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王浩真的是著急了，就慢慢地說：「什麼樣的情況下才能消除我的敲詐勒索罪行？」
「首先，得有證據表明，他們的確串通起來，惡意裁員；其次，你拿的那個錢是張氏父子同意給你的裁員賠償，你沒有任何勒索的信息傳遞給他們。但是，他們串通起來裁員，這個證據很難拿到。我翻看了第二家公司 HR 的筆錄，列舉了你的一些不符合公司任職要求的事例，而且人家給了兩個月賠償，也符合勞動法。」
「現在已經是刑事案件了，如果做偽證需要承擔什麼後果？」
王浩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明白了，但是另外一個問題怎麼解決？」
「算了，不逗你了，跟小張總見面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錄了音，在來自首之前，我已經發你郵箱了，你自己也粗心，不看我的郵件，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我出去，搞清楚兩父子到底想幹嘛。」
王浩一聽，想站起來打我，但是看了看旁邊的民警，暗暗地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我就說你小子現在這樣了還這麼貧，原來已經成竹在胸了！那你不早說，自己待這裡幹什麼？」
「我跟張強這個老狐狸打了十幾年交道，我還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不留後手哪敢跟他叫板？我多待幾天就是想搞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這次肯定不會讓他輕松的。」
「好吧，看你還挺喜歡這裡的，那就再多待兩天。」
「得，也沒有多想待，你想辦法先辦個取保，我一定要搞清楚他們為什麼下死手，就現在這個情況，反訴他們誣告罪也估計成功不了，我一定要知道背後到底有什麼事情，才有辦法把他們反殺。」
王浩點了點頭：「你也別著急，先洗清自己的罪名再想著報仇吧。」
多年的老友，王浩很清楚我的意思，也知道我屬於那種睚眦必報的性格。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等我好消息。」
說完，王浩就離開了會見室。
7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過了兩天，我就取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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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拿著一根樹枝在我身上掃了一個遍，又說帶我去洗個桑拿，把晦氣都掃走。
我還沒上王浩的車，張強就打電話過來：「老伙計，我覺得咱們之間是不是有點誤會？方便見個面當面說清楚嗎？Micheal 做事情沒輕沒重的，我已經罵過他了。」
我疑惑地看著王浩，王浩衝我點了點頭，於是我就一口應下了。
剛掛了電話，王浩就說：「應該是公安局的人傳喚他們了，了解到了我最新提交的證據，也知道你出來了，估計高人已經給他分析清楚了，這個事情並不能把你怎麼樣。」
我猜了一下，小張總高薪聘請的退休老經偵，對於證據的把握和形勢的判斷，肯定沒問題，估計也警告過他們不敢亂來了。
我又問了一下他怎麼把我弄出來的。
原來，王浩詐了一下那個 HR，說是我錄音了，而且查到她賬戶上多了一筆錢，如果拿封口費做偽證，起刑 3 年。
那個 HR 嚇得竹筒倒豆子一樣地交代了：新公司跟張強屬於上下遊關系，張強是他們的大客戶，於是就找了他們幫忙，把我弄走。他們老板本也覺得這件事缺德，本來是拒絕的，但是經不住張強威脅不給他們業務，於是隻能配合張強。
那個 HR 已經嚇得辭職了，畢竟一個月幾千塊，聽說 3 年牢飯，玩什麼命啊？
「你這也不合法啊？」我又開始打趣了，「小心告你恐嚇，還得我去撈你。」
「就不應該把你弄出來，多待幾天就不嘴硬了。」
王浩有了那個 HR 的錄音，最重要的是，跟小張總見面的錄音，加上小張總籤的賠償合同，算是證據鏈比較完整了。
提交給公安局，馬上就辦理了取保候審。
「不過你也別得意，現在的證據隻能證明你主觀上不是敲詐勒索，嫌疑並沒有完全排除，還需要去調查取證才能最終還你清白。」
張強既然打電話找我，那就證明他們自己也沒有十足的把握送我進去。
上一次鴻門宴，回來就被摁了，這一次估計也是個鴻門宴，隻不過是從小張總換成了老張總。
小的兇狠，老的陰險，都不好對付。
不過，也給了我一個機會摸清楚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8
再見到張強，他居然一點都不尷尬。
他拿起酒杯一口幹了：「老伙計，之前是我不對，放縱小兔崽子胡作非為，給你道個歉。」
好家伙，這兩父子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玩得叫個 6 啊。
這種虛與委蛇的把戲在我一個幹了幾十年銷售的人眼裡，真的是小兒科，我也應付道：
