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天族太子成婚百年。
隻因失手推倒妹妹,他便與兒子聯手將我剔仙骨貶凡間。
行刑時有人求情:「煙炔好歹是太子天妃,先戰神的女兒,罪不至此。」
他卻厲色道:「她心思歹毒,傷了至親,即便是我妻,也該受罰!」
重回天庭,我隻求一紙和離書。
因為我在凡間的孩子還在等我回家。
1
我進門時不小心絆了門檻,帶著跟在我身後的宮娥一同跌落在地。
周圍宮娥當即跪了一地。
還未等我起身,眼前就出現了一雙精致的靴子,抬頭看去,原來是我曾經的兒子夜子書。
「母親下凡玩了一趟就把天族的規矩忘了?真是讓兒子好生丟臉啊。」
明明從前他最喜歡我了,天族的規矩都是我教給他的。
他曾因為不懂規矩被天帝罰跪,我還偷偷送了吃的給他。
他那時說:「母親是世界上最好的母親,子書要好好學規矩,不給母親丟臉。」
可如今,他卻嫌我丟臉?
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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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理會他,起身望向曾經的寢殿,忽然覺得陌生不已,甚至覺得凡間那一隅草屋更為舒服。
「丟臉?有你這樣的兒子我才是丟臉。」
2
他聽了我的話滿臉漲紅。
最終隻能氣鼓鼓地戳我心窩:「母親莫要再任性妄為了,你可沒有第二根仙骨給我們剔了。」
十年前夜子書得了場大病,連藥王都沒辦法。
最後我不得已給他渡了五百年的修為,才將他命保住。
可他病才好,魔族就來犯。
擄去煙雨不說,還挑釁天族,揚言要把她娶了當魔妃。
我代太子領兵出徵,雖是險勝。
但修為損傷太多。
魔族陰險,幾次三番夜襲。
一場勝仗下來,身體早就受不住了,最後隻得閉關休養。
夜瀾卻趁我閉關之際把夜子書交給了煙雨教養。
等我閉關出來查驗夜子書功課時,他卻滿口的吃喝玩樂,連學堂都不去了。
術法也學得一塌糊塗,連簡單的騰雲術都沒學會。
「為何不去學堂?」我厲聲問他。
「學堂有什麼好去的!還不如在家玩樂!」
我氣得要用法術教訓他,他卻用不知哪裡得來的天雷扇招來天雷將我劈傷。
「母親可知我堂堂天孫的術法還不及人家小小的天兵的兒子。
「別人的孩子都有母親給的法器和丹藥,你什麼都不給我,樣樣叫我自己去得,有你這樣的母親嗎?
「我才不要你管教!煙雨姨姨說了,不想去就不去,以後等我長大了,自然什麼都學會了!
「她一點都不像你,就知道逼我學這學那的。
「我要煙雨姨姨當我的母親!」
我被天雷傷及根本,當場嘔了血。
他卻樂得跳起來:「煙雨姨姨給我的東西就是好,不像母親你什麼都不願意給我。」
3
我不給他法器和丹藥是為了讓他知曉,這世間的一切東西隻有自己親手掙的才會長久。
一味地靠別人,隻會貪婪成性,不思進取,將來必定釀成大錯。
可他卻怪我嚴厲,怪我不夠好?
「你——逆子!」我收了他的天雷扇化出長戟正欲教訓他。
他哭著往外跑。
一頭撞進從殿外進來的煙雨懷中,夜瀾也在她身後匆匆跑來。
「煙炔!他隻是個孩子,即便有錯,你又怎能用如此厲害的法器教訓他?
「是啊,阿姐,子書還小,而且他還是你親骨肉,你怎麼忍心……」說著她低低哭起來。
夜子安也抱著她對我放狠話:「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我姨姨傷心,你壞!我不要你做我的母親!
「父親,把她休了!把她休了!」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我惡言相向。
我把喉中的甜腥咽回去,冷眼看著他們「一家三口」。
「夜子書!我再問你一遍,去不去學堂?」
「我不去!死也不去!」
我點點頭:「好,既如此,我們母子情分到此為止。」
我轉身欲走,不料煙雨忽然上前拉我,我拂袖甩開。
結果她卻一下飛出了幾丈遠,重重撞在了殿內的柱子上。
一口鮮血吐得比我方才被天雷劈得還要多。
4
我訝異地盯著自己的手,我方才明明沒用力。
她是如何被我震飛的?
