是要讓他稱心如意。」
黎黎告訴我，她們沒有一個人能夠追回為宋宜民花的錢。
都隻能認栽。
馬上分手，及時止損是最好的方法。
我卻不甘，這一年錯付的感情和時間。
要我就這樣分手，我做不到。
我再三謝過她後，與她分別。
在回家的路上，一個報復雛形慢慢形成。
最初是在宋宜民在陽臺抽煙的時間，我特意和小玉打電話。
開的免提。
小玉玩笑地問我，「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肯告訴老宋，你家資產千萬啊，看你這一年為了裝窮省吃儉用，啥也不舍得買，叔叔阿姨該心疼死了。你的考驗還沒得到結果嗎？」
「快了快了，小玉我和你說，找男人啊就是要找懂得疼你的。你知道嗎，我的內衣他都幫我洗，他手裡有一分錢都要交給我，我覺得啊，我這次是遇到真愛了，等過幾天我就要帶他回家見我爸媽。」
「可是他家的條件比起你家真的差遠了，你爸媽能同意嗎？」
「他們敢不同意，我可是他們唯一的寶貝，他們的錢再多，哪有我真心幸福重要？」
宋宜民抽煙通常一兩分鍾就能搞定。
而這次我和小玉聊了十多分鍾，他都沒有進來。
還是我先掛了電話，若無其事地去找他，「你在陽臺幹什麼？我在屋裡到處找不到你。」
我挽著他的胳膊，溫柔撒嬌。
他眼睛裡的笑意是漫天星辰，藏都藏不住，「沒什麼，剛才有個工作我在處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動作這麼輕，我一點也沒聽到。」
我心虛地眨眨眼，「就剛才。」
「對了，宜民，今天有個女人加我，她說的話好奇怪啊，她好像認識你。」
4
我把手機拿給他看。
他看到黎黎的微信好友申請頓時愣了，手忙腳亂幫我點了拒絕。
「她是誰啊？為什麼說有和你有關的事是要告訴我？」
「你是不是背著我惹桃花債了？」
我裝作吃醋的樣子捻上他的胸膛。
他著急地開口解釋，「怎麼可能？我是怕你太單純了，容易上當，這種陌生人還是不要加比較好。」
「我是沒加呀，我又不傻，難道別人說說我就信嗎？有什麼我不會主動問你嗎？」
我對他做了一個鬼臉，便進衛生間洗漱。
手機在洗衣機上無聲震動著。
我拿起來一看，是黎黎發來的短信：他約我明天八點半見面。
我給她回：按計劃進行。
然後刪掉所有短信。
我就知道，我提起黎黎，他一定會心虛，為了保證黎黎不從中作亂，他一定會聯系她。
晚上他試探性提起我爸媽時，我故意裝作慌亂，「啊，我家啊就是普通的人家，很窮的，雖然做點小買賣，但是真的不賺錢。」
一邊說，一邊悄悄攥緊我的手機。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忽然一亮，不再追問，而是溫柔安撫，「睡吧。」
我太累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宋宜民小聲叫了我好幾聲，見我沒有反應，便悄悄拿起我的手機。
手機裡有我這段時間特意給他準備的聊天記錄。
有我媽的 10 萬零花錢轉賬，「寶寶，最近怎麼這麼省啊？親情卡都不見你花錢了？媽媽給你轉點，好好花，開開心心的。」
有我爸的催促，「你什麼時候把那小子領回來我看看？配不上我女兒可不行，你從叔叔有個兒子，和咱家門當戶對的，改天你回來相親認識認識。戀愛談談就算了，結婚還是要在咱們的圈子裡找的。階級差太大了，老爸可不同意。」
次日，我正在約好的地點附近溜達，黎黎給我打來電話，「我一會會把手機放在包裡，你不要出聲，隻聽著就好。」
然後是一陣窸窣聲。
應該是手機被放進了包包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
椅子拉開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