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是在供熱公司做客服。
這天接到一個投訴電話，對方說她家暖氣不熱，才 18 度。
我：「您好，請您提供一下小區的名稱、樓棟號以及單元號。」
對方瞬間提高了音量：
「我要投訴你們暖氣不熱，你問我小區名字做什麼？是不是打算惡意報復我？」
我耐著性子解釋：
「女士，我們需要您提供詳細的地址，這樣才能安排工作人員上門檢修。」
她卻依舊不依不饒：
「我家去年溫度能達到 23°，今年卻隻有 18°，肯定就是你們不舍得燒煤，別在這兒找這麼多借口。」
我強忍著內心的無奈，再次重復：
「請您提供一下具體地址，馬上安排工作人員上門查看。」
她這才極不情願地說：
「明德小區，229 棟 1603 號。」
聽到她報的地址，我震驚了！
原來是我家樓上的鄰居！
這些年，她家從未繳納過暖氣費，冬天取暖全靠蹭！
Advertisement
蹭暖蹭到 23 度，也是奇跡。
1
聽著對面理直氣壯的聲音，我的厭蠢症瞬間發作。
今年她家溫度降低的原因，我心裡門兒清。
樓上的住戶搬走了。
我家住在她家樓下，爸媽搬回老家後，將暖氣停了。
樓上樓下都不供暖，也就沒有熱量讓她蹭了。
這一家子在小區裡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蹭暖也隻是其中一件小事而已。
綠化帶裡種蔬菜，天臺養雞，熊孩子偷外賣等等。
她家的「光輝戰績」數不勝數。
我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
「您好，女士。Ṭű̂₌經查詢發現，您家並未繳納供暖費。」
她卻理直氣壯地反駁：
「我家根本不用繳費，去年我家有 23 度。今年為什麼隻有 18 度？」
我一邊在心裡畫個圈圈詛咒她，一邊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好聲好氣地回復：
「女士，您家沒有繳納供暖費，溫度高或是低都與我們無關的。」
樓上鄰居：「小區是不是你們供暖的？其他人家裡都暖和就我家 18 度，你是不是欺負我們老年人？」
我手裡飛快地捏著發泄玩偶，還要假裝心平氣和地回復她：
「請問您是要繳納暖氣費嗎？」
鄰居：「你腦子不好用啊？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家不暖和很冷。去年 23 度也就剛湊合吧，今年才 18 度。」
「我家孩子還小，我已經 60 多歲了。凍壞我們你賠啊。」
我無語地回復：
「您繳納取暖費後，我們馬上為您開通。」
鄰居：「取暖費我是不會交的，但是溫度你們必須達到 23 度以上。去年都可以，今年不準找理由，否則我就打市長熱線投訴你們。」
還沒等我回復，電話裡就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對方將電話掛了，她還挺不高興的！
樓上是這幾年剛搬來的，之前我在外上大學。
偶爾也聽媽媽抱怨過對方難相處。
孩子經常半夜還蹦蹦跳跳，噪音大。
樓上是將強詞奪理這個詞具象化了。
2
樓上鄰居在小區群裡抱怨：
「這供熱公司到底是怎麼搞的！我家暖氣今年才 18 度。」
沒過多久，便有一位熱心鄰居冒了出來：
「我家今年和去年狀況差不多，有 26 度，挺合適的。」
「@1603，你家是不是被蹭暖了？這溫度差距也太明顯了。」
我看著群裡的消息，隻覺得好笑。
網絡時代，大家似乎都熱衷於憑借網上的隻言片語充當神探。
就憑一點溫度差異就妄下定論，還煞有介事地探討蹭暖。
他們肯定想不到。
1603 不是被蹭暖的，而是蹭暖的。