我偏頭朝地上的人看去,她朝我挑釁一笑,順帶把手上殘留的仙法隱去。
夜瀾不管不顧地跑過去扶起她:「煙雨,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再回頭卻死死地盯著我:「你為何這麼對煙雨,她是你妹妹啊。」
「壞女人!」夜子書朝我衝過來把我撞倒在地。
「滾開滾開!你要殺了煙雨姨姨!你這個壞女人!」
我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我沒動手。」
「夠了!你就這麼容不下煙雨嗎?
「她好歹在你閉關時照顧了子書,還日日為你下死命令殺了的魔族百姓超度,一度累得暈倒,你就如此待她?」
我回想了下,哦,原來是那些企圖把夜子書抓去獻祭魔君的那幾個魔族啊。
「我有叫她幫我做這些嗎?」
「你——不可理喻!」
嘴裡湧著鮮血的煙雨忽然晃了晃夜瀾的手:「別怪姐姐,姐姐沒錯的。」
夜瀾紅著眼睛替她擦了嘴角的血,然後低聲哄她:「你都這樣了還替她說話,她不配你如此做,乖一些,我這就給你療傷。」
夜子書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姨姨,你別替這個惡女說話了,我等會兒就和父親把她貶下凡去!」
5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我身上掉下來的骨肉竟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你說什麼?」
我質問那個半大的孩子。
他瞪著我:「我說我要把你貶下凡去!」
幾乎是一瞬間,夜瀾就用仙法將我捆起來:「子書說得對,該讓你吃點苦頭才長記性!」
我幾乎是立刻想掙開,不料因為方才天雷的傷,而且舊傷未愈,竟連掙脫的仙法都使不出來了。
煙雨被他們送去醫治後。
夜瀾將虛弱得連捆仙術都掙脫不了的我丟進了天牢。
「念你救阿雨有功,先在這兒反省幾日,等阿雨傷好了,我自會放你出來。」
「若我說我也傷了呢?」我低低地問他,企圖從他眼睛裡看到一絲憐憫的情緒。
可旁邊的夜子書卻指著我的鼻子罵起來:「你得了先戰神的全部仙法,打十個魔君都不在話下,才不會受傷呢!
「我的姨姨法力低微,又遭魔族迫害,你不疼惜她就算了,還打她!你壞透了!」
我自嘲地低下頭,最終隻是朝他們揚了揚手:「你們走吧。」
多看一會兒我都覺得惡心。
直到五日後他們才帶著煙雨回來。
煙雨看我蓬頭垢面,臉色衰敗,她低著眉皺起鼻子就拉著我的手哭:「阿姐,我知你不是故意的,對不對?沒關系的,我不怪你。
「畢竟那日你與魔君纏鬥的時候他還說要將功法傳給你。
「想來不定是你受了他的功法,天魔法術相悖,所以才不慎走火入魔了,我已經和夜瀾哥哥說了,他說他會治好你的。」
夜瀾眸色冷淡,算是默認。
夜子書卻冷笑:「治?不需要吧,母親都下令殺魔族手無寸鐵的百姓了,一看就已成了天生惡種的魔族了,何須治,直接將她貶為凡人,永世不得成仙就好了,一勞永逸!」
煙雨忙捂著他的嘴:「阿姐,別怪子書,他也是擔心你。」
我面無表情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煙雨,有意思嗎?」
我為了救她,帶五千天族將士入魔族。
血殺萬人。
魔族未來得及的殘兵敗將甘願為俘。
但煙雨卻因此次被魔族羞辱而懷恨在心。
我殺了那幾個妄圖將天孫拿去祭魔族的魔兵後。
她便假傳我的命令。
說魔兵天生惡種,一個都不能留。
將魔族俘兵還有手無寸鐵的魔族百姓盡數投至火中炙烤,五萬俘兵,無一生存。
如今她不僅將這罪名扣到了我頭上,還要給我扣一個得了魔君功力的高帽。
真是有意思極了。
6
見我竟未被她激怒,她忽然將我的手拉過去貼著她心口:「阿姐,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我察覺自己的掌心有灼燒之感,欲將手收回。
卻發現煙雨嘴巴裡正無聲念著咒術,竟是魔族邪術!
