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摟著新歡,把匕首插入我的小腹。
我現出原形,倒在血泊裡。
「果然是狐狸!皮子不錯!」
「來人,把她活剝了,做個皮領子給靳王爺送去!」
我負傷逃走。
三個月後,我伏在靳王爺身上,大汗淋漓,好不快活。
我那前夫攜新歡求見。
我笑了,從王爺身上坐起,拍手道:
「爺,此二人皮子不錯,做人皮燈籠正好!」
1
我和書生宋文成親多年,本以為會舉案齊眉。
可他上岸第一劍,先斬我!
匕首插入小腹那一瞬,我整個人都是蒙的。
今日是他高中之日,新科狀元。
他身上還穿著狀元服,剛從外面赴宴回來。
他一隻手扶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握著匕首,一點點旋轉。
Advertisement
巨大的疼痛從小腹蔓延。
「為什麼?」我費力抬頭。
他的雙眼在流淚,唇角卻扯出張狂的弧度。
「為什麼?啊哈哈哈,因為你配不上我了呀!」
「我堂堂狀元,原配怎麼能是個鄉野村婦?!」
他倏地拔出匕首,興奮地在房間裡轉圈圈。
「配得上我的,應是當朝公主!郡主!又或者尚書府大小姐!」
「你的存在,將是我人生的汙點!」
血液順著刀刃,淌過他的手腕,浸在他的織雲錦袖上。
我背靠著桌子,一隻手捂著傷口,血淅淅瀝瀝。
痛,太痛了!
精氣從受傷的位置四散開來,我的臉色迅速頹敗,幾乎要穩不住人形。
他停下腳步,看著我,神經質地笑了一會兒,快步走過來。
噗!
噗!
反復兩刀捅進來,幾乎命中相同的位置。
我痛得尾巴一抖,現出原形,落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宋文倉皇著松開匕首,後退兩步,隨即大笑——
「啊哈哈哈!果然是狐狸精!」
「我沒有殺人,我殺的是狐狸精!」
2
這時,房門推開了。
一個穿著綾羅綢緞,戴著名貴珠釵的女子走進來。
「齊小姐,您怎麼來了?」宋文諂媚地扶著女子的手。
「都說狐精惑人,來看看你到底舍不舍得……」女子巧笑倩兮,滿意她看到的一切。
兩人雙雙走到我面前。
女子提著裙子,用腳尖踢了踢我。
「皮子不錯!渾身雪白,一點雜毛都沒有!」
她的聲音滿是欣喜。
宋文聞弦知意:
「齊小姐若不嫌棄,我用她的皮給您做條圍脖?」
「那未免有些浪費。」齊小姐說,「靳王剛從邊疆回來,我爹正愁準備的禮物不太夠心意,不如把這皮完整地剝下來,讓我爹送給王爺。」
「到時候,靳王做領子也好,做圍脖也罷,隨他開心。」
宋文拍手稱贊,說齊小姐想得周到。
我看著他,眼淚簌簌落下。
宋文微愣。
齊小姐再次開口:「怎麼?心軟了?」
「怎麼可能?!」宋文的聲音驀然變大,「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它一個畜生,我心疼它做什麼?!」
我的心很痛。
我不知道我們妖在修煉的過程中,為什麼要渡情劫?
感覺比雷劫還難。
我和他同床共枕多年,財物支持,洗衣做飯,紅袖添香,以及,他興致好時,沒日沒夜羞羞……
最終逃不過一句「畜生」!
「來人!把這隻狐狸給我洗幹淨了!從傷口的地方剖開,一定要活剝,不然皮子就不好了。」宋文大聲吩咐。
活剝……
我本來還想熬一熬,等他們走了,找個地方養傷。
此刻根本是萬念俱灰,我拼著百年修行不要,拔出匕首,自斷尾巴,連滾帶爬地從窗戶跳下去。
身後是宋文和齊小姐的尖叫:
「快,抓住那隻狐狸!殺了它!」
「殺了它!殺了它!」
3
我跳出窗戶,蹿上房梁,登上屋頂,拼命跑啊跑……
微薄的精氣護住我的傷口。
「看,它在那兒!」
「快!前面沒房子了,它沒地兒逃了!」
小廝們拿著長刀與木棍,追逐在街上。
我從屋頂一躍而下,閃身蹿進旁邊那條街上,迎面抬來的一頂轎子中……
撞進男人懷裡。
他穿著寬大的玄色大袍子。
淡淡的龍涎香混著草木香,以及血腥味,撲面而來。
我抬頭。
看見他刀削似的下颌線,薄唇,鼻若懸膽,再上面是一雙冰寒攝魄的眸子。
世界安靜下來。
外面打打殺殺的聲音沒了。
我很清楚地感覺到外面那些人在踟蹰,在後退……
不,確切地說,是恐懼!
