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如今我已經是柳小姐了,也算是一男一女。
想到這裡,我又開心起來。
「小姐問這個做什麼?如今該關心自己的婚事才是。」翠環打斷我的思緒。
我點點頭,問她:「爹爹為什麼不願意?」
「沈將軍的名聲在外,無人不懼,老爺自然是怕小姐受委屈。」
沈譽的那些名聲我知道。
我一句都不信。
於是我提起裙子便往正廳跑。
「爹爹,」我氣喘籲籲地跑到柳員外面前,「我願意跟沈譽成婚。」
柳員外端著茶水,看著我微微蹙眉。
我以為他是不放心,又信誓旦旦道:「沈譽是個頂好頂好的人,定不會讓我受委屈。」
以前不會,以後一定也不會。
柳員外嘆了口氣,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後。
我一回頭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譽。
他戴著面具,隻能看到他那雙好看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
「若是柳老爺擔憂的是這個,沈某自當如柳小姐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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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讓她委屈。」
10
我和沈譽的婚期定在三個月後的九月初七。
翠環說時間有些趕。
我卻覺得三個月的時間好長好長。
我每日都掰著手指算日子,一雙手數滿了一次又一次。
終於等到了九月初七這日。
沈譽為了和我成婚,在城中購置了一套宅院。
我是蓋著紅布被人牽著走進來的,並不知道這處宅院是什麼樣子。
翠環站在我身邊,小聲道:「自然是十分氣派……」
她的話隻說了一半,便有人推門進來。
熟悉的氣味鑽進我的鼻子。
我輕輕一嗅便知道是沈譽來了。
「沈譽。」我開心地叫了一聲。
抬手正要掀起蓋頭,突然想起來喜婆在我出門前和我說過,我頭頂的蓋頭隻有沈譽可以掀。
我便放下手,晃了晃腦袋。
乖乖等著沈譽來掀。
「下去。」他清冷的聲音在前面響起。
等翠環退出去後,他才不緊不慢地走到我跟前,並沒有掀起我的蓋頭。
「沈譽,該掀蓋頭啦。」怕他是忘了,我小聲提醒他。
他似乎是輕笑了一聲。
下一瞬我的蓋頭便被掀開。
繡了兩隻鳥的蓋頭在空中轉了幾圈後,落到了地上。
我一抬頭便看到面前身穿大紅長袍的沈譽。
他依舊戴著那具冷冰冰的面具。
我起身想去摘他的面具,卻被他抓住手腕。
「這個不好看。」我仰著頭,笑盈盈看他,「我幫你取下來。」
他眸色有些深。
「柳小姐。」他叫我。
我搖頭:「久久,我是久久。」
他眉心微微一蹙,將我的手甩開。
「柳小姐,你可能還不明白。我和你成婚,隻是因為柳員外可以助力我招兵買馬。」他側過頭來,「既嫁給我是你所求,我已經做到了。柳小姐若想要別的,怕是不能如你所願。」
他說了這許多,我其實聽不大明白。
隻能看出他並不喜歡我。
也不想和我成婚。
「沈譽,你不喜歡我嗎?」我跑到他跟前。
翠環說,沈譽要和我成婚自然是喜歡我的。
可是她好像說得不對。
沈譽用手中的玉如意輕輕抬起我的下巴:「柳小姐,你我不過一場交易。」
我不明白什麼是交易。
隻踮起腳,將腦袋湊到他下巴處蹭了蹭:
「沈譽,我很乖的,別不要我了。」
11
若是以往,我主動在沈譽的下巴上蹭幾下,定是能讓沈譽開心半天。
可眼下,沈譽隻將我推開:
「柳小姐累了,就早點休息,我軍中還有事務要忙。」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離開。
聽府上的人說他是去了城外的軍營。
一連幾日都住在營中。
直到歸寧這日,他才早早等在了房外。
他不知道,小貓也有小貓的脾氣。
若是他不喜歡我,我也不該時時纏著他。
所以我出門看到他的時候,便仰著脖子徑直從他面前走了過去。
一路上我都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再也不理他了。