「我家是今年剛入住的，溫度連 18 度都沒有。我家窗戶全天都是打開的，溫度達不到 18 度，晚上睡覺實在是太冷了。這些人真的隻拿工資不辦事。」
群裡又有一奇葩發言，再看下去我怕自己會得腦梗。
放下手機後我就繼續工作了。
「@1603，你家樓下那小姑娘就是在供熱公司上班。是不是她故意搞鬼？」
「你怎麼連人家在哪裡上班都知道？」
「當時她和我家姑娘一起去面試，明明我家孩子更優秀竟然沒被選上。肯定是她家有關系。」
等我再次拿起手機的時候，看到小區群裡已經有幾百條信息……
我粗略地看了一下，才發現她們甚至將我的個人信息都扒了個幹淨。
就在我要反駁的時候。
同事告訴我說，有人找我。
「你個小賤人，是不是你搞的鬼。」
剛出門就有一老太太迎面給了我一巴掌。
我捂住被打的臉愣在原地。
老太太嘴裡叫嚷著：
「我家今年溫度這麼低，肯定是你使的壞！」
是樓上老太太。
我心中滿是委屈與憤怒：
「你憑什麼打人？你家不交取暖費，還想要高溫度，哪有這樣的道理？」
老太太自顧自地重復著之前的話。
「你們家之前溫度高，是因為蹭別人暖氣。」
「現在樓上被你煩得搬走了，我父母也回了老家，溫度能不下降嗎？」
隨後，她又開始胡攪蠻纏：
「那你交沒交取暖費？我聽說你當初是走關系才找到這份工作的，你家供暖該不會也不用花錢吧？」
我被她氣得都要爆炸了。
「你這是誣賴，我要報警。」
很快警察來了。
也不過是例行公事地做了筆錄，然後對老太太進行了一番口頭教育。
畢竟我臉上的傷並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而且老太太年事已高，已過 60 歲，在處理上也有很多顧慮。
老太太甚至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就大搖大擺地走了。
晚上，奶奶給我打電話，我忍不住哭了。
奶奶說我是個軟蛋，她說她年輕的時候打敗屯裡無敵手。
說白了，就是潑婦。
見誰打誰的那種。
懟婆婆，罵鄰居。
左鄰右舍、小商小販。
戰無不勝！
奶奶說要帶著我小叔一起來。
叔叔今年 40 歲了，人高馬大有精神病。
他和奶奶的組合簡直是強強聯手。
3
我剛把奶奶接回家安置好。
就聽到門被敲得「哐哐」響。
從貓眼往外看去，是樓上男人。
樓上住了一家三口：老太太、熊孩子和這個流氓男人。
他隻穿了一條松垮的短褲，正一邊用牙籤剔著牙齒，一邊猥瑣地問道：
「美女，你家暖氣熱不熱，大哥來幫你看看啊。」
他邊說話邊掏出牙籤，在門口拐角處撒了一泡尿。
又從手裡的垃圾袋裡掏出用過的手紙扔得到處都是，上面還沾著不明物體。
小叔猛地把門打開，將男人一腳踹倒在地：
「老師沒告訴你不要亂扔垃圾嗎？」
男人掙扎著想起來，嘴裡還不幹不淨地罵：
「我早就聽說這小娘們不正經，這麼大歲數的也不嫌棄。」
小叔說：
「嘴巴這麼臭，早晨是用尿漱的口嗎？」
男人炸了：
「你才用尿漱口，你全家都用尿漱口，還吃屎。」
小叔禮貌地回：
「我們用不上，謝謝。請把你的尿帶走吧！」
說完壓著男人，讓他的臉貼在尿上，又捏住他的鼻子強迫他舔幹淨。
男人一邊幹嘔一邊咆哮：
「MLGB，你這個 SB 玩意兒。」
說著，他不停扭動。
奶奶上前，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腳。
男人張大嘴巴痛呼出聲。
小叔趁機將男人之前扔的衛生紙懟到他的嘴裡。
「垃圾桶是用來處理垃圾的，物盡其責。你做得很好，需要表揚。」
男人被小叔單方面虐打，電梯間都是男人的痛呼還有幹嘔的聲音。
這時候樓上老太太出現了。
她看到男人被揍，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
她從安全門後衝了出來，大聲道：
「我已經報警了，快把我兒子放開。」