「爺?」侍衛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男人垂眸看著我,特別看著我身上的血跡,還未痊愈的傷。
我生怕他嫌我髒,果斷伸出小舌頭,在他唇角一卷。
男人驀地笑了。
冰封的眸子,瞬間如積雪初融,春水潺潺。
低沉的嗓音,帶著歡愉。
侍衛收到信息,轉身大喝:「大膽!還不快滾!」
外面那些小廝,瞬間散了。
我是獸。
表達感激的方式很簡單:小舌頭再一卷,在他唇邊舔過。
他的笑容更甚,手臂環過我的腰,託住我小肉掌,另一隻手在我腦袋上揉了揉,似自言自語:
「倒是有緣,本王正愁蓋不過身上血腥。」
我懂了。
他腹部有傷,不想讓人知道。
剛好我也受傷了,血跡蹭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的血腥味,可以順理成章說是我的。
我把小肉掌搭在他的胸膛上,給他勻了點精氣,讓他的傷口從裡面愈合了一點。
隻有一點,因為我的精氣也很有限。
事情到這裡,我們兩不相欠了,我打算走,可他在我脖子上撓了撓。
幹燥的手掌,溫暖的掌心。
唔,舒服。
我……瞬間不想走了。
在他腿上翻了個身,微眯著眼,把小肚皮露出來,連同偌大的傷口。
他的神情微微一滯,再開口是:
「你可長點心吧!這麼輕易就把薄弱處露出來。」
語氣中很有些一言難盡的味道。
他從兜裡掏出金創藥,在我傷口處抹了一些。
我再翻身,裝死。
小肉掌觸到他腰上的令牌,玄鐵質地,繁復的花紋中間,一個隸書的「靳」字。
饒是我再蠢,也猜出這是誰了!
靳王。
戰神蕭靳。
齊小姐要剝我的皮,就是要送給此人!
我在「逃」與「不逃」之間天人交戰,蕭靳再次開口:
「你再忍忍,本王正要進宮,待會兒叫御醫給你醫治。」
4
巍巍宮牆。
夕陽最後一抹殘暈染在琉璃瓦上,泛著微光。
蕭靳抱著我,下轎後第一句話是對太監說的:
「傳太醫,刀傷,快!」
太監臉色精彩,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忙著派小太監去請。
片刻後,蕭靳走進御書房,一撩下擺,單膝跪了下去。
「微臣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那個坐在御案後面的黃袍男人,仿佛什麼都沒聽見,隻專注批閱手上的折子。
蕭靳不動如山,保持單膝跪下的姿勢,背脊筆直,腦袋微微下垂。
我想罵人。
那黃袍醜逼肯定是故意的!
