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最後一次主動選擇的機會了，你確定要這樣的人生嗎？」
「我確定！這一世我一定會享清福！我一定要向你們證明！女人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過的比男人好！」
陸城邁開步子，毅然決然的奔赴了他的第五世。
他強行給自己加了那麼多 buf，的確讓他和以往的人生完全不相同。
這一世的她叫蔣媛。
她長得好看，聰明又機靈，次次考試都是學年前幾，還學了鋼琴和書法，是所有人家口中完美的「別人家孩子」，被父母寵愛，被老師器重，還找到了一個同樣優秀的男朋友。
這一世的她的確要很幸福。
辦公室裡沉默許久的男鬼們紛紛解氣一般的出了聲。
「看，就說女人比男人要享福的多吧，看她過的多好啊！」
「畢業了之後隻需要嫁個男人，丈夫孩子兩手抓，這才叫人生贏家！」
我冷笑一聲，隻覺得這群男鬼死的時候太幹淨了，腦子可能沒帶下來。
短暫分神的片刻，投影裡的蔣媛已經研究生畢業了，整個人自信又開朗，去各個心水的公司應聘。
各公司 HR 看了蔣媛的簡歷後，先是點了點頭表示滿意，但接下來無一例外的，都問了幾個問題。
「有男友了嗎？」
「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呢？」
「有生育計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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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要幾個孩子呢？」
蔣媛一開始還認真回答，可後來，她眉心蹙的越來越緊。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為什麼要問我的這些私人問題呢？這些和我的工作能力並無關系。」
HR 們禮貌笑笑。
「隻是隨便問問，同學，別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
蔣媛如實回答後，被 HR 告知回去等消息。
等消息下來時，蔣媛看著「不予錄用」幾個字怔了很久的神。
錄用名單上很多都是她同校同屆的同學，無論是學分績點，還是社會實踐都不如她。
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男人。
她感到不甘心，將 HR 們的電話挨個撥了回去。
她隻有一個問題。
就是明明她的簡歷比很多男人都要優秀，為什麼這個崗位不要她。
大多 HR 的回答標準且公式化，委婉告知她不合適。
隻有一家公司的 HR 回答她道：
「同學，是這樣的，雖然你各方面都很優秀，但因為你是試婚期女性，一旦進入公司立馬就面對結婚生子的問題，公司為了自身利益考慮，所以不能錄用你。」
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憤怒，但又無奈。
看中的幾家公司都去不得，她隻能找了另一家薪資待遇都不太好的公司。
她很憤怒，卻也別無他法，隻能找了另外一家薪資待遇都不太好的公司。
入職之後，明明她業務能力很強，可老板卻並沒有將重要工作交給她，更多的，是帶著她去應酬客戶。
酒桌上推杯換盞，無論她多麼努力的想把話題拉到工作上，可客戶總是圍繞著她的私人問題問個沒完。
甚至，對她動手動腳。
幾次之後，她忍無可忍，選擇了發飆，換來的卻是滿桌男人更加肆無忌憚的調笑。
有時加班，下班時已經很晚。
她回家時要小心翼翼，因為夜晚會隱藏著酒鬼、強盜、還有一些不懷好意的流氓。
這群人不會對著男人動手，不如他們強壯的女人永遠都是他們的首要目標。
不知道有多少次，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都在懷裡自己那麼刻苦學的東西究竟有什麼用。
8
年齡終於到了，兩家開始了催婚。
蔣媛不想家人跟著著急，就結了，結婚之後沒多久，便懷孕了。
丈夫讓她懷孕了就別上班了，在家好好養胎。
可她不想放棄事業，挺著大肚子也要去工作。
