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淪落在牙婆子手上,我被老乞丐買走,妹妹則被賣進了青樓。
後來,我陰錯陽差成了太子妃。
妹妹心有不甘,與旁人聯手,俘獲了太子的心後,毫不猶豫要了我的命。
再睜眼,正是老乞丐來買姑娘那天。
這次,妹妹直接毛遂自薦,成了被老乞丐買走的人。
1
老乞丐出價千兩,買走宋澤蘭。
不知這樁買賣的內情,姐妹們抹著眼淚來相送。
她們都說,宋澤蘭跟著乞丐,下半輩子落不了好。
牙婆子捻著手帕揮開人群,摘下自己的耳環,塞到宋澤蘭手裡。
「婆婆平日裡對你是兇了些,這東西你拿去,就當我賠個不是。你若將來日子過得去,也別回頭怨婆婆狠心。」
姐妹們交頭接耳,都說牙婆子今日吃錯了藥。
她們不知道,牙婆子見多識廣,看老乞丐出手闊綽,一眼斷定對方來頭不小。
世道混亂,平頭百姓個個揭不開鍋。
「縣衙老爺買小妾才出了百十吊錢,這叫花子倒是個大方的。」
牙婆子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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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話,宋澤蘭會在三年後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
這一切,都是我在前世的親身經歷。
重生後,我想過許多法子,隻為今日躲過老乞丐的挑選。
沒想到我的親妹妹挺身而出,解決了這個麻煩。
2
宋澤蘭離開時,幾乎把臉笑爛。
臨走前,她不忘奚落我。
「宋輕竹,這是你最後一次站著跟我說話。今日一別,再見時你要對我磕頭跪拜!」
其他姐妹聽了,紛紛說她接受不了被乞丐買走,氣壞了腦袋。
就連牙婆子也皺了眉頭。
我溫和地笑著,目送宋澤蘭跟在老乞丐身邊,二人消失在街頭。
看來,宋澤蘭也記得些什麼。
我們姐妹倆出身貧困,自小就被爹娘賣給牙婆子。
牙婆這裡的客人,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面貌品性駁雜不一。
身為姐姐,我隻想護妹妹周全。
前世,我費了心思,早早搞明白牙婆賣姑娘的手段和規律。
外面除了災荒就是戰亂,逃走不是上策。
隻有找到合適的客人,才有機會過上好日子。
我偷偷教宋澤蘭學藝不必專精,這樣就能延遲被賣出去的命運。
我們不如其他姑娘學得好,因此逃過幾個棘手的買家。
當然,這麼做少不了牙婆的打罵。
宋澤蘭挨了打,一時不忿將我抖落個幹淨。
牙婆子知道我在背後挑唆,把我關在小黑屋裡斷水斷糧足足兩天。
若不是我的皮相夠格,恐怕死了都沒人收屍。
監禁結束,我出門遇到宋澤蘭。
她見我落魄,笑得開心。
「姐姐,你害我挨打,這是你應得的。」
我對宋澤蘭失望透頂。
老乞丐適時上門。
上一世,老乞丐看中我的長相,我也不似其他姑娘嫌棄他。
這樁買賣一拍即合,老乞丐攜我前往都城。
三年後,我搖身一變成了鳳凰。
宋澤蘭見我成為太子妃,自己卻身為瘦馬被多次買賣,於是對我又妒又恨。
我的死,少不了她的參與。
3
宋澤蘭被買走不久,就到了入冬時節,我被賣到都城的一家青樓。
我心裡未有多少不平。
一個月後,有位客人帶了個貼身伺候的奴婢,名叫顧怡。
顧怡見了我,撲上來哭得梨花帶雨。
旁人見了紛紛不解,我故作受到驚嚇,將她拉到角落加以詢問。
「姐妹們都死了!牙婆子也死了!」
牙婆子的教坊半夜起火,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進不去。
顧怡當天剛被買走,跟著主子暫住附近的客棧。
聽清街上的喧鬧,她跑出來幫忙,眼睜睜看著教坊被燒成灰燼。
「火太大了!不知道是誰把門堵死了!她們一個都沒逃出來!」
顧怡雖然長相一般,學藝不精,但是勤勞肯幹,內心純真善良。
哪怕在教坊受了排擠,她也總是為大家著想。
所以我走的時候,特意囑咐她:「此地不宜久留,不妨主動些,早日離開吧。」
這種話我也告誡過其他姐妹。
隻有幾個人聽出不對,動了心思。
牙婆子誇我終於開竅,恰逢都城有人出高價培養清倌,她便把我送了過來。
至於顧怡,老天爺對她仁慈了一次。
沒準還會有第二次。
我憑借容貌優勢,對著顧怡的主子笑得嬌媚。
這人瞬間失了魂。
色令智昏,我順利拿到顧怡的賣身契。
顧怡握著自己的賣身契,痛哭出聲,當場給我磕了幾個響頭。
「輕竹姐姐,我獨身在外活不了多久,不如你收我當奴婢吧?」
我本想拒絕,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同意了。
教坊起火是有人蓄意作為。
一個卑微低賤的瘦馬,如何在將來飛上枝頭當鳳凰?