我們一回到柳員外家,他便被柳員外叫進了書房。
我帶著翠環到園子裡瞎逛。
「聽說姑爺新婚之夜跑了,你說是誰不喜歡誰?」
「小姐雖然腦子愚笨,卻長得實在貌美,聽說那姑爺是個鬼見愁的活閻王,難說不是小姐見了他的真面目被嚇到了。」
以往他們說我腦子笨,我也當作是沒聽到。
可如今他們竟敢說沈譽。
我繞過假山,叉腰將聊天的幾人攔住。
「我告訴你們,」我怒道,「沈譽長得頂好看,不許你們再說他的壞話。」
幾人被我嚇到,連忙跪了下來。
我沒想到自己竟有如此威嚴,不自覺仰起脖子:
「知道錯了就行,起來吧。」
幾人聞言卻抖得更厲害了。
這時沈譽走到我身邊來,嚇了我一跳。
我笑起來正要叫他的名字,才想起來自己還在生氣,便又氣鼓鼓垂下頭。
見我這樣,他倒是笑了一聲:「該吃飯了。」
他牽起我的手。
他的手很大,上面有粗粗的繭,磨得我的手掌痒痒的。
我不自覺彎了眉眼,竟一點也不氣了,任他拉著往回走。
「沈譽,你又喜歡我啦?」我小跑兩步,跑到沈譽的身前將他逼停。
他似乎有些無奈:
「你這脾性,倒是與我曾經養的一隻貓有些像。」
12
我剛變成柳小姐那會兒,還不會說話。
應對翠環時,總是忍不住發出「喵」的叫聲。
一開始翠環以為我是在跟她玩鬧,而後越發覺得不對。
柳員外便在外面找了個江湖術士來看我。
江湖術士說我被貓妖附體,需用他祖傳的法子驅除邪祟。
柳員外給了他許多銀錢。
他便開始日日灌我難喝的湯藥,做些令我不能入睡的法事。
直到我開口叫出翠環的名字,一切才結束。
那時我便明白,若是告訴別人我是一隻貓,定是會被當作異類。
就如同當年沈譽撿到我之前,我被其他貓廝殺追打一般。
沈譽是人。
若是他知道了我是一隻貓。
哪怕是他的久久,他會不會也會視我作邪祟?
「你在想什麼?」沈譽的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我抬頭看他。
此時我們已經坐在回將軍府的馬車上。
我搖搖頭,正要隨便說點什麼,便聽到了不遠處的貓叫聲。
悽厲的、絕望的、小貓求救的叫聲。
我立馬站起來,掀開簾子。
馬車也在此時停下來,沈譽從身後拉住我的手。
「你做什麼?」他問我。
小貓的聽力異於常人,我聽到的他聽不到。
可我也來不及解釋,掙開他的手便跳下馬車。
我提起裙子往傳來聲音的方向跑去。
沒多久便看到了被兩個小少年拉扯的一隻白色小貓。
「住手!」我氣急,連忙跑上前去。
小貓通身雪白,口鼻的一抹血色格外顯眼。
這樣的場景如此眼熟。
隻是跟在沈譽身邊太久,都快要忘記了。
其中一個少年拎著小貓的一隻爪子,問我:「你是誰,憑什麼讓我們住手?」
他手中的小貓看向我。
驚恐的眼眸中帶著求救的信號。
憤怒從心底升起,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衝上去,又是怎麼將二人抓傷的。
沈譽來的時候,我懷裡抱著小貓坐在地上。
「沈、沈將軍……」捂著傷口的一人看到沈譽時,話都說不出來。
沈譽上前用外袍將我裹住,才側頭看了二人一眼。
二人立馬跪下求饒。
沈譽沒有理他們,隻是將失神的我抱起來:
「衣裙都髒了,下次讓我來。」
13
沈譽對安撫炸毛的小貓是最有經驗的。
他輕聲哄了我一會兒,我當真便安定下來。
「沈譽,它還在流血。」我紅著雙眼抬頭看他,「它會不會死?」
他低頭看向我懷裡的貓,抬手摸了摸我的腦袋:「不會,我們救它。」
那一年,沈譽撿到我的時候,我也是這般奄奄一息。
那時剛從魔爪中逃出來,我逃到角落裡便沒有力氣再跑。
隻能等著雪一層又一層蓋在身上。
我以為我便會那般死去。
直到沈譽來了。
他一定有辦法。
能救活我,也能救活我懷裡這隻小貓。
沈譽向來是說話算話的。
他當真救活了小貓。
不過三五日,原本還蔫巴的小貓漸漸生動起來。
「我要給它取個名字。」看著蹦到榻上的小白貓,我笑起來,「取了名字它就不是任人欺負的小貓了。」
沈譽坐在我對面,點了點頭:「你想取個什麼名字?」
「我想讓它活得長長久久。」
沈譽端著茶水的手一頓,抬頭朝我看過來。
我彎下眉眼,微微歪頭:「不如叫他百歲吧?長命百歲。」
這是我聽別人在壽辰上說的賀詞。
應是十分吉利的話。
沈譽的眉梢微微一動,喝了一口茶:「我以為你會叫它……長長。」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