孕晚期趾骨痛，每天坐椅子都像是在坐刑架，坐下了就起不來，起來又坐不下，實在是熬不住了，隻能和公司請假。
辦手續時她聽到人事旁若無人的說：
「真不愛招女的進來，畢業就結婚就懷孕就休產假，拿公司當什麼了？一點責任心也沒有。」
蔣媛很不滿。
女性生育黃金期就那幾年，畢業了差不多就到時候了，家裡催，社會也催，她做完婚檢之後兩年連社區和醫院都時不時打電話催她快生孩子。
可女性的事業呢？就業時有歧視，好不容易工作了，結果職場上也有歧視。
回家之後不到一個月，孩子出生了。
孩子奶奶過來幫著看孩子，她出了月子就想回公司。
可所有人又都在勸她。
「孩子這麼小，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就這幾年，當媽媽的不能缺失陪伴。」
「頂多到孩子三歲，你就可以重新回去工作了，這三年給孩子足夠的愛才是最主要的。」
她耐不住全家的勸，最終還是辭職了。
在家帶孩子整整三年。
這三年很幸福，但一點也不快樂。
帶孩子做家務已經變成了她的主要工作，好不容易清闲一會，拿出手機刷一刷朋友圈，看到之前成績遠不如她的同學們如今都開始不婚主義，在拼搏事業，且各個都有了成就。
隻有她什麼都沒有，連買菜都要問丈夫要錢。
丈夫一開始還心疼她的犧牲，可逐漸將她的付出視作理所應當，甚至開始責怪她一分錢不出還總亂花錢。
可她買回來的東西除了家用就是孩子用就是丈夫用，她甚至都沒給自己買過什麼。
總算熬到孩子三歲，她迫不及待的要回職場。
可她三年不工作，信息閉塞，她懂的那些知識已經跟不上時代發展，她之前的職位有年輕漂亮剛畢業的女孩子繼承，她隻能重新做基層。
基層做了幾年，公司總是說會給她晉升，可她明白，新鮮的血液源源不斷，她已經永遠的失去了那個必選的資格。
她這個曾被所有人羨慕尊敬的名校畢業高材生，最終還是泯然眾人。
曾經的理想抱負，終其一生也無法實現。
後來她看到了新聞，一個事業有成的女企業家被主持人問：「事業和家庭，你是怎樣平衡的呢？」
女企業家笑了笑，指了指另一名男企業家。
「這個問題，你為什麼不問他呢？」
主持人怔了一下。
女企業家說：「所有女性都面對著事業和家庭選哪一方的問題，可從來沒有人會問男人如何平衡家庭事業，你們默認女性需要負責更多家庭方面，這何嘗不是一種不公平。」
蔣媛沉思片刻，拿起了書架上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裡的她，剛大學畢業。
手裡捧著證書，被同學們簇擁，笑容燦爛，無比鮮明，眼睛裡理想，以及是對未來的渴望。
可最終，她還是變成了曾經的她最不喜歡的樣子。
真是，可憐。
7
再次回到輪回殿，陸城失魂落魄。
我好笑的問他。
「還要做女人嗎？」
「不要了，不要……」
嘗試了五次女人的人生，在這些人生裡，他都沒有讓他得到他想要的。
他怕了。
其他的男鬼們也沉默了。
我說：「這個世界上無論男女，都是在拼命生存，都十分不易，大家都在拼命活著。你們憑什麼說女人什麼都沒付出？分明是你們壓根沒去看，也壓根不願意看罷了。」
陸城第一次沒有反駁我的話。
「來世，我要做男人，男人的可能性比女人更多些。」
我將關於他的記錄從電腦上調出來，將電腦屏幕轉到他面前，指了指上面的一個數值。
「這是多少？念出來。」
「負八萬九千三……」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意思？」
「這是你累生累世積攢的福報，前面五世你不聽系統分配，非要自己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扣除你的福報積分，上一世你更是選擇了好家庭，將你本就不多的福報積分徹底消耗到了負數，你來世別說男人了，你就連人都做不了。」
陸城徹底慌了。
「怎麼可能？你們怎麼沒提醒我？我怎麼可能連人都不能做！」
眼看他急了朝我撲過來，曹官一抬眼，立馬來了幾名鬼差，用鐵鏈子將他死死捆住。
曹官道：「提醒你？輪回殿外的告示板上將福報和輪回都說的清楚明白，你自己不看，還怪我們？」
鬼差問：「曹官大人，送他去哪一道？」
我立馬搶答：「按規章制度，下三道沒跑了。」
曹官點了點頭：「送他去畜生道。」
一路上，陸城都在哀嚎。
他被送往畜生道的路上，眾男鬼瑟瑟發抖不敢吭聲。
沒有半分之前的囂張樣子。
秦冉這個時候也回來了。