第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徹底掩埋過往。
上一世我登上太子妃之位,派人去教坊詢問宋澤蘭的下落。
結果收到回信,說教坊早就燒毀,牙婆子也不見蹤影。
次日,有個小太監給我送口信,宮中有人威脅我放下前塵舊事。
我瞬間領會,教坊的燒毀絕非意外。
這一世,此刻還認得宋澤蘭的故人,除了我隻有顧怡是自由的。
若是落了單,隻怕會被有心之人滅口。
我決定好人做到底,帶她在這亂世中苟活下去。
4
都城畢竟是天子腳下,人多眼雜。
好在沒人會在乎一個清倌的出身。
我伺候著來來往往的貴客,聽他們聚在一起談論都城風雲。
所有客人都把我視為一件器物,就像房間裡的桌椅門窗。
我裝作什麼都聽不懂,但是早就分析出都城的幾方勢力和下屬官員。
太子朱元修、端王朱元黎、大內總管曹豐。
三個人分割朝堂,當今聖上已無多少實權。
權貴們熱衷猜測,將來會是誰登上龍位?
「聽說太子最近有意納妃?」
「瞎說,皇後仙逝未滿三年,怎敢娶親?」
今日的客人任職六部,在朝堂中尚未站隊。
我幾次伺候他們喝酒,聽出這是一群在三方勢力之間遊走的老滑頭。
「東宮已命令各部,收集官員家中適齡的女子名單,三代以內的親眷也可上報。」
「太子好計策,他想要以此為契機,吸引咱們上門巴結。」
「隻要守孝期未滿,太子可長期釣著各部官員。」
說到這裡,幾位客人相視一笑。
「真想知道,端王和曹公公會有什麼應對法子呢?」
「鷸蚌相爭,得利的人可是我們啊!」
其中有位客人瞥了我一眼,捏住我的下巴打量一番。
「哎喲,瞧瞧這小美人!姿色真不錯呀!
「給你安個像樣的身份再送去東宮,指不定我們將來得喊你一聲娘娘呢!」
旁邊的人哈哈大笑。
「這種荒謬之事,天下可沒人辦得成!」
他們不再理會我,自顧自地喝酒。
我在心裡笑出聲。
隻要野心夠大,什麼事會辦不成?
前世的我直到身死宮中,都沒人發現我的真實出身。
此時的宋澤蘭,大概正在都城某個秘密的庭院裡,學習官家小姐應有的體姿禮儀吧?
再過一段時日,會有人指點她精進琴棋書畫,專人教授詩酒花茶和女工。
最後,她會熟記不屬於自己的九族六親,徹底取代某位官員的女兒。
這個魚目混珠的計策,籌劃長達三年。
內部牽扯到的人數以千計,方方面面做到滴水不漏。
除了……
這時有人掀開門口的珠簾,信步踱入房間。
我抬眼望去,隨即僵住身子。
端王朱元黎。
5
主座換了人。
我穩住心神,為朱元黎斟酒。
他恣意地掃了我一眼,勾起唇角。
「的確是個美人,難怪各位大人會抱以厚望。」
方才眉飛色舞的幾位客人,此刻面露惶恐,接連跪成一片。
「下官酒後失言,還望殿下恕罪!」
朱元黎沒有說話。
他把玩著酒杯,扭頭看向我。
這雙眼睛似笑非笑,看得我心裡發毛。
在風月場所混飯吃,大家都是明眼人。
其他姐妹過來打圓場,笑嘻嘻地拉著我,示意一起離開。
我乖巧照做。
走出去後,才發現門外有侍衛把守。
這不對勁。
端王朱元黎是出了名的皇室浪子,年過二十未娶妻納妾,闲了就去逛煙花柳巷。
大概是為了顯得平易近人,他上街從來不帶侍衛。
說來也奇特。
雖然是三大勢力的中心人物,但是他與各方官員都能輕松相處。
哪怕是太子和曹公公,與他見面也能保持和氣。
這樣的人,權貴們即便在青樓遇見了他,也不會刻意回避。
久而久之,難免有人放松警惕。
幾日後,我聽得其他貴客議論。
那天被朱元黎撞見的幾位大人,突然在朝堂上轉了性,明確加入端王陣營。
這番舉動在朝堂引起不小的轟動,想必太子和曹公公不會坐視不管。
顧怡等客人散去,湊到我身邊。
「輕竹姐姐,我在街上看到澤蘭姐姐了!
「可是她好冷漠,還說我認錯人……」
我的心重重一沉。
6
今日姑娘們例行採辦胭脂水粉,丫鬟們自然是跑腿的那一個。
我特意囑咐顧怡,遇到眼熟之人一定避開。
千算萬算,算漏了她會撞見宋澤蘭。
據說宋澤蘭戴了帷帽,那張美人臉在面紗下若隱若現。
若非從小到大每日見面,任誰都無法分辨出她的真容。
顧怡沒有心機,她隻當宋澤蘭是我妹妹,於是欣喜若狂地上前,想把我也在都城這件事告訴對方。
「保護小姐!來者何人!」
宋澤蘭身邊的侍衛如臨大敵,一個個將手搭在佩刀上,擺出迎敵的架勢。
這場面把顧怡嚇到了。
「澤蘭姐姐,我是顧怡!」
宋澤蘭側身掩面,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語氣也冷漠疏離:「你認錯人了。」
侍衛將佩刀抽出一截,刀刃锃亮鋒利。
顧怡雖然認知遲鈍,但是直覺靈敏。
她慌張道歉,快速離開。
直到回了青樓,她才感到後怕。
「輕竹姐姐,我對老天爺發誓!真的是她!」
說完,顧怡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臉焦急地拉住我的手。
「澤蘭姐姐是不是被威脅了?她是不是很危險呀?」
我笑出聲。
「整個都城裡,沒人會比她更安全。」
外出活動,身邊必有四個明衛,八個暗衛。
百寸之內,生人不得接近。
哪怕是宮裡的貴人們,也難有這般嚴密的防護。
顧怡滿臉無措地看著我。
我斂住笑意,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眼下處境最危險的人,是咱們兩個。」
7
其實我早有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