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兒才四歲。
我不敢去想她被送入福利院之後。
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受盡委屈。
「媽媽，柚柚難受……」
女兒的小手摟住我的脖子。
埋在我懷裡難受地哼哼。
我的情緒忽然就崩潰了。
轉過身，通紅微腫的眼望向陳孝铖。
卻又如鲠在喉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
11
他看我的神情太冷漠。
就好像那個結局裡，他和秦桑一起站在我面前時一樣。
我的心一點點地繃緊。
那些委屈和難過的情緒，漸漸被巨大的惶恐吞噬幹淨。
在一起那三年，我很少見到這樣的他。
唯一一次，好像是我偶遇學生時候的學長。
Advertisement
一起吃飯喝咖啡聊了聊。
因為聊起學生時代的事情比較開心，忘記了時間。
回家的時候略有些晚了。
陳孝铖第一次對我冷了臉。
我當時是有些自責的。
他平時寵我哄我比較多。
那好像是我頭一次哄她。
但陳孝铖顯然不太好哄。
我說什麼他都神色淡淡的。
也不怎麼理我。
最後我親自煮了果茶送到他的書房。
他難得的有些陰陽怪氣：「果茶哪有咖啡香。」
我想到和學長飯後去咖啡廳的事兒。
莫名有點心虛。
隻能更小心地哄：「那我煮咖啡給你喝好不好？」
「不好。」
「陳孝铖，你到底要怎樣才不生氣？」
他慵懶靠在沙發上，摘了眼鏡擱在一邊。
「許知意，你知道要怎麼做。」
我不由咬住嘴唇，好半天才磨磨蹭蹭過去。
一邊跨坐在他腿上，一邊勾著他脖子。
軟軟地叫了聲：「老公……」
那天晚上他要的有點重。
直到最後我真的受不住的時候。
陳孝铖才饒過我。
「再讓我知道你和別的男人聊這麼開心。」
「許知意，一百聲老公也不會再饒你。」
12
「許知意。」
陳孝铖又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將我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
是啊，陳孝铖向來是說到做到的人。
所以，在我看到的劇情裡，後來他和秦桑在一起。
我怎麼哭著求他，怎麼叫他老公。
他都不曾心軟過。
最後冷眼看著我悽慘死去，一滴淚都沒掉。
所以，我何必還要心存幻想？
隻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方才還滿臉冷淡的男人。
此時那張俊臉卻仿佛冰山初融一般。
漸漸蘊出我曾無比熟悉的溫和之色。
我忍不住抿了抿唇，緩緩垂下眼眸。
他這樣的眼神看我。
隻會讓我更難受。
因為曾經我以為他對我是喜歡的。
可後來才知道，這不過是他的君子之道。
他的教養而已。
陳孝铖緩緩上前了一步。
我下意識後退。
「許知意。」
炙熱的午後，萬籟俱靜。
隻有滾滾熱浪要把人吞噬。
陳孝铖穿著商務正裝，更是熱得難捱。
他閉了閉眼，而後是很輕的一聲嘆息。
再次看向我時，眼底隻餘下一抹無奈的妥協。
「叫聲老公，我就幫你撐腰。」
13
陳孝铖曾想過無數次和許知意再次重逢的場景。
他會冷漠不屑對她視若陌路。
還是會陰暗地狠狠報復。
但當許知意真的出現在他面前時。
他發現曾設想的一切，都變成了泡沫。
她甚至不用說一句話。
隻是用哭過的眼睛看著他。
他的心就軟成了纏指柔。
此時他的心底，仿佛隻縈繞著一個念頭。
她為什麼哭成這樣。
是誰欺負她了。
他都舍不得欺負的人。
這幾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許知意拿了他的錢，頭也不回地走了之後。
陳孝铖曾以為自己用不了幾天就會徹底忘記這個拜金又無情的女人。
可某一次醉酒後，他竟失態地對好友說了那樣一句話。
「我對她不夠好，給的不夠多嗎？」
也許是那個時候，陳孝铖才漸漸發現。
這段維持了三年的感情中。
他好像比自己認為的還要投入。
14
我驚呆了。
陳孝铖身後那幾個人也都驚呆了。
那個漂亮奪目的年輕女人。
先是驚訝地睜大了眼。
忽然又發出了爆鳴一樣的尖叫：「陳孝铖！」
「我原本以為你每天過得和尚一樣，六根清淨得不能再清淨，是真的不食人間煙火不近女色！」
女人踩著高跟鞋衝過來：「原來都是假的！」
「你這個偽君子！」
「你還讓人家喊你老公……啊啊啊啊啊！」
「你你你，你老不正經！」
女人一聲比一聲高。
陳孝铖眉宇蹙得越來越深。
顯然被這比蟬鳴還要聒噪的聲音，弄得煩不勝煩。
「這孩子也是你的種吧！」
「陳孝铖！你裝得人模狗樣的，私底下卻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還始亂終棄！」
「狗渣男！」
女人越說越義憤填膺。
我甚至都怕她會氣得直接給陳孝铖一耳光。
不過陳孝铖也確實太過了。
當著她的面跟我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是個女人自然都忍不了。
我低了頭，隻求別遷怒我。
別把火燒到我身上。
自始至終我可一個字都沒說。
「小姨。」
陳孝铖實在忍不了了：「你想罵我，能不能等到回家再罵？」
我整個人如遭雷劈？小姨？
也太年輕了吧……
女人顯然被我驚愕無比的眼神取悅到了。
伸手拍了陳孝铖一巴掌，嗔道，「說了在外面要叫我姐姐！」
「再說了，你一把年紀幹嘛叫我小姨。」
陳孝铖一招制敵：「你再曬會兒太陽，今年的醫美都白做了。」
「回去本宮再給你好好算賬，渣男！」
女人說完，這才笑眯眯看了我一眼：「小姑娘，別輕易原諒這狗東西。」
