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巖是一個多摳門的人,前世有我在,他連姜齊買作業本的錢都要讓我來掏。現在沒了我當大冤種,以他一個月一萬多的工資來說,割出去的三分之一,這無疑令他肉痛,也不再有讓妹妹替自己養孩子的愧疚和感激。
私家偵探告訴我,姜巖正在攢錢,預備給上司的老母親過壽送禮,好爭取今年能升一升。
為此,原先他每個月要給那個女人六千塊的,現在也縮減到了四千,和姜齊一個水平。
我算了算。等到過壽的時候,姜巖大概能攢下四五萬。在此時的他看來,這已經是一筆很大的預算。
可隻有我知道,姜巖上司的老婆頗有背景,四五萬的禮物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前世,是我主動拿了二十萬給他置辦禮物,給他的上司大大漲了面子,轉頭沒過多久,姜巖就順利升了副總監。
今生,注定是不一樣的。
我勾起唇角。
轉頭,卻看見姜齊鬼鬼祟祟地躲在廚房門後,往地上放了什麼東西又很快走開。
那一刻,他的眼神陰森怨恨,完全不像個孩子。
16
姜春花流產了。
原因是趙菲菲在跑來廚房的時候突然腳一滑,狠狠撞向了正在裡面忙碌的姜春花,導致她的肚子直接撞在了堅硬的臺面上。
她尖叫一聲癱倒在地上,血緩緩流了一地。
嚇蒙了的趙菲菲被自己父親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姜春花被緊急送往醫院。
其他人都去醫院了,隻有我主動留在姜春花家裡照顧兩個孩子。
我先去廚房門口看了看,果然在地上的血液中發現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油脂。
Advertisement
是姜齊。他在地上抹了油,然後陷害給趙菲菲。
我忍不住好笑。
前世,他可是很疼愛趙菲菲呢。還曾背地裡教育趙菲菲,讓她不要學我在結婚後做家庭主婦,像米蟲一樣什麼也不懂。
那時他話語裡的嫌棄令我尤為心酸。
我輕巧地站起身,走向姜齊的房間,故意沒避開趙菲菲的視線,房門也沒有合攏。
姜齊看見我時有些詫異,隨後眼神裡不自覺流淌出期盼。
他在期待什麼?難道期待我如前世一樣嘔心瀝血地愛他、照顧他?
下一秒,我突然意識到,這絕不是一個孩子看到沒見過幾次的親戚的眼神。
我的心頓時狂跳起來,幾乎已經可以確定,姜齊也重生了。
我想要狂笑,為上天的眷顧。
指甲陷入肉裡,我竭力平靜下來,把戲演完。
「小齊,你媽媽和菲菲姐姐對你不好嗎?
「不然,為什麼我之前看見你在地上抹了什麼東西,之後菲菲就突然腳滑了?現在地上還有一層油。你告訴阿姨,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姜齊的眼神有些慌亂。他說不出話,手上胡亂比畫著想要辯解。
真好笑,前世我那麼用心地養他,卻養出了一個連小小陷害都能露出破綻的廢物。
是覺得沒有人會懷疑他一個四歲孩子嗎?
