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捧起我的臉，喉結滾動：「就照你說的辦。」
16
皇後犯下大錯，被賜死。
而我則被封為貴妃，賜居昭華殿，協理六宮。
誰都知道，這個殿裡隻住未來的皇後。
一時間，我風頭無兩。
當然，我也清楚自己的責任，將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嚴懲那些克扣妃嫔，動用私刑的人，並且給予了明確的條例。
比如：什麼身份進宮，會是什麼位分。
又比如：進宮多久可以升什麼位分。
再比如：有多少子嗣，可以升什麼位分……
三個月後，後宮井井有條，沒有人會在皇上忙碌時一趟趟打擾，也沒有妃嫔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人。
甚至還有幾個妃子也懷了身孕。
六個月後，我的兒子出生，是皇帝的嫡長子。
皇帝大喜，封我為後，並給兒子起名沈長熠，寓意光輝。
也算我運氣好，準備的孕婦沒用上。
因為這胎無論如何，都必須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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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做皇後。
隻可惜，當初燕貴妃失去孩子，又在我產子時，宮中走水，結果死亡。
查了後發現，兇手是前世與秀菊對食的總管太監。
他的養子在宗人府當值，一年前被燕貴妃打死，懷恨在心，所以放火。
皇帝大怒，將他凌遲處死。
而我……
與我何幹？
我和燕貴妃又不熟，除了請安就沒什麼交集，於是表達了一下惋惜，日子就照過唄。
但為了表示大度，我就將秀菊接到了身邊，並給了她豐厚的嫁妝，將她嫁給了她的竹馬。
她的小臉開心得紅撲撲的。
我不理解。
隻是偶爾，我會看向南方，好奇與人相愛是種什麼感覺？
那真的值得放棄宮中的一切權勢嗎？
17
長熠百日宴結束時，一個衣衫褴褸的宮女衝到我面前。
我挑眉。
呦，這不是我高貴體面的嫡姐嗎？
此時，她滿眼怨恨，嘴裡罵道：「不對，我才是皇後，你才應該在宗人府！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話沒說完，我宮中的主管太監已經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大罵著「哪裡來的瘋婆娘」。
而我從頭到尾坐在轎輦之中，居高臨下，沒說一個字。
因為，她不配。
「我才是皇後！我才是！你們放開我！」
花千蕊被拖著，嘴裡大喊，露出的皮膚卻有不少青紫痕跡。
而我的總管太監則皺眉看向我，請示我的意思。
我微微彎唇：「瘋子有時候也挺有意思，不是嗎？」
他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上前道：「哎哎，下手輕點，別直接弄死了，哪來的把她送哪去！」
聲音愈發遙遠。
而我的轎輦也開始行進。
遠處，燈火闌珊，如同燭火般招人。
我會一步一步飛至燭芯，忍受炙熱，去那最明亮的地方，不再被任何人欺辱。
直至，灰飛煙滅。
番外：花箋
1
長熠被封為太子那日，皇上退位，成為太上皇。
沒辦法，長熠隨他，更加霸道，也更加強盛，甚至，更有能力。
於是，皇上怪我，說是我教的。
我：「？」
不是，有他這種爹，能教出什麼兔子兒子嗎？
我微笑不語。
他心虛地摸鼻子。
2
皇上叫我去江南玩，我冷汗都出來了。
可我還是去了。
總不能那麼巧，讓他撞見昔日的燕貴妃和她的小侍衛吧。
哦吼，就是那麼巧。
我和皇上在船上，他倆在岸邊。
老夫老妻了，還開開心心地分食同一串糖葫蘆。
加起來都快九十歲了，真可惡啊。
滾去府裡吃啊！
皇上將視線疑惑地看向我。
我默默抬頭：「陽光真好啊，皇上。」
皇上：「是啊，天陰得馬上就要下雨了呢。」
我：「……」
3
好吧，我錯了。
皇上對我冷嘲熱諷了幾日後，找上了那個小侍衛。
不，老侍衛。
最後我，皇上，燕貴妃，老侍衛湊在了一起。
皇上和老侍衛釣魚，我和燕貴妃吃糕點。
「你過得好嗎？」
我撓撓頭。
她神色溫柔：「很好。」
下一秒，她臉色大變：「顧清時，你是不是隻會釣鯉魚，給老娘丟下去啊蠢貨！」
說著，上前對老侍衛「拳打腳踢」。
老侍衛抱頭討饒。
我和皇上站在一旁，面面相覷。
「那個，她之前對朕，哦不，對我不是這樣的。」
「唔，要不，咱換個地兒玩？」
「好，朕，我覺得可以。」
4
我和皇上溜回船上。
晚上睡覺，我有些疑惑皇上為何不生氣。
他翻了個身：「那些官員日日瞞我騙我，我都習慣了，一個不喜歡的女子而已，你給了理由，我便信了，難道還去追？」
我沉思：「不覺得丟人嗎？」
他嗤笑：「當初前朝照城水患，貪汙成風，災民起義，後宮還有你那個好姐姐裝菊花，本就難以生養，還下重藥懷了個畸胎，最後又打掉生事，害我還得管後宮。」
「那段日子，我差點累吐血。」
「好不容易後宮清闲了，跑了個不愛我的女人而已，我還有八十多個呢，追追追，怎麼不累死我？」
我愣住了。
信息量太大，我當初就奇怪花千蕊怎麼會說「落胎正常」。
原來，是她自己下藥，自己打的啊。
