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門口,我不跟著一起,沈牧白又不肯走。
在門口拉扯了足足五分鍾。
我隻好陪著他一起進門。
本以為我再也不會進來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再次踏入,卻仍是熟悉的感覺。
王媽也還在這裡工作。
看到我,她驚喜不已:「小姐,你回來了?」
我趕緊指了指沈牧白:「不是,我隻是幫忙送一下他。」
王媽一愣,情緒瞬間低落下去。
「這樣嗎……」
我走了幾步,她又忍不住問:
「小姐,真的不願意回來嗎?」
我回頭。
「什麼願不願意的?這裡已經不是我家了,哪能說回就回啊。」
「可是……」
王媽看了眼沈牧白,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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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滿心都是快把沈牧白送回房間,也沒多問。
我離開這段時間,家裡的陳設一點都沒變。
推開臥室門,床上仍然是我走時的那套床單被褥。
甚至連枕頭,也是兩個並在一起,整整齊齊地放好。
像在等待著什麼。
床頭櫃上,還擺放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洗出來的,我和沈牧白的結婚照。
完全不像已經離婚的家。
我拿起那個水晶相框,愣了愣。
這是我們領證時拍的證件照。
也是我和沈牧白為數不多的合照。
「好看吧?」
沈牧白突然問。
我下意識點點頭。
他臉上揚起一個笑,邀功一般說:「這是我自己洗的。
「小芷不跟我拍照又怎麼了?
「我們可有結婚照呢。」
思緒被拉回到三年前。
領證那天,我全程黑著臉,工作人員一直說笑一個,我卻不願意。
攝影師吐槽:「拍結婚照就這個樣子,結了婚又是個母老虎……」
沈牧白不悅地反駁:「你又不認識她,為什麼這樣說?她隻是不愛笑,性格很好的。」
他指尖摩挲著印了半邊鋼印的小照片。
照片上,我沒有表情,他淺淺笑著。
他說:「多好看呀。」
回到現實。
我笑著拍拍沈牧白的臉。
「自己洗照片,這麼厲害呀?」
笑著笑著,眼淚不自覺流下。
沈牧白,我好像真的,很對不起你。
22
好不容易把沈牧白哄著上床睡覺。
我說我要去洗漱,他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
我推門出去。
王媽站在門外,像是糾結了很久。
她咬牙開口。
「小姐,雖然我不該多說,可是你走之後,沈先生整天都跟丟了魂一樣……
「一回家,就盯著你以前總坐的那個沙發發呆,一待就是一兩個小時。
「平時從來不吃香菜的人,突然問我為什麼飯菜裡沒有香菜了。
「他說你愛吃,讓我頓頓都要做你愛吃的,不然萬一你突然想回家了怎麼辦。
「還有陽臺上你買的那束花,都枯死了,我想扔了,他也不讓。
「臥室的燈,老是凌晨了都還沒關,他就整宿整宿地熬……」
王媽絮絮叨叨說了許多。
我眼淚一直流。
王媽都快哭了。
「小姐,你回來吧,沈先生很愛你,他舍不得你的。」
我擦了擦眼淚,心亂如麻。
「謝謝你,王媽。」
想了又想,原本準備離開的腳,還是收了回來。
我轉身,重新回了臥室。
一推門。
發現沈牧白根本沒睡。
他兩眼睜得大大的,緊緊盯著門口。
看見我,才咧嘴一笑。
「你回來啦。」
然後放心地躺回去。
23
早晨,沈牧白醒來的時候。
我正因為熬了一夜,兩眼直發黑。
記得我發燒的那天晚上,他不僅寸步不離地守著,還要不停換著法地照顧我。
我嘗試著也守了他一晚上。
原來這麼累啊。
沈牧白看見我,眼底閃過片刻的錯愕。
他想了想,又閉上了眼睛。
幾秒後,又重新睜開。
發現還是我。
他愣了會兒,試探著小聲喊:「孟芷?」
我點點頭。
「嗯,我在。」
他幾乎瞬間從床上坐起來。
「你……」
他靠近了,大概發現我臉色不對。
「你怎麼在這兒?一晚上沒睡嗎?」
我疲憊地點頭。
沈牧白愣愣地看著我,似乎漸漸回憶起來了。
他臉上一時間閃過很多種表情。
最後聲音沙啞地開口。
「對不起。」
他頓了頓。
眼裡滿是心疼和愧疚。
「昨晚麻煩到你了……
「是我沒控制住自己,我沒想到喝醉會這樣的……」
我伸手虛虛抵在他嘴唇上,打斷他。
「可以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了嗎?」
他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低頭。
「我對不起你,好多好多。
「你再說,我這輩子都要欠你了。」
沈牧白怔了片刻。
「什麼?」
我抿著唇,小聲說:
「我之前對你很壞。
「可是我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到該怎麼補償你。」
沈牧白表情呆呆的,半晌還沒反應過來。
我隻好主動問他:
「你希望我留在這裡嗎?」
他終於反應過來了。
驚得差點沒收住表情。
「你願意留下?」
24
但很快,他又意識到什麼似的。
還沒來得及高興,情緒漸漸低落下去。
「是因為昨晚嗎?
「我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讓你可憐我了嗎?」
我趕緊搖頭。
「不是啊。
「看到你難過,我的確心裡不舒服。
「但不是出於可憐。」
他問:「那是什麼?」
我認真告訴他。
「是因為,我也很在意你。」
沈牧白低著頭,耳朵卻漸漸紅了。
他欲言又止了半晌。
「你……
「能不能再說一遍?」
我被逗得想笑。
「我說,沈牧白,我在意你,很在意你。」
他抿著唇,肉眼可見地受用。
我問他:「那你呢?」
「我知道你在意我了。」
「可是我很壞,對你不好,你一點都不生氣嗎?」
沈牧白微微蹙起眉。
「誰說你對我不好了?
