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蘿》, 本章共3443字, 更新于: 2025-02-11 15:34:08

長公主荒淫無度,尤好踐踏飽讀詩書的郎君。


小年夜,奄奄一息的新科狀元郎被抬出公主府。


下身血肉模糊,右手詭異扭曲,唯有一張光風霽月的臉依舊。


我架著驢車經過,六歲的妹妹攔住我:


「阿姐,能不能救救他?」


1


街上燈火通明,照亮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一身單薄白衣被血浸透,下身處血肉模糊,右手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扭曲著,無力垂在身側。


唯有胸口處的淺淺起伏,證明這人還活著。


管家抻了抻手中泛著血光的黑鞭,朝兩旁護衛使了個眼色。


立馬有護衛上前,揭開那人血汗凝結的額發,朝路過的行人問道:


「知道這是誰嗎?!」


路人紛紛駐足,很快有眼尖的認出來:


「是宋方荀!新科狀元郎!」


護衛死死掐住那人的下颌,迫他仰起臉來,笑得猙獰:


「什麼狀元郎?!不過是我們公主的一條狗!

Advertisement


「可惜了,我們公主偏偏最討厭狗,他非要像狗一樣搖尾巴爭寵,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眾人一時議論紛紛,有惋惜的,有唾棄的,也有幸災樂禍的。


「堂堂狀元郎,一身本事不去報效朝廷,偏偏自甘下賤去當裙下之臣,簡直丟盡了咱們讀書人的臉面!」


「誰讓他長得一副好顏色,又才華橫溢,讓長公主看上了呢?」


「呸!宮裡的哪個不知道,明明是宋方荀刻意勾引長公主,自己甘願做入幕之賓的!」


「當真?難怪玩膩了就棄之如敝屣,瞧那模樣,說不定給割了……」


圍觀的人頓時響起猥瑣的笑聲,個個目光探向那臍下三寸。


一片嘈雜聲中,宋方荀緊閉雙目,充耳不聞。


我眯眼看去,長公主府前兩隻碩大的紅燈籠隨風搖曳,斑駁紅影印在那張光風霽月的臉上。


莫名想起去歲,二十歲的宋方荀得了狀元郎,身披羅袍跨馬遊街,官帽上簪的那朵宮花,也是這般紅得嚇人。


彼時他春風得意馬蹄疾,風度翩翩地朝夾道歡迎的百姓拱手。


我擠在人群中,跟馬背上耀眼的人堪堪打了個照面,心跳幾乎停了數秒。


一別經年,餘家拗的宋三哥,青竹般的小公子,終於成了頂頂尊貴的朝廷大官。


他離家北上求學那日,送我的書頁裡夾著一朵芍藥,是火豔豔的紅。


如今那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一身血汙,是暗沉沉的紅。


夜裡落起了雪,朔風呼嘯,直鑽眼底,刀割般地疼。


小翹懷裡抱著撿來的福旺,瑟縮著腦袋,又一次拉住我的衣袖搖了搖,奶聲奶氣求道:


「阿姐,他好可憐,救救他吧!」


一旁的老者直搖頭:「小娘子忒不懂事,得罪了長公主的人你們也敢救?」


又有好事的嬸娘勸我:「這人眼看都活不成了,即便救活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處還傷了,能頂屁用?!」


就連路過的潑皮都發了善心:「我勞累一趟,送他去亂葬崗,你一個小娘子就不必髒了手。」


我隻笑不語,轉身把小翹從驢車上抱下來,吩咐她別亂跑。


這才走了過去,搓熱了手,去探他的鼻息,又脫下身上的夾袄蓋住他冰涼的身體。


深吸口氣彎腰,雙手一攬一提,將人抱上驢車,覆上稻草,一氣呵成。


圍觀的人目瞪口呆,「嘖嘖」稱奇。


我揚手一甩鞭子,黑驢嘶叫展蹄。


三人一驢一狗,很快消失在濃濃夜色。


2


餘家拗距離京城千裡之遙,馬車就算不眠不休,也要跑上十天才能到。


我打小在村裡長大,從未見過比宋方荀更好看的郎君。


眉目如畫,溫潤如玉,像足了他早逝的母親。


旁的小郎君還在泥地裡打滾耍猴兒,他已經開始跟著父親讀書了。


宋家和餘家是鄰居,我爹提了幾隻野雞,又從田裡拔了幾串辣椒,登門求宋伯伯帶我一塊讀書。


宋伯伯很和藹,他摸著我的發頂問:


「阿蘿為何想讀書啊?」


我不好意思說跟著阿爹上山打獵太無聊了,隻好睜眼說瞎話:


「我也想跟宋三哥一樣,能認字能算賬,將來自己盤鋪子當大掌櫃!」


宋方荀握筆的手抖了抖,墨水洇透了宣紙。


宋伯伯卻被逗笑了,他連聲答應:


