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潞安彎下腰去打量他兄弟:“靠,我說喻繁怎麼不愛剪頭發呢,原來安的這心,就想勾引女同學。”
下節課自習。陳景深掏出一張競賽卷子在做,聞言演算的速度慢了點。
慢了這麼一點,就被喻繁發現了。
“閉嘴吧。”心跳沒來由快了點,喻繁抬起手,胡亂把前面的頭發往後撥了撥,“我放學就去剪了。推光。”
王潞安:“真的假的?”
喻繁:“騙你有錢——”
“完了完了完了!”朱旭匆匆從隔壁跑過來,在他們窗前使勁兒拍,“胖虎來了!快跑!”
王潞安嚇一跳,下意識做了個滅煙的動作。做完後回神:“你媽的,來就來唄,我們又沒抽煙,跑什麼?”
“他身後帶了兩個理發師!”朱旭說,“他剛把高一那些儀容不合格的全一刀剪了!現在他媽正往我們教學樓來呢!”
我草?
站在窗外的兩人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旁邊“轟”地一聲,是椅子猛地被挪開的聲音。
喻繁從抽屜拿出《笨飛》,卷起來拎手上,手機扔兜裡就站了起來。
想到還有今天的數學作業,喻繁彎下腰又開始在抽屜裡翻找。
王潞安愣愣道:“你幹嘛?”
“你說呢?”喻繁說,“坐著等胖虎給你剪頭?”
“哦哦哦。”王潞安回過神,連忙進教室拿東西準備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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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掏著掏著,又覺得不對,扭頭問:“等等,你跑什麼?你不正好想把頭發推了嗎?”
“……”
喻繁掏卷子的動作一下僵住。
“誰知道他帶那幾個理發師什麼水平?”半晌,他擠出一句。
王潞安:“反正你都是要推光,管他什麼水平呢。”
“……”
“我推完還要在這,”喻繁指了指自己的右腦勺,“留個字母。胖虎能給我留麼?”
王潞安想說那也太他媽土了吧,看到自己兄弟那副棺材臉後又閉了嘴:“……應該不能。咱們還是跑吧。”
喻繁捏著練習冊,想踹踹旁邊人的椅子讓他讓開。
沒想到陳景深在他伸腿之前就站起身,拿起書包往肩上一搭。
喻繁一怔:“你幹嘛?”
“跟你們一起。”陳景深說,“我也不想剪頭。”
喻繁順勢看向陳景深的頭發,是有一點長,但不明顯。
王潞安這會兒已經收拾好書包過來了:“沒事學霸,你這頭發還行,一會兒往上捋捋,胖虎肯定不會抓你。”
“以防萬一。”陳景深問,“你們去哪?”
王潞安愣愣:“這幾天後門抓得緊,出不去。估計打會兒球。”
“能加個人麼?”
“能啊,怎麼不能……”
陳景深垂落的書包帶子被人扯住,他轉頭望去。
“湊什麼熱鬧?”喻繁冷著臉說,“好好上你的課。”
“真不想剪。”陳景深垂眼看他,“反正是自習,帶我去吧。”
-
高二周五下午兩節自習課,球場幾乎全是高一的男生。
因為是臨時逃課,湊不齊人。朱旭幹脆去抓了幾個高一沒訓練的體育生跟他們打5v5。
兩邊打得有來有回。少年高挑的身影在球場裡穿梭起跳,沒多久就引來不少人圍觀。
最帥那兩位尤其矚目。
陳景深很久沒這麼暢快淋漓地打球了。自從他初中參加籃球隊,季蓮漪差點把整個籃球活動逼停以後,就很少有人再找他打球,他也自覺地不去加入。
比分最膠著的時刻,陳景深投進一個幹脆利落的三分球,實現了反超。衝在敵方籃板的王潞安和左寬都激動地上來拍他,直呼牛逼。
喻繁最後回防,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拍了一下他的肩。
“漂亮。”
過了一會兒。喻繁轉身晃掉對方兩個人,漂亮地扣了一個籃。
聽見對手一聲無法掩飾驚訝的“草”,喻繁沒忍住笑了一下,轉身低頭往回走,頭發冷不防被人按了一下。
喻繁一蒙,抬頭看人。
陳景深難得地把衣領的兩顆扣子都解了,汗湿了他額前的頭發,露出他瘦長鋒利的輪廓。他垂下眼,笑了一下,說:“漂亮。”
“……”
一場比賽結束,所有人都精疲力盡。
夏天打球又爽又折磨人。空氣燥熱,幾個男生甚至原地躺下喘氣休息,胸膛劇烈地上下起伏。
喻繁抹掉下巴的汗,拿起石椅上的冒著水汽的礦泉水瓶仰頭猛灌,瓶裡瞬間少了一半。
他回頭,看到陳景深站在身後。
陳景深也是渾身汗淋淋的,校服跟他們一樣亂。但或許是他那張臉太冷,看起來完全沒有其他男生那種髒亂臭的視覺效果。
其他人都拿著水在灌,隻有陳景深兩手空空。
冰水劃過喉間,沁人心脾。喻繁滿意了,問他:“不喝水?”