「我創業那陣子,你偷偷把我的舊衣服藏起來,全都換成又新又貴的。
「還趁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熨好西裝,別上昂貴的袖扣。
「我不問,你不說,我一問,你說是王媽。
「你這是對我不好?」
我一愣。
「你怎麼知道的?」
沈牧白無奈地笑。
「你和王媽的熨燙技術……
「是有一些區別的。」
說得十分委婉。
但我聽出來意思了。
「呃……這樣嗎?」
沈牧白把我的手捧起來捏了捏。
「你說得沒錯。
「你這雙手,生來就不是幹活的。
「是來享福的。」
他看著我。
「而且,我愛你。」
突如其來的表白,我心都漏跳了一拍。
「你說什麼?」
他一點也沒忸怩,直白地重復。
「我說我愛你。
「無論你怎樣對我,都甘之如飴。」
25
沈牧白說,他喜歡我。
在結婚以前,就喜歡了。
大學時,他在奶茶店兼職。
有時候會為了省錢不吃晚飯,等著打烊時剩下的小料填肚子。
那天我去的時候,他肚子餓得叫了兩聲。
我說:「怎麼餓著肚子打工啊?做得不好喝怎麼辦?
「再來一杯,算我請你。」
他想拒絕,我就瞪他。
「你敢不要我的東西,就完蛋了。」
他說我的威脅除了可愛,毫無威懾力。
但那一次, 他記住了我。
再遇見,就是他的助學金名額被關系戶霸佔。
正在辦公室跟老師理論的時候, 我出現了。
指著那位輔導員就罵。
「你們有病吧?把孟家捐的助學金給一個家庭年收入 15 萬的人?
「本小姐的錢也敢騙, 信不信我讓爺爺收回基金再曝光你們啊?」
結果是輔導員再三道歉。
沈牧白也拿到了本該屬於他的助學金。
他說那筆錢, 對當時的他很重要。
但這些事情我根本不記得了。
聽得一愣一愣。
「那麼早?」
沈牧白從書櫃裡, 拿出一張紙。
邊緣已經泛黃, 皺皺巴巴的,有些舊。
上面是我的一張素描畫。
有些青澀, 卻很神似。
「一開始不知道你的身份,隻能憑記憶畫一張你。」
他摩挲著紙頁, 動作熟練得像重復過很多次。
我一時呆愣, 忍不住問。
「你這麼暗戀我, 結婚該不會是你的預謀吧?」
沈牧白搖搖頭。
「這倒不是。
「從前對你,隻敢仰望, 不可褻瀆。
「後來的事……我做夢也沒想過。
「我上輩子可能拯救了銀河。」
26
沈牧白後來, 又問我。
為什麼堅持要離婚。
我認真想了會。
「可能是可憐的自尊心作祟吧。
「我就覺得,都那個樣子了, 不離婚下不來臺, 又尷尬, 又不好意思纏著你。
「不過那個時候我要是不喜歡你, 肯定死纏著你, 要分你的家產。」
他看著我笑。
「分家產可以,反正我的都是你的。
「但是不喜歡我,不要。」
我:「……戀愛腦。」
我搬回孟宅以後, 最高興的人是王媽。
她抹著眼睛。
「雖然沈先生人好……可是耐不住每天變得死氣沉沉的,我幹活也害怕啊。」
和管家抱頭痛哭。
而另一頭。
沈牧白看著空空如也的衣帽間, 發出靈魂拷問。
「你原來的東西呢?
「我一直奇怪,你自己的東西都不便宜, 賣了也能值很多錢, 怎麼還要去送外賣了?」
我尷尬地撓頭。
「是賣了……
「可是爺爺不是還在住院嗎?那個病房很貴,我不知道還需要多少錢,也不敢亂花,就想自己能賺一點是一點……」
沈牧白無奈地看著我。
「你老說你壞,你到底哪裡壞了?」
我幹笑兩聲。
「主要是對你……」
我和沈牧白一起去看了爺爺。
爺爺的狀態已經比較穩定了。
看到我們手牽著手, 他笑著坦白。
「牧白是個好孩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一開始逼你們結婚, 就是想給小芷找個好歸宿。
「你們能好好在一起, 我老頭子比誰都開心。」
沈牧白被爺爺好一通誇。
他表面上隻是溫和微笑。
轉頭出了病房,他就問我:「爺爺這麼喜歡我這個孫女婿,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名分?」
我點開手機, 看了眼萬年歷。
「不行啊, 今天諸事不宜。」
沈牧白把我攬進懷裡,嘟囔。
「和你在一起, 有什麼不宜的?」
我抬頭看著他。
「你不知道吧?我們第一次領證那天就是諸事不宜。」
他立馬說:「那換個日子。」
然後湊過來往後翻。
「什麼時候宜嫁娶?」
「這一周都沒有……」
「那能不能給點別的當安慰?」
「你要什麼?」
「今天晚上……」
他聲音壓低。
我臉一紅。
我嫌丟人,婚禮也不想辦。
「「「」「我是沒名分的小可憐, 可以不正經。」
他朝我笑。
我扶額:「我敗給你了。」
「不對。」
沈牧白搖頭。
「我不要你敗給我。
「我隻要你嫁給我。」
一枚閃閃發光的戒指,變戲法似的出現在我面前。
「孟芷,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盯著那枚大白鑽,詫異。
「你什麼時候又買了一個?」
「……這不是重點。」
「好吧, 我願意。你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上個月。」
「買那麼多,戴都戴不過來……」
「孟芷……現在是我敗給你了。
「我不要你敗給我,你不能嫁給我嗎?」
「……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愛你呀。」
「……好吧。
「我也愛你。」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