「張總，我們也是十幾年的關系了，Micheal 是晚輩，做錯事情，我們當長輩的自然該體諒一下。」
老張眼圈都紅了：「謝謝老伙計，我已經讓 Micheal 離開公司了，我應該早點聽你的，不能讓他亂來。」
這老狐狸又在搞什麼鬼？自己兒子不接班了？難不成為了搞定我，把兒子也犧牲了吧？
「老伙計，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撤案，給你的 50 萬也不追究了，你要求的期權折現都給你。」
我一度懷疑我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原來打死都不接受的事情，現在居然這麼心甘情願？而且，你撤個毛線案，公安局已經拿到我的證據了。
但是，這次我可不敢要錢了，上次的虧還歷歷在目。
「老張，咱也不玩虛的了，該拿的我也拿了，不屬於我的我也不會拿，咱倆的事情就這樣過去吧。」
「痛快，老白，我自罰三杯，這事就過去了。」
說完，他直接喝了三杯酒。
他的這一番神操作，搞得我有點不知所措了，不過，我也不想繼續陪他演了：
「老張，你到底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大家都是老熟人，你這樣累不累？」
張強似乎下了半天決心，然後悄悄在我耳朵說了幾句話。
我聽完想了半天，還是沒有明白，快十年前的事情了，張強為什麼搞出這麼大的陣勢？
9
回到家，我打電話給了財務總監。
他知道公司很多內幕，對張強也是恨得咬牙切齒，畢竟，十年套餐也是給他準備了的。
所以，他暫時跟我屬於統一戰線。
我問他：「你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們在江村工廠土地的事情嗎？」
「當然記得了，低價拿的地，當時轉賣的時候張強可是賺了一筆，最近我也聽說有村民去起訴了，但是缺乏證據，所有的東西都在張強手裡。據說張強當時偽造村民的籤名和村委會的公章，才把這事辦成了。政府的失地補償大部分進了張強的口袋。」
匆匆掛了電話，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張強悄悄告訴我的那個優盤。
打開看了一下內容，終於完全明白了，張家父子為什麼想把我弄進去。
可惜，他們弄巧成拙了。
這個事情我壓根就沒有印象了，要不是張強今天告訴我，可能我也想不起來，也不可能像他們想的那樣去舉報。
就算我想起來了，他要是不這麼折騰我，我都拿了錢，壓根也不會去想著去報復，也不可能搞清楚優盤裡的信息，或者壓根不會去看，或許某天搬家的時候就遺落在某個角落。
當然，我也能理解，這屬於詐騙，非法侵吞集體國有資產，如果抖出來，可不像偷稅漏稅補繳一下稅款或者交點罰款就能沒事的。
看完後，我備份了一份給到王浩。
有了這個免死金牌，我就不客氣了，於是，打了個電話給張強：
「老張，東西找到了，你想要的話就去上次見面的飯店包廂，我大概半個小時後就到了。」
10
張強見到我以後，變得畢恭畢敬。
小張總在門口站著，看我來了，叫了一聲：「白叔，裡面請。」
「現在知道叫白叔了？你爸不是說你離開公司了嗎？咋又回來了？」我嘀咕了一句，沒有理會他臉色白一陣、黑一陣的，進包間就坐下來了。
「張強，你想錄音或者錄像隨便，再去告我敲詐勒索也請便。」
這個時候，我已經不需要給張強他們面子了，說話也完全不客氣了。
兩父子馬上拿出手機，放在桌子上：
「不會，不會，怎麼可能？我們也是來解決問題的，你看你有什麼條件，能做到的我們肯定盡力配合。」
老張明顯有點惶恐了，畢竟談不攏，錢吐出去是小事，詐騙可是個大事。
想起要是自己如果沒有多留個心眼，此時已經吃上了白菜豆腐湯了，想到這裡，我就氣得不打一處來：
「很簡單，第一個要求，取消和開除我那家公司的所有合作。」先收拾外圍的小卡拉米，出口氣。
「老白，這個你放心，我們已經正式通知他們取消所有合作了，要不是他當時煽風點火，我們也不會這麼對你啊。」張強滿臉堆笑。
我不由得一陣感慨：跟張強這種人合作，那家公司的老板眼睛有點瞎，不過也活該，助紂為虐，為虎作伥，倒閉了最好。
第一個要求簡單，第二個就沒那麼容易了：
「我的第二個要求就是你們把公司注銷了，然後按照正常賠償流程對已經離職、現在在職的員工進行賠償，當然，也有我的那份。」
老張直接愣在原地，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下掉了：
「老白，沒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吧？」
「做得絕？你想把我送進去的時候也沒有覺得自己做得絕吧？」
我說完老張不吭氣了，一直在那邊搓手。
還是小張夠狠，直接跟我說：「白叔，可以，我明天就開始注銷手續，賠償金按照你說的去辦。」
「還是年輕人爽快，你們把這個事情做完，我們再見面，到時候，該給你們的東西就給你們了。」
張強氣得臉色發紫，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畢竟是他一輩子的心血。雖然我相信他們會新注冊公司，但是進政府採購名單、工商變更、合同變更也沒有那麼容易，希望他們自求多福。
小張總也沒有說什麼，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當然，我壓根不在乎。