剛我們在門口的時候,他明明說了「宣」,這會兒卻裝聾作啞。
室內隻有輕微的紙頁翻動的聲音。
時間一點點流逝,蕭靳的腰上,又開始緩緩出血。
幸好他穿的是黑色大袍,暫時看不出來,可時間久了,血液總會滴下。
我急得在他身上扭動,湊過去貼貼臉。
溫暖幹燥的手掌安撫性地揉了揉我的腦袋,示意我少安毋躁。
終於,門外尖銳的太監音響起——
「啟稟皇上,王爺傳喚的太醫到了!」
皇上終於抬頭。
這個虛偽的小人,看見蕭靳後,假裝吃驚懊惱,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快步朝我們走來。
「皇叔?你什麼時候來的?還不快快請起?」
「汪公公,皇叔在這裡跪了多久了?你怎麼也不知道提醒朕?!」
「皇叔,你受傷了?身上怎麼這麼多血?太醫!太醫!」
皇上大呼小叫,演技差評。
我狠狠地翻了個白眼,朝皇上龇牙。
蕭靳一把按住我的腦袋,低頭站起,唇角的笑 40 米大刀都壓不住。
「不是微臣受傷,是這隻小狐狸。」蕭靳說,「想到太醫醫術高明,就把它帶進宮了。」
皇上眼中閃過失望。
太醫滿頭大汗,顯然是跑來的,聽到蕭靳沒事兒,長籲了一口氣:「王爺沒事兒就好!」
一句話出,皇上狠狠剜了太醫一眼。
太醫閉嘴,專心致志地查看我小腹和斷尾處的傷口,再細細縫合。
我聽見蕭靳和皇上一直在對話。
先是漠北戰事,再是宮闱趣事。
兩個人機鋒不斷。
我聽得雲裡霧裡,加上太醫給我用了少量麻沸散,我昏昏欲睡。
憑借女人的直覺,我抓住一個中心兩個基本點。
寵妃顧婉然。
下午有刺客闖進後宮;刺客中了一箭逃了。
5
等我再次醒來,傷口已經包扎好了。
我趴在蕭靳身上,小肉掌按著他赤裸的胸膛。
他在熟睡,腰上的傷也已經處理好了,一張俊臉懟在我臉上。
我沒忍住血脈中的好色因子,在他臉上蹭了蹭。
他閉著眼,揉了揉我的脖子,一隻手環過我的腰,繼續睡。
我想說:
哎呀,男女授受不親,快放開我!
可是……算了,不管了。
我現在是小狐狸,就當是他的寵物好了。
被窩這麼暖,胸肌手感這麼好,先享受幾天再說。
於是,我在王府住下了。
王爺很寵我,早朝要抱著,議事要抱著,睡覺還要抱著……
我眨眼成了京城新貴。
以我的名義送入王府的禮物絡繹不絕。
我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綾羅綢緞,睡的是王爺完美的身體!
日子不要太美好。
直到某天夜裡,我一覺醒來——
發現自己身上光溜溜的,毛茸茸的小短腿已經變成大長腿,纏在他的大長腿上。
6
我叫林辰。
託王爺的福,化為人形後,短短半個月,我在京城聲名大噪。
甚至得了個京城第一妖姬……呸呸,是「第一美人」的稱號。
直接壓過皇上的寵妃顧婉然。
她現在第二。
起因是兩件事情——
第一,蕭靳三天兩頭稱病不早朝,宮裡派太醫來看,他便躺在軟榻上,大大咧咧抱著我。
「漠北苦寒,好不容易回趟京城,總要讓我吃點好的。」
他一邊說,一邊親我,仿佛我就是好吃的。
第二,他帶我參加某權貴的晚宴,他是主賓。
酒未過三巡,他握著我的手親了一口,又親了一口。
緊接著在我唇角親了一口。
眸中黑焰流轉。
指尖把案桌捏出凹槽,似忍得難受。
再緊接著,他一把抱著我,大步走了,走了,走了,了……
黑袍在風中拂過,沒有人敢抬眼看我們。
那天,馬車從權貴家到王府,有節奏地搖了一路。
於是,全京城都知道:
靳王餓慘了,也愛慘了我,程度堪比放浪形骸!
7
那天宴會上,宋文也在。
他坐在吏部尚書後面那張案幾上,以尚書府準女婿的身份出現,與齊芷並排而坐。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眸光裡有驚豔,但更多的是驚駭!
次日,王爺懶洋洋地躺在偌大的軟榻上,一隻手摟著我,一副餍足的樣子。
外面是朝中武將,他們說正事,也說八卦。
我對正事不感興趣,對八卦有興趣得很。
顧婉然,也就是皇上的寵妃,在多年前,曾是蕭靳的未婚妻!皇上他奪人所愛。
蕭靳作為軒國戰神,素有修羅之稱。傳聞那方面同樣兇猛,他的女人,無一人經得起他的折騰,全部死了。
我是唯一一個如此受寵,還沒死的!
mua!mua!
我抬頭,憤怒地看著蕭靳。
這個狗男人!
全京城都以為他沒日沒夜要我,上了床就下不了床!