門後,偷聽的趙菲菲再也按捺不住,憤怒地衝了進來,一個巴掌甩在姜齊臉上,把他打得向後倒去。
「野種!雜種!你敢害我!」她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我說的話,把所有的恐慌、害怕都發泄在姜齊身上。
姜齊的力氣比不上已經是個大孩子的趙菲菲,他的眼神裡充滿怨恨。
我想我知道他這些怨恨的來源。
17
就如我曾猜測的那樣,即使姜春花知道姜齊是她的親生侄子,他的日子依然不好過。
姜春花的丈夫並不喜歡這個不是他血脈的男孩,在他的支持與縱容下,趙菲菲不僅搶走了姜巖給姜齊買的所有好東西,還時不時惡作劇。比如明明沒給他換尿布卻依然告訴姜春花說換了,讓姜齊穿著一兜屎過了一晚;比如故意在姜齊的奶粉裡混面粉;比如用水筆在姜齊臉上畫烏龜……
因為姜齊的嗓子徹底發不出聲音了,所以往往要等到姜齊臉漲膚青,明顯表現出不舒服的時候,姜春花才會發現,然後一邊通知姜巖把他送醫院一邊打罵自己的女兒。
她不知道的是,正因為如此,趙菲菲才會更加討厭姜齊,對他欺辱得更加過分。
而姜齊前世又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這四年的重生對他來說猶如噩夢,而姜春花一家都是他的怨恨對象。一長到現在稍微有行動能力了,他就立刻抓住機會,展開了自己的報復。
真是好一出狗咬狗的戲碼啊。
我欣賞了一會兒姜齊狼狽的模樣,才敷衍地伸手攔了攔。
看著姜齊投來的感激又委屈的眼神,我一邊感到惡心,一邊在心裡譏嘲地輕語。
別急,這還隻是個開始。
姜春花的孩子沒能保住。據說那是個男孩。
趙菲菲果然把姜齊陷害的事情捅了出來。隻是她並沒有證據,因為時間已經過去太久,而廚房附近存有油漬是很正常的事情。
姜巖自然護著自己的兒子,把趙菲菲狠狠罵了一頓,說她「人小心毒」、陷害弟弟,絲毫不顧忌這是自己的親外甥女。
耳畔盡是責罵,趙菲菲的眼神漸漸染上瘋狂。
姜齊被趙菲菲刺瞎了眼睛,已經被送往醫院。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撥出一個號碼:「是時候了。」
很快,對面給我發來一段視頻。
畫面裡,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女人、姜齊的親媽齊雪抱著姜齊痛哭,又很快被姜巖摟在懷裡安慰。任誰看到這一幕,以及姜齊和他們相似的五官,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家人。
這段視頻即將通過私家偵探,流到另一個男人手裡——那就是齊雪的丈夫,一個地地道道的街溜子、剛出獄不久的勞改犯。
18
私家偵探告訴我,齊雪和姜巖來自同一個農村,他們是彼此的初戀。
隻是後來,姜巖看上了我家的錢,和我在校園裡戀愛;而齊雪則被父母賣給了她現在的丈夫。丈夫因為傷人入獄後,齊雪就進了城,在城裡打工為生。
再後來,就是這對狗男女意外遇見彼此,就此勾搭成奸,生下了他們「愛的結晶」姜齊。
接下來,私家偵探敬業地給我播報他們的情況。
在我暗地裡的幫助下,齊雪的丈夫終於找到了她。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看了視頻後就要提刀找姜巖算賬,被齊雪跪下苦苦哀求攔住,才總算放下了刀,卻又轉口放話要至少五十萬的賠償。
五十萬。
把現在的姜巖賣了都拿不出來。
於是,因為我不願意收養姜齊而已經和我冷戰數年的姜巖,終於求到了我這裡。
當然,他的理由是要給上司送禮,因此才要向我借錢。
「你要是不放心,我給你打借條!」他昂著頭,眼角餘光卻不停地覷我,希望我可以通情達理地免去借條一說。
我笑了,把視頻扔在他臉上。
「姜巖,我要和你離婚!」
我不僅要跟姜巖離婚,還要追回這些年姜巖給姜齊、齊雪花過的錢。
按照法律,我父母的遺產獨屬於我一人,包括眼下我們在住的房子,而我和姜巖的工資算夫妻共同財產,離婚時需要一人分割一半。
我的工資比姜巖低兩千,這樣算下來,其實還賺了一些,就當作是這些年的精神損失費好了。