當年的這筆錢也算是救了公司的命，我也理解張強當時铤而走險，當時他也擔心村民鬧到公司或者他家，讓我保管了。後來，時間久了，大家都忘了，而且，又沒有人追究。估計最近村民開始起訴了，他才想起這個事情。
兩個人像是鬥敗的兩隻公雞，要是他們隻是黑我裁員賠償，我可能到此為止了，但是，想讓我進去，這個絕對不能忍。
我交代完就離開了飯店。
11
過了幾個月，小張總打電話給我：
「白叔，公司注銷完畢，都按照法律程序走的，員工也都是自願籤字的，以前走的老員工的賠償也都發放到位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我知道他們新公司也應該差不多弄好了，但是，這幾個月估計忙得夠嗆，而且，致命的把柄捏在我手裡，心理壓力自然也大，估計這幾個月也睡不好。
我到了約好的地方，老張和小張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
看見我下了車，他們趕忙迎了過來。
到了包間，小張很客氣地說：「白叔，您要求的我們也都做完了，您看方便把東西還給我們了嗎？」
這小子原來挺通情理的嘛，以前心狠手辣的樣子也不見了。
「那隻是我的第二個要求。」
我故意停了一下，老張那個老狐狸馬上就急了：「老白，說話得算數啊，哪有你這麼搞的？」
「你還知道說話要算數？這樣吧，我的第三個要求，就是把你新注冊的公司再去注銷了。」
老張噌地一下子就站起來了，眼睛瞪得很大，盯著我，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樣。
「我知道，你們所有的業務都轉到新公司了，你們沒什麼損失，我心理不平衡啊。」
小張讓他爸坐下，然後跟我說：「這樣，白叔，新公司給你 10% 幹股，你看怎麼樣？這也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大誠意了。」
多年的工作經驗告訴我，不要跟這種心狠手辣的人共事，他時時刻刻都會想著怎麼整死你。
「抱歉，我沒有任何興趣跟你們共事。」
老張終於忍不住了：「老白，看來你是要趕盡殺絕了？信不信我跟你魚死網破？」
「魚死不死不一定，你的這張網十有八九是要破了。」我盯著張強，繼續說道，「信不信我明天就把所有資料交到公安局？」
還是小張反應快，拉著他爸，像是想確認一樣地問我：「你確定我們注銷了公司，你就肯善罷甘休了嗎？這是你最後一個要求了嗎？」
「我隻能告訴你，現在是，至於過幾天，我也不確定。」
張強還試圖挽回一下：「你要再這樣，我寧可去自首。反正事情都是我做的，我進去了，Micheal 可以繼續運營公司。」
我回頭看著小張總，這小子果然夠狠，居然沒有說話，看來，並不想攔著他老子去自首，或者，有可能背地裡慫恿他老子自首。
老張可能給小張提供了一個思路。
不過，這種喜聞樂見的狗咬狗我又沒有損失，尤其是小狗咬老狗，我多少有點更加期待。
「你隨意！」
說完我就離開包間了。
12
「法律規定的，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看」「老白，你無非就是不想讓我們做生意, 可以, 我盡快把公司賣掉。」
看來, 他也沒有準備好進去吃牢飯。
我看也折騰得差不多了，就告訴他：「如果真的把公司賣了, 咱就一筆勾銷。」
張強聽了，也好像壯士斷腕一樣：「好的，給我一個月。」
老張掛了電話，小張電話又來了：
「白叔, 我爸打算自首, 我也不用怕你了，不如大家商量一下，你開個價，大家無非是想掙錢而已，一拍兩散對你也沒有好處。」
這小子果然更狠，必要的時候，連老子都可以出賣。
但是，還來上次那一套？電話錄音加收錢視頻？
「Micheal 啊，這樣好了, 也不為難你了, 把公司賣了，這事就兩清了。」
「不可能, 你去舉報吧！我讓我爸進去坐牢，反正公司也要交給我, 賠完錢我繼續做生意, 你能得到什麼？」
我掛了電話, 把剛才小張的電話錄音發給張強, 當時他勸我：我們都老了，需要 Micheal 來接班, 現在，接班的來了，而且接得很徹底, 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大概過了幾周, 老張打電話, 說他把公司賣了, 這次，真的把小張踢出公司了。
這次我相信他是真的，畢竟老張這種人, 永遠會考慮自己的。
我笑著說：「好的，我們見面，我把優盤交給你。」
不到半個小時，老張就到了見面的地方, 我把優盤遞給了他，他又確認了一遍：「這就是之前給你的嗎？」
「是的，不過，我拷貝了一份, 交給了公安局。」
「你已經舉報了嗎？你怎麼說話不算數？你個王八蛋！」
我點了點頭：
「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 我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公民，同時，我也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 你為什麼不相信呢？」
看著張強癱在地上，以及外面傳來的警笛聲，我離開了包間。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