隻有我知道,他就是手賤嘴賤,喜歡捏腰親嘴,抱抱舉高高,那啥啥啥,一點沒做。
媽蛋!
我狐狸精不要面子的嗎?
好歹主修魅術,連個人類男人都搞不定!
蕭靳看著我氣急敗壞的模樣,大掌扣住我的後腦勺,在我額頭親一下,再把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膛。
胸膛一起一伏。
我聽見他悶悶的笑聲,很是愉悅。
我撐起來,宣告主權:
「我告訴你,我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你拿……」下。
我的話沒說完,管家來報——
「爺,新科狀元宋文和吏部尚書之女齊芷求見,說有重要事情稟告。」
8
宋文和齊芷能有什麼事?
他二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舉報我是狐狸精。
隔著半透明的帷幔,我依然趴在蕭靳身上,時不時給他喂一顆葡萄。
「下官和林辰是結發夫妻,床笫之歡時,她會忍不住露出尾巴!下官虛與委蛇,這才把她瞞過去,拖到殿試那日。」
蕭靳聽到「露出尾巴」時,笑著捏了捏我的屁股。
聽到「拖到殿試那日」時,眸光裡的嫌棄都快溢出來了,就差直接說我沒眼光。
「我一刀刺入她的小腹,她一下就繃不住了,狐狸臉若隱若現。我又刺了她兩刀,她徹底現出原形。」
「那日很多人都看見了,她化身為狐,自斷一尾,逃了!」
「這是她的尾巴,請王爺明鑑!」
蕭靳整個人仿佛籠著低氣壓。
他惡狠狠地盯著帷幔外面那人,直到宋文雙手託起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蕭靳終於忍無可忍。
抓起茶盞,哐當砸了出去!
宋文和齊芷嚇了一跳,匍匐在地上。
蕭靳仍不解氣,從軟榻走下來,一撩帷幔,一腳踢在宋文胸膛上。
我耳朵尖,聽見「咔咔」肋骨斷裂的聲音。
「你二人好大的膽子,竟敢誹謗王妃!」
「我且問你,林辰嫁給你多年,可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
宋文捂著胸,痛得眼淚掉下來:
「人妖殊途,她引誘我,肯定知道我有狀元命!王爺,您清醒點,她引誘您,肯定是想禍亂朝堂!」
蕭靳仿佛聽到全世界最可笑的笑話。
他彎腰搶過我的斷尾。
「不清醒的人是你!她一個妖,在山林裡自由自在不好嗎?非要給你洗手做羹湯?給你洗衣做飯?」
「你非但不善待她,還想方設法置她於死地!你這種人,才是死不足惜!」
「還有你,尚書府的家教都被狗吃了嗎?我軒國多少大好男兒,你看上誰不好,非要看上個有婦之夫!」
「還和這麼個狗東西,誣蔑我的女人!」
我:「……」
說實話,我有點感動,特別是「洗手做羹湯」那句。
入世前,入世後,我一直明白一個道理,對於人類而言,他們信奉「非我族類,其心可誅」。
可蕭靳他願意替我說話。
「過來。」他朝我伸手。
我從帷幔後緩緩走出去,路過宋文和齊芷時,我看見他們瑟瑟發抖。
蕭靳一把抓住我的手。
「別怕,以後我護著你。」他把斷尾遞給我,「他把你尾巴弄斷了,我們把他尾椎骨剔了好不好?」
他明知道我的是妖,居然問我好不好?
我又想哭,又想笑。
我想說,靳王爺,你很有做紂王的潛質呢!
「他們還想把我活剝了,把皮送給你做領子……」我委委屈屈,抽抽搭搭。
「那你想怎麼樣?」他笑著問,「要不剝塊我的皮給你?」
「我要你的皮做什麼?」我指著地上那二人,「我想要他們的皮,做盞人皮燈籠,但不想他們死。」
蕭靳說行。
宋文和齊芷鬼哭狼嚎,一會兒求蕭靳放過,一會兒強調他們的身份……
蕭靳笑:普天之下,還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9
王府的大廳裡,血流了一地。
蕭靳專門吩咐人,在大廳剝的皮,還說:「往後,誰要是再敢誹謗辰辰,這就是前車之鑑!」
我聽見,剝皮的時候,管家在旁邊一次次問:「說!林姑娘是不是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