「好!咱們阿蘿有志氣,以後一定能成大掌櫃!」


於是,我跟著宋方荀讀了八年書,從《三字經》,一路讀到《論語》。


我看著他一路長成端方穩重的郎君,眉目生輝,比天邊的月還亮上三分。


宋方荀十五歲的成人禮,收到了許多村裡小娘子親手做的香包。


一個個芬芳馥鬱,精致靈動。


我將趕工了數日的香包藏在身後,難得有些羞赧。


針腳粗糙,繡工拙劣,小金魚硬是被我繡成了胖蝌蚪,實在送不出手。


宋方荀伸手來拿,仔細打量了一番,才打趣道:


「阿蘿,以後切莫當繡坊的大掌櫃,小心賠個底朝天。」


我惱羞成怒,搶過香包,沒好氣地說:


「愛要不要,花了幾好晚繡的,有這工夫我支攤兒去,能掙不少呢!」


這些年我字沒認得多少,算賬倒學了個精通。


宋方荀整日說我掉錢眼子裡了。


我渾不在意,日日鑽研如何能掙錢。


宋方荀勾了勾唇,從我手裡拿過香包,指腹摩挲著那隻胖金魚,這才小心翼翼地塞入懷中:


「既然是阿蘿所贈,我自當珍而重之。」


我怔怔地看著,莫名有些耳熱。


當天夜裡,村裡來了個大人物。


她被婢女扶著從繁貴富麗的馬車下來,金簪黃衣紅裙,頭上碩大的南珠熠熠發光。


舉手投足間,盡是逼人的貴氣。


我們匍匐在地跪拜,許久都不敢抬頭。


長公主走的時候,帶走了宋伯伯。


村裡人人都說宋家祖墳冒了青煙,說宋伯伯入京做大官享福去了。


隻有我爹一臉凝重,望著遠去的車鑾,半天不吭聲。


宋方荀僵直著身子,眉眼染了一層陰翳。


我隱隱覺得不對勁,問了幾句,換來的隻有沉默。


我爹最後隻嘆了口氣:「命運弄人啊。」


直到很久以後,我才琢磨出這句話的意思。


才知道這場別離,是宋方荀漫長人生中的一次巨大轉折。


宋方荀要走了,他半夜來敲門,將家中一切都託付給我爹。


他說自己要上京城念書,要去找他爹。


我爹勸了幾句,沒勸動,隻能又嘆氣,囑咐他一切小心。


我鼻頭有些酸,幾乎控制不住哭腔:


「你走了,還回來嗎?」


宋方荀搖了搖頭:「我娘的娘家是博凌方氏,百年士族之家,於我考學大有助力,你不必擔心我。」


我的心好像空了一大塊,「呼呼」透著冷風。


他伸出手,大概是想像以前一樣揉我的發頂,可最終隻是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撫道:


「阿蘿,等你掙夠錢就來京城找我,你開鋪子我幫你題字,好不好?」


書頁裡的紅芍藥,灼灼燒著我的眼。


我又笑又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口。


如今多年過去,餘家坳被洪水填平,爹娘為了救我和妹妹,死在一個冬夜。


十七歲的餘阿蘿帶著剛滿周歲的妹妹上京城討生活,沒能當成大掌櫃,成了灶兒巷賣豬肉的小娘子。


二十歲的宋方荀成了榮耀加身的狀元郎,僅僅一年,又成了丟在長公主府前的面首。


果真命運弄人。


3


郎中來了,邊診脈邊嘆氣。


小翹童言無忌:「大哥哥要死了嗎?」


郎中直搖頭,一邊寫藥方一邊解釋道:


「下身的傷看著雖嚇人,不過皮外傷,止血就行,要緊的是這隻右手,拖的時間有些長,恐怕救不回來了!」


我心下一跳,下意識看向宋方荀。


他睜著一雙眼,眸底無波無瀾,沒有驚懼,沒有悔恨,仿佛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隻手不知寫過多少錦繡文章,畫過多少絕妙丹青,豈能這麼廢了。


我咬牙添上一貫錢。


郎中摸了摸胡子:「我盡力而為吧。」


郎中的盡力而為,花掉了我整整二兩銀子。


萬幸一碗藥灌下去,人總算退了燒,藥效一上來,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坐在油燈下,仔細算著賬。


小翹自小就有娘胎裡帶來的咳症,一到冬日便要靠藥養著,每日花費五百文。


宋方荀病得不輕,每日下身外傷敷藥三百文,包扎五十文,右手膏藥五百文,再加上一日三劑湯藥,就得花費一千文。


兩個人,每日一睜眼,就得花去一千五百文。


我在灶兒巷裡賣上一天豬肉,獲利也不過一千文。


還未算賃宅子的錢,吃喝拉撒的錢。


越想越頭疼,我捏了捏眉心,一下又一下地幫福旺順毛。


它發出一聲滿意的「汪汪」聲,在我懷中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郎中一日兩回來幫宋方荀換藥推拿,我一日三回煎藥熬粥,忙得腳跟不著地。