「對了，也別喊他老公，不然還不爽死他。」
我整個人還沒回過神，傻乎乎點了點頭。
女人這才滿意，剜了陳孝铖一眼快步離開。
陳孝铖似乎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
「外面太熱，先上車。」
他說完，見我站著不動。
也不看我，反而看了柚柚一眼：「先送她去醫院。」
「我自己可以打車去。」
「許知意。」
我抱緊女兒，轉身欲走。
陳孝铖卻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
隨後，又將女兒從我懷裡抱了過去。
女兒冷不丁被陌生人抱走，咧嘴就想哭。
但看著陳孝铖的冷臉，又有點害怕。
委屈得不行。
「她認生。」我忙伸手想把女兒抱回來。
「上車就給你。」
「她在發燒，必須立刻去醫院。」陳孝铖看我一眼，神情嚴肅。
我看著女兒燒得緋紅的臉，亦是心中焦灼。
再這樣耽誤下去，受罪的也隻有小孩子。
我上了車，陳孝铖果然沒有食言。
女兒回到我懷裡，立刻緊緊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親了親她的小臉，窩心得不行。
沒白疼她。
見到便宜爹就忘了娘。
到了醫院看了醫生。
柚柚輸上液很快就睡著了。
我守在床邊，陳孝铖卻也沒走。
不一會兒他的助理送了餐和水果過來。
「你先吃點東西。」
陳孝铖看我一眼，就出了房間。
差不多半小時後他才回來。
「怎麼不吃？」
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沒胃口。」
「那就先喝點湯。」
陳孝铖摘了西裝外套。
坐下來，慢條斯理地拆開打包盒，盛湯。
我望著面前的湯碗。
是我喜歡的花膠雞湯。
不免有些意外。
五年了，陳孝铖還記著我的喜好嗎？
「喝完湯，我們談談，許知意。」
15
我心神不寧地將湯喝完。
完全沒有品出味道來。
「柚柚是我的女兒吧。」
陳孝铖開門見山。
一時之間我連個謊話都沒能編出來。
就算編出來，也完全沒用。
陳孝铖想必早就查清楚了。
「走的時候不是拿了錢，怎麼還被人欺負成這樣。」
「是他們要搶我爸媽留的遺產。」
「你爸媽的遺產，他們憑什麼搶？」
「因為我是女兒，柚柚也是女兒。」
我忍不住冷笑：「在他們眼裡，我們家絕戶了。」
「所以遺產都得給他們兒子。」
陳孝铖的臉色有點難看。
「女兒怎麼了？我覺得女兒很好。」
他看向床上熟睡的小姑娘。
越看心裡越喜歡。
剛才小姨還給他發了信息。
說那小姑娘眉毛額頭長的和他一模一樣。
此時近距離看，果不其然。
但更多的還是像她媽媽。
尤其大眼睛和尖下巴。
「你……喜歡女兒？」
陳孝铖這句話，卻讓我呆住了。
那些已經快要模糊的記憶，
忽然又復蘇，變的清晰無比。
陳孝铖是怎樣冷漠地一次又一次推開女兒的手。
又是怎樣毫不留情地將小小的她直接丟進了福利院。
女兒的哭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我眼窩一熱，瞬間淚珠就滾了下來。
「許知意，你哭什麼？」
「你不喜歡她。」
「陳孝铖，你一點都不喜歡她。」
「你怎麼知道？」
我的聲音無比沙啞，卻又無比的平靜。
「因為在你眼裡，她隻會是個累贅。」
16
「許知意！」
陳孝铖的聲音裡似乎染了怒氣。
「你走吧陳孝铖。」
「五年前我們就分手了。」
「說得沒錯。」
陳孝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我。
「但凡你過的好一點，沒被人欺負的大街上抱著女兒哭。」
「我也不會多管闲事。」
我低頭笑了笑，「我自己能解決，畢竟這是法治社會。」
陳孝铖指著柚柚：「那她呢，她就該生下來就沒爸爸？」
我緩緩抬起頭，眼底的水汽朦朧了視線。
「陳孝铖，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17
故事講到最後，我已經哽咽得快要說不出話。
「我不知道她後來怎樣。」
「因為在她被送入福利院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我看著病床上熟睡的柚柚。
她是我骨肉相連的寶貝。
是我最重要最愛的人。
我絕不會讓她重蹈悽慘的命運。
「許知意，你所說的這一切，根本不可能發生。」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當初我不走，和你糾纏不清，我和柚柚的下場就是這樣的。」
陳孝铖眉宇微蹙，試圖耐心說服我。
「好，那我問你，分開五年，我和秦桑在一起沒有？」
「這和我沒有關系，也許你們之間出了一些問題，正在分分合合……」
「我和她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哪裡來的分分合合。」
「可是故事裡……」
「沒有可是。」
「許知意，我沒有別的女人。」
陳孝铖伸出手，輕輕拂開我頰邊微亂的發。
「在你之前沒有，在你之後，也沒有。」
「那秦桑……」
陳孝铖目光平和望著我：「她離婚後，確實隱晦對我提過一次。」
「但是我拒絕了。」
「為什麼？」我不太相信。
18
畢竟當時兩個人的緋聞滿天飛。
人人都說陳孝铖年少時暗戀過秦桑。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喜歡。」
「可是你從前不是暗戀過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