奶奶迅速衝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你是用這種力度打的我孫女嗎？還是這個？」
奶奶邊說邊一下接一下地揮動著手臂。
老太太被打得措手不及，高聲大喊：
「你完蛋了，這次我要讓你賠得傾家蕩產！」
隨後，她用力推了一下奶奶，奶奶順勢向後倒去。
這時，電梯門開了。
更巧的是，警察到了。
剛好看到，老太太推奶奶的這一幕。
4
我們全進了警局。
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警察揉了揉眉心，表示很頭疼：
「不交供暖費還想要高溫度，想佔便宜想瘋了嗎？」
「還去小姑娘家耍流氓，被教育了也活該。」
我在旁邊附和：「她還上我單位鬧事。」
男人不依不饒地撒潑：
「那他們也不應該打人，有話好好說。」
小叔揮動了一下拳頭道：
「我們講道理的時候你耍流氓，我們動手的時候你又想和我們講道理是吧？」
男人向後退了一步。
「警察同志，他威脅我。」
「行了行了，各退一步，寫個保證書，然後回家吧。」
警察拿出紙和筆，拍在桌子上。
老太太扯著嗓子尖叫道：「她打我，必須賠錢！」
「唉喲，我這腰疼得厲害啊。」
奶奶順勢捂住腰部，嘴裡不停地哼哼著。
「警察同志，您可是親眼瞧見她推我的呀。」
「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必須得去醫院好好檢查一番。」
「我都快 80 歲的人啦。」
「眼睛也花了，腦袋也糊塗了，這萬一有個好歹，可得多檢查幾個項目才行。」
老太太聽後嘴裡罵罵咧咧的，卻再也不敢大聲叫嚷。
「那我呢？」
男人見狀，嗷的一聲撲倒在警察腳邊。
「我就這麼平白無故地被打了嗎？」
我衝著男人挑眉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
「喲，忘記告訴你了，我小叔患有神經病，是有證的那種。」
最後，警察各打 50 大板，將我們教育了一頓就讓我們離開了。
男人這頓揍是白挨了。
從那以後，樓上消停了很長時間。
奶奶不喜歡住樓房，趁著周末我將她和小叔送到車站。
沒想到樓上發現奶奶回去了以後，又新出了幺蛾子。
5
這是我第 N 次拿出手機看時間。
凌晨兩點。
我被吵到崩潰了，在物業群裡@1603：
「凌晨了，讓你家孩子早點睡吧。」
誰知道樓上唰唰唰連懟三條：
「孩子小，活潑好動怎麼管？再說了那麼大點孩子能有多吵？」
「你也是從小孩過來的，能不能有點愛心？」
「明明是隔音問題，你偏要推到我們身上，有本事你報警啊。」
樓上囂張跋扈地回應著。
他們可能覺得奶奶回去了，沒人能治住他們了。
第二天我頂著熊貓眼出門上班。
對門鄰居是對中年夫妻，為人和善。
他們和我家做了很多年鄰居，這次也好心勸我：
「你這些年一直在外面上學，可能不清楚樓上一家德行。他們就是個混不吝的。上次被你奶奶教訓了，安分了這麼久。這是看你奶回家了又開始上蹿下跳。」
「你一個小姑娘自己在家，別和他們硬來，忍忍吧。」
這次奶奶教會了我兩個字——勇氣。
我不會再息事寧人。
就在我上網百度懲治惡鄰的 100 種方法的時候。
同事給我轉發了一條視頻：
【悠悠，這是你那個小區吧？】
【這條帖子火了，大家都在討論供暖Ťŭ⁽不熱，還說有人利用職權偷開暖氣。】
【你們小區還有別人在咱們單位上班嗎？】
我有種不詳的預感，打開後眼前一黑，果然是樓上發的。
老太太在網上發視頻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抗凍。家裡隻有 18 度，孩子還小，一老一少都凍得流鼻涕ẗú₃。
這似是而非的視頻已經有了上千點贊。
有很多家庭產生強烈共鳴，紛紛出來指責。
【天冷了，好不容易供暖，不是鍋爐壞了就是管道維修。】
【我家暖氣表測試 17 度，等供熱來人用他們的測試 23 度。見鬼了。】