她從老態龍鍾，和藹慈祥的男人相貌，恢復回了女性時的模樣。
陸城過五世的時間，秦冉剛走過一世。
我問她：「感覺如何？」
秦冉笑了笑：「還不錯。
「我生在農村，從出生就被父母寵愛，他們砸鍋賣鐵也要供我讀書，我不再畏懼夜路，也不用害怕獨居，成婚後沒有生育之苦，不用平衡家庭事業，這是我上輩子沒有感受過的，所以這輩子我過得十分幸福。」
她開開心心的辦手續，準備聽從系統分配去下一世。
曹官說：「你的福報積分很豐厚，系統會給你分配一個很好的來生的。」
有一個男鬼弱弱的問。
「不公平，憑什麼她這一世過的這麼好？憑什麼她回來沒被扣積分？你們一定暗箱操作了！我要投訴你們！」
曹官直接將秦冉的這一世給他看。
屏幕裡，他是一個普通的人民教師，日子過的並不富足，還經常拿出工資，用來資助貧困山區裡的女孩子們，縱然自己過的清貧，最難的時候天天榨菜配飯，但也沒有斷過資助。
秦冉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潛意識覺得山裡的女孩子想要上學不容易，就想著幫一幫。」
眾男鬼們不吭聲了。
曹官漠然看了一眼眾男鬼們。
「人生在世，都不容易，無論男女都個有個的苦，多相互理解，少點怨氣，多做善事積攢福報，才能換來更好的下一世。」
男鬼們無比羞愧的去轉生了。
8
辦公室裡終於清淨了，我準備下班。
曹官忽然說：「到今天為止, 你的任期也結束了, 可以去輪回了。」
我頓時一喜。
要不是因為做地府公務員福報深厚, 我也不至於任勞任怨的一直待在這。
曹官道：「你在地府工作三百多年，福報充足，可以自己選擇來世了, 你想做男人嗎？我可以幫你定制。」
我直接擺了擺手。
「不, 做女人挺好的。」
雖然很多事做起來都更加艱辛且不易，但上天仿佛生來就給了女人柔軟的心思和堅韌的意志, 越在困境, 越有力量。
女人能完成任何事, 沒有界限。
在職八百多年幾乎沒怎麼笑過的曹官大人，聞言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
我轉生之前, 那個在職八百多年都沒笑過的曹官竟然破天荒的笑了一下。
「當了你三百年的上司，位置也該顛倒一下了，這樣才比較公平。」
「？」
我還沒想明白什麼意思, 就被曹官一腳踢去輪回路了。
不是？
哥！
你居然不按規章制度辦事！
我特麼湯還沒喝呢！
8
我帶著記憶呱呱墜地了。
這一世，父母恩愛, 家境優渥，學業也很順利, 可見曹官大人真的很用心的幫我選了人生。
畢業後，我自己創立了公司，事業做的風生水起。
我十分幸福。
後來的某天, 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應聘，還指名點姓的讓我親自面試。
我還納悶哪來的高材生這麼狂妄, 居然還敢麻煩我這個總裁。
陸城咧嘴笑了。
「注活」媽的，做鬼的時候看了三百多年, 怎麼成活人了還得繼續看啊！
「你……你怎麼來了？」
「來應聘。」
「我是問你怎麼也跟著轉世了？」
「地府待膩了, 換個地方待待，怎麼了？」
我忽然就明白他送我入輪回前那句話的意思了。
我立馬擺起了老板的譜，架起了二郎腿，低頭看他的簡歷。
好家伙，不愧是做過曹官的人。
這人當鬼當的風生水起, 做人也做的十項全能。
牛逼！
我忽然覺得我這小地方可能放不下他這尊大佛。
正要開口拒絕, 就聽見他說。
「收下我, 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
「雖然簡歷上沒寫，但你是知道的, 我的工作經驗有八百多年, 拿過十佳曹官，當過先進個鬼，地府工作人員表彰名單上年年有我, 我還在地府女公務員最想嫁的人排行榜上排名第一……」
「……行行行妥妥妥！」
我大手一揮。
「今天入職, 職位是我的助理。」
他笑了。
「好，還是和在地府時口味一樣？手磨咖啡，加奶，半糖？」
我點頭, 看著他轉身去了咖啡間。
曾經的鐵面上司居然變成了我的助理。
這個世界果然很奇妙。
活著真好。
注:地府曹官是陰曹地府的官員，負責管理人間鬼魂的生死簿和輪回事宜。這些曹官在地府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對於鬼魂和人類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