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映紅了我的眼。
追上去,我問:「這就是你所的復習?」
顧瑾年是有點慌的。
他下意識地把陳淑晴擋在身後。
「你又在瞎想什麼?」顧瑾年皺著眉,「我和同學討論知識點也有錯?
「陳喻星,你真讓我窒息。」
7
「窒息」這個詞語,顧瑾年用來評價他的父母。
顧家長輩,對顧瑾年的管教堪稱嚴格。
從小到大,不論是日常作息還是平時交友往來,顧瑾年的父母都給他安排好。
也許正是因為家裡管得嚴,顧瑾年待人越發疏離冷漠。
他身邊朋友少,受了什麼委屈,隻能和我傾訴。
說是傾訴,其實也隻是偶然向我露出受傷脆弱的一面。
但,這就讓我以為,自己在他心裡是有一定分量的。
他曾說,在我身邊的時候最輕松快樂。
我表面上沒什麼反應,其實早已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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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雙方都心知肚明的暗戀,我以為,他也是喜歡我的。
結果到頭來,顧瑾年說,我讓他感到窒息。
一瞬間,我慌了。
明明錯的是顧瑾年,可我卻慌了。
我害怕自己真的讓他感到窒息,畢竟我是那樣期待著和他的未來。
可我也有自己的尊嚴。
顧瑾年敢為了維護別的女生,用語言傷害我,那這份感情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我當時提出分手。
可笑的是,顧瑾年當天晚上就捧著玫瑰向我求和。
他言辭懇切地解釋,自己和那位陳同學隻是在討論專業上的事情。
從那以後,陳淑然像是消失在顧瑾年的世界,我一次都沒聽他提起過。
直到,五年前結婚典禮。
顧瑾年說:「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陳淑晴就是我的幸福。」
我才知道,顧瑾年在和我談戀愛的時候,也在溫暖著陳淑晴。
某種程度上來說,顧瑾年很善於偽裝。
他裝了那麼多年,然後在我最幸福的時刻,把所有的美好都毀掉。
我問他,為什麼要選在結婚這天。
顧瑾年說:「淑晴沒有安全感,隻有我們完全沒可能在一起,她才能放心。」
因為這麼可笑的一個理由,我就要承受那麼多的流言蜚語。
8
回憶終止。
耳邊,陳淑晴喋喋不休的噪音,終於在顧瑾年的巴掌下消停了。
「你在鬧什麼,你真讓我感到窒息!」
陳淑晴下意識想要反擊,被顧瑾年捉住手腕。
「跟喻星道歉!」他說。
有人聽到動靜看過來。
我忙離這對癲公癲婆遠點。
兩人唇槍舌戰,看起來都對彼此很不滿。
看來顧瑾年歲數大了,容易窒息的毛病還在,
想到這,我差點在默哀的時候笑出聲。
長輩下葬,小輩在一邊吵架拌嘴,怎麼都不好看。
顧阿姨陰沉著臉,讓兩個人閉上嘴。
我倒是有點好奇,顧瑾年和陳淑晴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好奇歸好奇,我沒有打探的意思。
葬禮結束,大家陸續從墓園離開。
「喻星,在家多陪阿姨幾天好不好?」
看著丈夫的骨灰埋入地下,顧阿姨這個女強人還是忍不住聲音哽咽。
我安慰她幾句。
想起從前她也視我為親女,心底柔軟幾分。
「不如我帶阿姨去國外散散心?我爸媽在美麗國買了個小農場,風景挺好的。」
顧阿姨雙眉緊鎖,聞言,反而更加傷心。
「當年要是瑾年娶你,就好了。
「現在他們夫妻兩鬧著離婚分割財產,家裡大小生意還離不開我。
「誰能想到我風光了大半輩子,臨老了片刻也不能安寧。」
我按下心頭的唏噓,默默聽顧阿姨傾訴。