【我聽朋友說，她家找關系花了 500 塊，偷偷開通了暖氣。】
熱評：
【我家是今年剛入住的，溫度連 18 度都沒有。我家窗戶全天都是打開的，溫度達不到 18 度，晚上睡覺實在是太冷了。這些人真的隻拿工資不辦事。】
我點開頭像一看，果然是我們小區另外的奇葩。
我不知道大家將她頂țű̂₇到熱評的位置的原因是什麼。
其他的我無法替供熱公司發表意見，但是這條寫得很清楚。
24 小時開窗還要求達到 18 度，她怎麼不上天？
這條視頻還特意帶了定位。
我們這是個老小區，人不算多。
對方露露臉，很快有人就打聽出了她家的地址，順便扒出我的真實信息。
他們紛紛對我進行辱罵，還要求公司懲治、開除我。
有人借機口嗨：
【有單位上班就是好，暖氣費都省了。】
【可不是，人家小姑娘漂亮，當初面試的時候她樣樣都不如我姑娘。】
【必須打 12345 投訴他們。】
說她姑娘面試被刷下來的大媽，我對她姑娘記憶深刻。
當時確實是和我一起面試的。
領導問：「如果有人投訴家裡供熱不暖和，你怎麼辦？」
這大姐回的是：「不熱，你就多穿點。」
就這回復，領導怕客戶上門抽她。
她理所當然地沒有被錄取。
至於大家一直說我家供暖問題。
父母不在家，我是一個 996 的社畜，進門就趴被窩的人，覺得省下供暖費可以點很多外賣。
但是根本沒有人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隻是想吃瓜而已Ṱṻ₁。
很快，我收到很多花圈和遺像。
我下樓扔這些垃圾的時候，樓上男人正好帶著孩子在電梯裡，男人那張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
「2B，服不服？」
小男孩也非常淘氣，他將手裡的水槍對準我，嘴裡叫嚷著：
「打妖怪啦，打妖怪。」
我被呲了一臉水。
此刻，我的憤怒達到了頂峰。
我和同事說了我這邊的情況，也把她氣得不輕。
「悠悠，你還好吧？」
「用不用我幫你？」
「用」我很肯定地告訴同事我需要她的幫助。
她在單位是管營銷宣傳的。
這件事情由她給領導講，效果更好。
我讓同事等幾天再上報。
我要先用我的方式，解決這件事情。
6
我在網上買了測噪音的設備還有直播設備進行回應。
我先將樓上在小區養雞、種菜的視頻發到網上。
電梯裡，樓上小孩呲我的視頻也被我從物業那裡拷貝了下來。
隨後是我收到的花圈、遺像照片。
我給自己投流後，熱度飆升。
我要反擊的是她家制造噪音的事情。
至於供暖問題自然有供熱公司解決。
熱度夠了以後，我開了直播。
人不是太多，我又設置了搶紅包。
十五分鍾一開獎，隻要在評論區發。
【抵制噪音，從我做起。】
就可以免費抽獎領紅包。
夜深人靜，樓上的聲音顯得格外鮮明。
音頻還有可能作假，但是直播就是鐵證。
【大晚上，他家這是有人出殯啊？】
【小姐姐脾氣真好，如果是我，我怕對方要見血。】
【有錢住別墅，沒錢別在家跳。】
【果然，沒有一個樓上是無辜的。】
【我真服了，自己是這德行還敢網爆別人。】
很快，樓上的聲音小了下來，估計是發現我在直播了。
隨著樓上安靜了下來，我也關閉直播間準備睡覺了。
明天還有一場大戲等著我呢。
第二天，我剛出門就遇到樓上一家將我堵在門口。
「你還敢直播網爆我？你說我哪句話說不對了，你們是不是沒好好供暖，我家才 18 度，你們是要凍死我老婆子啊。」
「我家沒錢住別墅，有本事你去住啊。沒錢就別嫌吵。」
老太太用手指著我，而孩子則手持水槍瞄準了我。
我調整了一下別在衣襟上的微型直播器。
昨天晚上隻是讓大家知道樓上有個惡鄰，今天讓網友看到她們的真面目。
他們是怎麼網爆我的，我也要還回去。
我低頭看了一下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