我睜大眼睛猛地將手收回。
但,來不及了。
她被震飛了,強悍術法將夜瀾和夜子書都扇倒在地。
我愣愣地看著自己掌心上的熱氣和火焰。
再抬頭,遠處的煙雨已經被烈火焚燒得燒心灼肺。
悽厲的叫聲響徹天牢。
夜瀾和夜子書幾乎是飛奔了過去。
「阿雨!」
「煙雨姨姨!」
夜瀾很快將她身上的魔火除去,神色焦灼心疼。
煙雨被他攬在懷中,哭聲微弱:「夜瀾哥哥,都怪我,若是我不被魔族擄去,姐姐也不會……不會……你莫要怪她……」
我看著她的仙骨散去,周身的仙力消散,她經脈盡斷,已再不能修仙了。
真狠啊,為了毀掉我,她把自己也毀了。
「煙雨!你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我這就救你。」
夜瀾瘋狂地給她注靈力,而我,罪魁禍首,甚至法力都已經到了虛無的地步。
卻被兒子死死地盯著:「你為何要殺煙雨姨姨?她都這麼愛你了!你怎麼忍心!我要殺了你!」
「我說過了,不是我。」
夜瀾小心翼翼地將煙雨交給了他招來的宮娥,隨後跑過來我這處,抬手便打了我一掌。
「你為何要置她於死地,她是你的妹妹!」
我嘴裡湧著鮮血,聲嘶力竭地問他:「我如今的法力連你的捆仙術都掙脫不開,如何傷她?」
我第一回在他面前有了反抗之心,為何?每次他都不願信我。
夜瀾涼涼地笑了聲:「你還狡辯!」
他沉著臉怒喝著:「從今日起,剔除太子天妃煙炔仙骨,貶下凡間,沒我命令,不許上天界!
「夜子書!由你行刑!」
夜子書咬著牙看我一眼:「是!父親!」
後來,我被他們當著眾人的面被兒子生剔了仙骨丟下了凡間。
行刑時有人替我求情。
「煙炔好歹是太子天妃,先戰神的女兒,罪不至此。」
他卻厲色道:「她心思歹毒,傷了至親,即便是我妻,也該受罰!」
7
還真是多虧了他們的責罰,我才能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兒子,不像眼前這個,醜陋又惡心。
我不想理會他們,所以打算出門去向天帝請封和離書再讓他把我打下界。
未料才出了殿門就撞見兩個身影,徐徐嫋嫋地緩步走來。
是夜瀾和我的妹妹煙雨。
十年未見,夜瀾仍舊是一襲白衣勝雪,身姿挺拔的樣子,他如畫的容顏在我眼前逐漸清晰。身後的煙雨捏著他的袖口小步追隨,面容清麗貌美。
天上十天光景,她就恢復了,看來夜瀾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工夫。
夜瀾見我身後的宮娥跪了一地,隱隱抖動的肩膀肉眼可見,他的深眸立即染了一層薄薄的慍怒。
「才回來就霸道起來了,看來十年的凡人日子還未叫你長記性。」
瞧瞧,疾言厲色從不聽人辯駁。
「煙雨娘親!父親!你們來啦!
「你們不知道,方才母親她一進殿門就摔倒了,還怪罪仙娥姐姐了,真是好大的戰神威風呢。」
夜子書哧溜一下就跑到了二人跟前「告狀」。
我站在一旁冷眼瞧著。
這就是我曾經愛如生命的夫君和兒子?
我早該在十年前就認清了,偏生今天還自討沒趣,甚至在上來前還幻想了一下他們同我道歉的情形。
真是天真。
8
「煙雨的傷至今都未痊愈,你卻還如此囂張跋扈,我就該好好地責罰——」
「正好,一同與我去請一封和離書吧。」
我忽略他的怒氣,直直地看著他的雙眼。
煙雨一聽,立即拿著帕子掩面低泣起來:「姐姐,你怎麼能如此說呢,瀾哥哥這幾日想你得緊,好不容易將你盼回來了,怎麼還要和離了呢?」
想我?天上下凡多簡單的事,十年凡間我從未見過他一次,何來的想我?
「你快低頭認錯吧,莫要叫瀾哥哥寒了心啊。
「雖然我已不怪姐姐了,可瀾哥哥總說,你是要道歉的,我也沒非要姐姐的道歉,隻是……
「隻是姐姐你當初傷得我好痛。」
她掩面哭起來。
我瞪她一眼:「我有何錯?堂堂天族太子就隻會揪著沒錯的人叫人認錯?錯得離譜的卻逍遙自在,我瞧著,天族萬年的基業也算是走到頭了。」
她哭聲一停,怯懦地看著夜瀾,小心翼翼地挪著步子躲到了夜瀾身後去。
我看著她拙劣的動作翻了個白眼。
十年前他就想我認錯,如今還是想我認錯。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