想的卻是,當年顧阿姨如果沒有強勢介入顧瑾年和陳淑晴,沒有把我蒙在鼓裡,或許一切的走向會有不同。
9
顧瑾年逃婚後,我父母要個說法。
顧阿姨那時候才坦白,我和顧瑾年鬧分手的時候,她直接去找了陳淑晴。
用五十萬,讓陳淑晴遠離顧瑾年。
陳淑晴一開始不願,說任何人都有選擇愛情的權利。
但顧阿姨停了顧瑾年的卡,說他要是娶除我之外的任何其他人,家裡不會給他留一分遺產。
也是巧,那時候顧阿姨高齡有孕。
不知道顧瑾年到底是怎麼想的,總之在我的視角裡,他第二天就向我道歉求和。
我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隻是傻乎乎地以為顧瑾年真的在乎我。
在我看來,我和他是青梅竹馬的情誼。
但在顧瑾年看來,我隻是家族強塞給他的麻煩。
他不敢恨自己的父母,卻在心裡埋上了對我的怨憎。
後面事情的走向就很好理解了。
顧瑾年和陳淑然表面上分道揚鑣,其實私下愛得難舍難分。
有我家的相助,和自家的雄厚資本,顧瑾年很快就創業成功。
他成了商界的新貴,在顧家完全無法掌控他的時候,難耐地露出獠牙。
第一場報復,就是我期待已久的婚禮。
他毀得幹幹淨淨。
第二場報復,是對陳家產業的發難。
顧瑾年憑借公司的新技術和低於陳家的成本,將我們大半的老顧客帶走。
陳家的公司,一蹶不振。
隻不過顧瑾年想不到,我父親早想到國外發展,將大部分產業鏈放在國外。
如今海外公司辦得如火如荼,顧瑾年卻還以為我們一家瀕臨破產。
當年顧瑾年的父母為此深感抱歉,給了我們家一千萬的賠償。
我父親沒要,直接帶我們一家出國定居。
第三場報復,顧瑾年高調迎娶陳淑晴,狠狠打了顧家長輩的臉。
為了表現對陳淑晴的寵愛,顧瑾年將公司大半的股份記在陳淑晴名下。
如果這是一篇,以顧瑾年和陳淑晴為主角的小說,至此,應該是完美大結局。
不過,生活裡從不存在什麼完美大結局。
何況,顧瑾年這種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配幸福美滿。
現在陳淑晴和顧瑾年鬧著離婚。
按道理,大部分財產都是陳淑晴的。
這,確實讓顧阿姨片刻不得安寧。
10
別人家的事,跟我無關。
隻當自己是個聽眾。
等顧阿姨傾訴完,我默默來了一句:
「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推薦處理離婚案件非常有經驗的律師。」
說了一路,車已行駛進顧家別墅。
陳淑晴坐在沙發上,讓菲佣幫她換鞋。
瞥見我扶著淚眼朦朧的顧阿姨進來,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
「媽,現在你心儀的兒媳婦回來了,我也甘願退位。
「要求不高,再把那棟湖邊別墅給我。
「不然,別怪我不仁義,星川集團可是很想收購咱們公司。」
顧阿姨沒理她,我也當她不存在,徑直上樓找晨晨。
晨晨不在樓上,房間裡倒是有大包小包的玩具和衣服。
打開窗,看到張媽正帶著晨晨在後花園蕩秋千,助理守在一邊。
顧瑾年手裡抱著個半人高的兔子玩偶,蹲在晨晨面前說著什麼。
但晨晨扭開頭,沒搭理他。
大概,還是在氣顧瑾年那句「像他,聰明」。
小孩子心裡,隻有父母是頂好的。
其他都得站一邊。
我下樓,走過去時,聽到顧瑾年在哄晨晨。
「這可是你媽媽當年最喜歡的兔子玩偶,想不想要?」
我想起來。
每次我過生日,顧瑾年都會送我兔子玩偶或是兔子形狀的首飾。
不是因為我喜歡,而是他不必費心挑。
反正,有個兔子形狀就行。
就像是對待我。
不用費心討好,反正,我對他的喜歡那麼熾熱又濃烈。
顧瑾年從不擔心,我會不愛他。
「不要。」晨晨繃著臉拒絕,「爸爸給媽媽親手做了很多,這個兔子,太醜了。」
說完,晨晨抬頭瞧見我,興衝衝從秋千上跳下來。
「媽媽,你終於回來啦!」
小姑娘伸出手要抱。