我驚了。
而皇上也直接扯過我，將我抱在懷裡不耐道：「睡覺睡覺。」
他聲音泛著困。
我則在他懷裡，有些好奇地抬頭看他。
這些年，我們可以說是相敬如賓，偶爾也有甜蜜的時刻。
但我從未這樣仔細地看過ṭũ̂⁷他。
因為我們之間隔著身份，隔著職責，隔著猜測算計，隔著後宮一百多個女人……
可如今，隻有我們。
我看著他，他也已經五十二歲，身體微微發福，胡子也白了。
這二十多年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好像對他，沒有厭惡了。
甚至還又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我眨眨眼。
看向自己不自覺搭在他胸口的手。
燙燙的。
「看什麼呢？」
他睜眼，滿眼疑惑。
我抬頭：「你知道相愛是什麼感覺嗎？」
他沉默片刻。
「……花箋，你如今四十三歲了。」
我沉默。
他：「睡覺！」
說罷，他蓋住我的眼睛。
直到我睡著，他才輕聲道：「之前沒法知道，但如今，我應該知道了。」
說完，他輕輕吻了吻我的頭頂。
而我閉著眼，卻將他抱得更緊。
番外：燕合歡
1
自從姐姐與人私奔被殺後，我就知曉，世間男子多薄涼，權勢才是最好的。
於是，我拒絕了竹馬顧清時，毅然進宮。
他說會一直等我。
我笑了。
等我？
這種鬼話，我才不信。
雖然我對他稚氣的長相和精致的五官有點心動，但那又如何？
色衰愛弛，也可以用在男子身上。
所以，我還是進宮，並靠著美貌成了皇上的寵妃。
但同時，我也清楚他對我有寵無愛。
因為他的眼神不同。
我被人愛過，清楚其中的差距。
可沒想到，容貌被毀，感受了一波牆倒眾人推，幹脆請旨去冷宮。
反正沒了美貌，我還有錢。
我可是皇商的女兒。
而花千蕊為了展示大度，還常給我送補品。
真惡心。
就她那種虛偽又愚蠢的人，我可以弄死十個。
要不是花箋……
可惡，那花箋到底為什麼那麼忠心啊？
不過是個嫡姐而已。
她是救了她的命嗎？
可沒想到，一年後，花箋被送入宗人府。
她被欺負得很慘。
但與我何幹？她還害我毀容了呢！
知道她的死訊後，我隻覺得無趣。
人生都沒意思透了。
繁華過眼雲煙，啥也沒有。
我這麼想著，靠在軟榻上，吃著冰鮮的水果嘆氣。
好無聊。
隻是沒想到，顧清時真的找上來了。
但我記得，他明明是書生啊？
2
看著面前傻笑的侍衛，我蒙了。
「你棄文從武了？」
「對啊。」
「你爹沒殺了你？」
「沒，嘿嘿，斷絕關系了。」
我：「……」
「瘋子。」
我看著他，眼裡卻莫名其妙地浸上淚。
有點感動。
我抓起他的手。
曾經白皙修長的手指，如今指節變粗，滿是老繭。
身上，一定有很多傷吧。
「啊！你，你別哭啊！」
顧清時急得滿臉通紅，收回手想幫我擦眼淚，又不敢。
我直接一腳踢在他腿上，然後自己摔了個屁股蹲。
這瞬間，我倆都愣住了。
他看著我，我看著她。
然後，他「哎喲」一聲倒在地上, 也摔了個屁股蹲。
我哭不下去了。
他簡直有病。
我嘆氣，摘下面紗，露出下巴到眼尾的大片紅疤。
「這樣你還喜歡。」
他愣住了, 眼眶慢慢變紅, 輕輕撫摸著我的臉, 哭了。
「是不是很痛？」
我愣住, 垂下眸子。
「不痛了。」
3
有了顧清時後，日子有意思多了。
他每天給我抓鳥逗趣，還學會了說書, 給我講故事。
那樣子笑死我了。
我想睡他。
但不敢。
4
好, 遲了兩年ṱüₐ, 還是睡了。
不過很奇怪，周圍老冷飕飕的，不會有鬼吧？
5
又廝混了一年, 被抓包了。
真沒想到花千蕊還盯著我，甚至說，隻要顧清時說是我這個醜八怪勾引的他，她就放了他。
我看著顧清時垂著的臉, 叫他說吧。
好歹活一個。
誰知, 他卻抬頭衝花千蕊說：「你才醜, 你全天下最醜最惡心，是我強迫的合歡, 你亂說什麼啊醜八怪。」
花千蕊氣得面目猙獰。
我也氣得面目猙獰, 罵顧清時是不是有病。
誰知他卻委委屈屈地說：「我隻說實話。」
我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那一刻，我好後悔。
為什麼要進宮，為什麼要拒絕他,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
可我隻能被壓著, 看著他被拔去舌頭, 看著他被打斷手腳, 看著他被丟入火中。
從頭到尾, 他都沒出聲，隻用眼神告訴我他沒事，想要我別擔心。
白痴。
我有事啊。
我記得他小時候被扎根木刺都能哭半天啊。
我記得他最怕痛啊。
白痴。
我也很愛他啊。
我渾身麻木地被丟到地上，失神地看著火堆。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月色高掛，才緩過來，爬到了火堆旁邊。
他的屍體焦黑，骨頭斷裂。
我抱住了他的身體，躺在灰燼中。
沒關系, 這次，我會去找他。
想到這, 我直接將匕首捅入脖頸，血順著身體流下。
我卻一點也不痛了。
黃泉路上，我會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
但沒想到再醒來，回到了三年前。
而花箋，成了昭儀。
那一瞬間, 我彎起嘴角。
「太好了，顧清時，我來找你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