「長長,有些不好聽。」
不如久久半分好聽。
14
沈譽近來對我好了許多。
雖然還是不如當年在侯府那般。
但已經很好了。
他會專程讓人去城外的河裡打我最愛吃的鯽魚,也會請城裡的裁縫到家裡給我做好看的衣裙。
可他依舊住在軍營裡。
雖然有百歲陪著,我卻還是覺得將軍府裡冷冷清清的。
這日聽翠環說沈譽回來了。
我抱著百歲便往書房跑,生怕晚一點他便又走了。
卻沒想到跑得太急了,不小心讓裙擺絆住了腳。
原本以為會摔個大跟頭。
「跑這麼急做什麼?」沈譽接住了我。
我在他懷裡抬頭看他,眼睛亮亮的。
「是百歲,它說它想你了。」我笑起來。
他微微一愣,低頭看向我懷裡的百歲。
這時百歲眨巴眼睛,也「喵」了一聲。
沈譽笑了一聲。
等我抱著百歲站穩後,他才摸了摸百歲的腦袋。
我看著他的手,也仰起脖子。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摸我的腦袋。
我隻好氣鼓鼓地拎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腦袋上:「不可以隻摸百歲的腦袋。」
沈譽笑起來。
雖然他戴了面具,可一雙眼睛帶著笑意彎下,格外好看。
我便也不氣了。
我該是這世上最好哄的小貓了。
「沈譽,」見沈譽要走,我拉住他的袖子,「你吃晚飯了嗎?」
他回頭看我。
我胡說:「是百歲,沒有你陪著吃飯,它總是鬧別扭。」
百歲在我懷裡,抗議地「喵」了一聲。
幸好沈譽聽不懂。
「好。」
沈譽答應了。
果然還是百歲好用,趕明兒給它多吃一條魚幹。
15
沈譽搬回了將軍府。
隻要不是很忙,他都會來跟我一起吃飯。
吃完飯還會看百歲玩一會兒。
百歲很活潑,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它跑來跑去。
我專門給它做了一個玲瓏球。
比不上沈譽當年給我做的那個,卻也能讓百歲每日愛不釋手。
今日它將那玲瓏球掉進了矮榻的縫隙中。
此時正在用爪子去抓,模樣十分滑稽。
惹得屋內的侍女一陣哄笑。
我也跟著笑起來,一側頭便看見沈譽盯著百歲走神。
「沈譽。」我輕聲叫他。
他回過神來。
「我以前也有一隻小貓。」他突然開口道。
我以為他已經把我忘記了。
「它是什麼樣?」我忍不住問。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眉眼都柔下來。
「它是這世上最漂亮、最聰明、最可愛的小貓。」他眸子動了動,「可是我把它弄丟了。」
「它最是記仇,又很傲嬌,想來必是最恨我丟了它。」
我一時覺得委屈極了。
不知是想到了獨自等在侯府裡的那些個春去秋來,還是想到了再次遇到沈譽時我不計前嫌地撲上去卻被他推開。
「是。」我眼裡蓄了淚,「她一定最是記仇。所以若是下次你還能見到她,被她咬一口也是活該。」
沈譽側頭看我,微微一愣。
他抬手,用粗糙的指腹擦掉我臉上的淚:「你哭什麼?」
「我覺得你是個超級大壞蛋。」我哭著罵他。
他卻笑起來: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和我的小貓名字一樣,久久。」
「如今便算是你代它罵的我。」
16
沈譽對我愈發縱容。
我如今不僅能在府裡隨意走動,便是跑到軍營中找他也不會再有人攔我。
可他的副將趙寺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我不明白為什麼。
隻知道如今每一日都過得很開心。
很快便到了沈譽的生辰,趙寺說這些年沈譽從沒過過生辰。
他不知道,以往沈譽生辰,侯府都格外熱鬧。
如今將軍府也該如此。
我和翠環準備了好幾日,瞞著沈譽將將軍府打扮了一番,又讓趙寺請來了一些沈譽的心腹給沈譽賀生辰。
沈譽戴著面具,不知道他開不開心。
隻看到那些人敬了他一杯又一杯酒。
從不喝酒的他一杯又一杯地喝了。
散席的時候,趙寺哭著對我行了個禮:「夫人,是我趙寺有眼無珠。您的的確確是將軍的良配。」
「自從將軍跟您成親後,他終於像一個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