我俯身,將她抱在懷裡。
「媽媽,我們可以走了嗎,我想爸爸了。」
真是難為她,這裡沒有農場裡的小動物陪她,也沒有家裡遊樂場有趣。
「嗯,現在就收拾東西走,你爸的飛機也快到了。」
聞言,晨晨拍了兩下小手,招呼張媽快和她一起去收拾東西。
「你打算瞞她到什麼時候?」
顧瑾年攔住我。
「她五歲,算算時間,應該就是那晚的事情。」
還好我眼疾手快,把晨晨耳朵捂上。
小孩子一臉懵地瞅瞅我,我對她笑笑,讓張媽先帶她去收拾東西。
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我才好笑地看著顧瑾年。
「那晚?你是說求你放過陳家,你卻讓我喝酒給陳淑晴賠罪?」
顧瑾年臉色倏然蒼白:「不是——」
顧瑾年逃婚後,對陳家的報復隨之而來。
斷崖式分手,對我打擊實在大。
加上無意聽父母提起家裡生意遭到報復,也沒問清,就去找顧瑾年,請他不要把事情做得那麼絕。
顧瑾年摟著陳淑晴,坐在上首,一臉玩味地瞧著我。
揭開溫柔偽裝的男人,露出尖利的獠牙。
「要不是你,淑晴不會受這麼多委屈。
「想讓我放過陳家,就看淑晴什麼時候原諒你。」
我從不喝酒,可是那晚,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下去多少。
最後,抱著顧瑾年,求他看在從前的情分,留陳家。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和顧瑾年睡在一起。
當時陳淑晴還哭了,以至於顧瑾年覺得我蓄意勾引,對陳家更視為眼中釘。
當年的事,歷歷在目。
顧瑾年臉色白了又白,他想解釋,但我隻是笑出聲。
「別逗了顧瑾年,兩個醉鬼什麼都不會發生,而且,你是被陳淑晴扔到我床上的。」
看著男人滿臉的不可置信,我又加上一句。
「要是懷上你的孩子,我還不如死了,傻子才生下來。」
11
顧瑾年的身體止不住晃了晃。
我抬腿要走的時候,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別走,我不介意孩子——」
助理小李的速度比他更快,一拳 KO。
顧瑾年倒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謝川說得對啊,出門在外就得帶幾個保鏢。
顧瑾年站起來還想靠近我,小李站到我身前:「顧先生,請自重。」
「蘇喻星,你敢走,我就把當年的照片發給你老公。
「你休想再離開我。」
我和顧瑾年宿醉後躺在一起的照片。
顧瑾年那時候還覺得是我找人拍的,怒斥我不要臉。
現在,卻想用這照片挑撥我跟謝川的關系。
我停下腳步。
顧瑾年覺得自己贏了。
「總有一天我會查到你現任是誰。
「沒有哪個男人,能受得了妻子跟別人肌膚相親——」
忽然,有人從背後拉住我的手。
我的背,貼上某個熾熱溫暖的胸膛。
緊接著,謝川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顧瑾年你對自己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什麼意思?」顧瑾年擰眉,「你是誰?」
「別管我是誰了,看看這些照片吧。」
謝川一揮手,一把相片隨風揚起,劈頭蓋臉砸在顧瑾年臉上。
遲疑著伸手拿起一張,顧瑾年的脖子瞬間爆起青筋。
「陳淑晴,這個賤人!」
說完也顧不上我,衝進別墅。
等樓上響起陳淑晴的尖叫時,我正和顧阿姨告辭。
顧阿姨看了看謝川,又瞧瞧我。
「是個不錯的小伙子,叫謝川是吧,要對我們喻星好。」
她紅著眼,說到最後,隻剩嘆息。
我給她一個擁抱,並邀請她有空去農場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