直到三日後,宋方荀悠悠轉醒,我才徹底舒了口氣。


他沉默了許久,才吐出一句:


「如今我已是廢人,你救我,圖什麼?」


我舀粥的動作一頓,笑起來:


「你爹教我念了八年書,分文未取,就當我是報恩了。


「還有,這天下呢,就沒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了,萬大事,先吃飽了再說。」


宋方荀怔怔地看著我,又閉了眼。


有一滴淚,悄悄從他眼角滑落,劃入鬢角。


我當沒看見,低頭吹涼了粥,固執地遞到他唇邊。


他不吃,也不吭聲,隻閉著雙眼。


郎中來換藥,咂著嘴嘆氣:「心病難醫,就他這樣存了死志的,花再多錢也隻能聽個響。」


眼見他越發氣若遊絲,我心底拱起一捧火,一掀被褥,揪住他的衣襟,開始數落:


「這天底下比你慘的人多了去了,他們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偏偏你要尋短見?


「人活著,就靠一口氣,誰欺辱了你,你就連本帶利討回來!而不是躺著等死!


「再說了,你爹辛苦把你養大,你即便不顧念他,也該想想你娘!想死可以,先把這幾日的藥費給我,三貫錢!」


我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悠。


被我這連珠炮一通斥責,宋方荀漲紅了臉,驚天動地咳起來。


我心下有些愧疚,擔心話是不是說重了,好在這日後,他該吃藥吃藥,該吃飯吃飯,身子一日日好起來。


等他能從床上起來,我丟給他一本《三字經》,朝小翹努了努嘴:

潛力新作

  • 流年一世安

    流年一世安

    所有人都知道,晉王簫懷瑾身邊有條叫流年的瘋狗。 他對簫懷瑾忠心耿耿,言聽計從。 被他咬上的人,不死不休。 後來,簫懷瑾順利登基為帝,賜了我一杯毒酒。 「這麼多年你跟著朕辛苦了,也該好好歇歇了。」 我平靜喝下。 十二歲欠他的那條命,也該還回去了。 不想,我竟然重生到了十二歲這年。 才發現一直以來,自己都認錯了救命恩人。

    太監的職業素養

    太監的職業素養

    "多年權謀 ,一朝崩塌 ,亦敵亦友, 機關算盡。 十星珠連 ,帝王隕落 ,七殺現身, 紫微再臨。 一個小人物,步步為營,攪動風雲。"

    網戀了恐怖世界BOSS(紅嫁衣篇)

    網戀了恐怖世界BOSS(紅嫁衣篇)

    我網戀了個男朋友,他溫柔聽話深情, 日常給我花錢轉賬,還不忘備注自願贈 與。就是一直拒絕和我奔現。直到誤

    白月光綁定騷話系統

    白月光綁定騷話系統

    "我是京圈太子爺的早逝白月光。我綁定了騷話系統,騷話越多,我的身體就越好。 爸媽要把我趕出家門。 我翻白眼:「老登,牛得你。喝點馬尿你是心高氣傲,招惹了姐你是生死難料。」 京圈太子爺對我冷嘲熱諷。 我邪魅一笑,捏一把他的屁股:「騷人,再說這種話,姐馬上要了你。」 綠茶原女主嗚嗚假哭。 我大喝一聲:「別哭了!熊,就該有個熊樣!」 "

  • 同塵

    同塵

    "暗戀的竹馬醉酒,我偷偷親他,他卻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冷漠地掐住我的脖子把我用力往後一推: 「夠了沒?」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對男人沒有興趣。」 後來,一場遊戲,我被抽中和另一個男人激吻一分鍾, 說著對男人不感興趣的應與塵突然氣得拽住我。 「他不願意。」 「願賭服輸,不掃大家的興,這瓶酒我替他喝。」 不想對方不依不饒,握住他的酒瓶挑釁: 「你是他的誰,你憑什麼替他喝?」 聞言,應與塵轉過頭,在我唇上落下重重一吻:「現在可以了?」 我傻了。 "

    皇後有喜

    皇後有喜

    我是皇後,皇帝要納我的侍女,說生下孩子記我名下。後來,太醫說我懷孕一個月了。我對皇上說:「念你多年未生 育,這孩子記你名下。」

    有榕

    有榕

    "我是一隻狐狸精。 誤睡瞎眼道士揣崽後,我跑路了。 多年後,我帶著三個崽子街頭賣藝被他當場抓包。 我咬牙把狐大往前一推。 「你要孩子不要?白毛的,隨我,冬天圍脖子上可暖和。」 他沉默,我又狠心踹了腳狐二。 「暖腳上佳。」 道士怒了「狐有榕!!!"

    明月顧川樹懷枝

    明月顧川樹懷枝

    嫡母讓我嫁給一個家世清白的書生做妻。找偏不,找寧願雲丞相府中做高」 寵妾,也不願過貧賤日子。

×
字號
A+A-
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