現在姜巖的感受大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十分焦頭爛額。一邊,是齊雪老公的威脅,那是真正坐過牢的狠人;一邊,是姜齊的治療費用,這筆錢姜春花出不起,姜春花老公不願出,自然隻能落在他的頭上;最後一邊,則是我的離婚要求。
私家偵探這些年拍到的姜巖出軌證據數不勝數,更別說還有姜齊那麼大個私生子放在那裡,就算打官司也基本穩贏一半。
不過我還不急,前腳向姜巖提出離婚,把訴狀遞到法院,後腳就出了國,沒有把地點透露給任何人。
兔子急了還咬人,這一世我當然要聰明點,防止姜巖狗急跳牆,買兇或者幹脆和齊雪老公達成協議,讓對方來幹掉我,以此順理成章地接收我的財產。
當然,最後,我還不忘指揮私家偵探在他們中間添油加醋,大攪渾水。
事情的爆發點開始於姜巖上司老母親的壽宴。
這段時間姜巖被各種事情糾纏得心神不寧,以至於根本沒發現我指揮私家偵探在他送出的禮盒裡添加的「小料」:他上司出軌的高清照片。
根據私家偵探的轉播,當時禮盒一打開,姜巖上司的臉就立刻鐵青,他老婆則當眾給了他一耳光,把好好的壽宴鬧得雞犬不寧,淪為一場笑話。
而姜巖也很快就被辭退,據說他上司放話,要讓他在這行永遠找不到工作。
萬事倒霉的姜巖在回家時又被齊雪老公找上。他終於忍無可忍,和對方發生爭執,嘲諷對方得不到齊雪的心,被暴怒的男人一刀剁掉了生殖器,還狠狠在上面踩了一腳。
看夠了笑話,法院也即將開庭,我帶著保鏢款款回國。
病床前,還不能下地的姜巖求我看在以前的夫妻情分上放他一馬。我輕笑,湊近他低語:「聽說你妹妹不肯再養你那個私生子了。也是,一個又啞又瞎的孩子,就算養大了也隻是一輩子的累贅。姜巖,要怪就怪你實在太貪心也太狠毒了,那麼小的嬰兒,也舍得丟在路邊。」
「你說,姜齊長大了,會不會起訴你遺棄?」
我也從來不計較這些,因為他們是我認定的愛人和家人。
「我我」「是啊,」我笑得令他吐血, 「不過,我可什麼都沒做。是你自己,把你唯一的兒子害成了殘廢。」
「你、你好狠毒……」身後傳來齊雪怨恨又虛弱的聲音, 她也聽見了我的話, 顯然被刺激得不輕。
我淡淡地看她一眼。此刻的她。比我四年前見她時還要更蒼老、憔悴,瘦得仿佛骷髏,臉上還帶著青紫的傷痕。
「怎麼, 這個計劃難道不是你們一起想的嗎?是你們親手害了你們的兒子啊。嘖, 真可憐。」
我唏噓地搖搖頭,在保鏢的簇擁中光鮮亮麗地離開了。
19
十二年後,早已甩掉一切的我從法國度假歸來。
還是當初的私家偵探,把這些人這些年的境況告訴了我。
齊雪的老公再次因為傷人入獄後沒多久, 姜齊就被姜春花還給了姜巖撫養。
於是,姜巖和齊雪二人就在城中村裡租了一間寒酸的單間,通過打零工維持生計,用辛苦賺來的錢來給姜齊上手語課、盲文課等。
姜齊對他們卻並不領情。
他當然知道自己會變成這樣是為什麼。隻是前世, 得到一切的他可以毫無嫌隙地和自己的親生父母做親密無間的一家人, 現在,失去一切的他卻把所有的問題都怪在了姜巖和齊雪的頭上。
如今的姜齊, 因為暴戾陰鬱的性格, 差點連特殊學校都無法畢業,還是姜巖齊雪二人咬牙榨幹錢包,上下打點, 才讓姜齊拿到了畢業證。
可這張畢業證, 根本無法讓姜齊踏入任何大小公司的門檻,就連去便利店打零工, 都要被嫌棄是個瞎子、啞巴。
「他可以洗碗的, 你們盡管放心,他洗碗洗得可幹淨了……」
飯店內, 我坐在角落裡, 欣賞地看著姜巖和齊雪佝偻著身體,卑微地向老板推薦姜齊。
姜齊緊緊抿著嘴,站在他身後,沒什麼經過修剪的頭發遮住眼睛, 格外陰鬱。
「咦, 菲菲你看那個人, 他的眼睛好嚇人……」一個好奇而熟悉的聲音在指指點點,居然是姜齊前世的媳婦兒麗麗。
在她旁邊, 趙菲菲仿佛看見了什麼髒東西,高傲地嫌棄道:「嘖,一個瞎子有什麼好看的?我跟你說, 他……啊!」
時間仿佛輪回。
這次, 是麗麗躺在了一片血泊中。
姜齊抽出刀,又揮舞著要去砍旁邊的趙菲菲, 神情瘋狂得可怕。
這次, 他隻刺中了趙菲菲的小臂,就被終於反應過來的其他人按住了。
我看著他歇斯底裡掙扎的模樣,和一旁臉色麻木、如同六十歲老人般的姜巖二人,終於感到心中平靜, 再無波瀾。
我知道,屬於我的嶄新的輕松的人生,終於開始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