“想喝。”陳景深說,“在等。”
“等什麼?”喉嚨還是幹。喻繁說完,仰頭又灌了一口。
“水。”
“?”
陳景深低眼,在他手上掃過去:“你手裡的水是我的。”
“……”
怎麼可能?他隻喝過兩口水,石椅上其他瓶子都是空的——
餘光瞥見什麼。喻繁低頭,看到了滾落在地上,還剩大半瓶的礦泉水瓶。
“……”
喻繁手裡的礦泉水被捏得鷸卌“咔噠”響了一聲。
他嘴裡還含著一小口沒咽下去的水。
陳景深,喝過,的水。
……
剛被冰水消退下去的熱意如同瀑布又衝回腦子,喻繁站在原地,傻逼似的半鼓著嘴。
陳景深:“喝好了?”
喻繁愣著沒動,很低地發出一聲“嗯”。
“那?”
喻繁跟機器人似的,把水往外遞出去。
直到手中一空,喻繁才反應過來,瞪大眼含著水說:“嗯嗯,嗯嗯嗯嗯嗯……”
等等,這我他媽喝過,你等我再給你買一瓶——
陳景深拎著水瓶,脖子微微仰起,嘴巴抵著瓶口,把剩下的水喝了。
他凸起的喉結線條一滾一滾,喻繁的心髒也隨著一蹦一蹦。
咕嘟。
喻繁把嘴裡的冰水咽進去了。
陳景深放下瓶子:“說什麼了?”
喻繁:“……”
嘴裡一片發麻,喻繁下意識想舔嘴唇,臨到頭又變成了抿嘴,“沒什麼。”
男生打球經常十來瓶水放在一起,喝錯太正常了。
都是男的,有什麼大不了??
休息了一會兒,大家收拾東西離開。
後面的男生還在熱熱鬧鬧地聊剛才球賽的事。陳景深扭頭問:“一起吃飯?”
喻繁悶不做聲地搖頭。
陳景深:“作業帶了沒?”
喻繁沒什麼表情地點頭,走路的速度快了一點。
陳景深轉頭掃他一眼,沒再說話。
喻繁本來想走快點把人甩掉,誰料正好碰上放學高峰期,門口烏泱泱都是學生。喻繁隻能放慢速度。
他和陳景深並肩走著,身邊人忽然叫他:“喻繁。”
“你現在是,”陳景深忍了一下笑,“又不能和我說話了嗎?”
第44章
喻繁往旁邊看了一眼。
陳景深紐扣還沒系上,衣領和前額頭發都還有點亂,身上那獨有的書呆子氣散了很多,五官線條也沒有繃得那麼冷了。
陳景深垂下眼的那一刻,喻繁立刻收回腦袋。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很煩。”
出了學校大門,路就一下通暢了。喻繁不自覺捏緊手裡帶著的作業,匆匆扔下句“走了”,頭也不回地走進人流之中。
今天周五,又是放學時間,街上人流很大。就連老小區前面一間無名小吃鋪門口排的隊伍都佔了半條道。
再前面是喻繁平時最常去的理發店。
店面很小,玻璃門敞著,不知名的土味DJ歌曲從裡面傳出來。理發店門外放著一個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粉筆寫著:“老板談戀愛了!今日所有項目都打折!”
看到打折,喻繁下意識在門前停了一下。
下一秒,玻璃門立刻為他敞開。
熟悉他的店員頂著一頭殺馬特紫發,朝他揚揚下巴:“喻繁,放學了?”
喻家父子在這一片已經打出“名氣”,街坊鄰居唯恐避之不及。倒是這店裡的殺馬特精神小伙們不太在意,喻繁每次來剪頭,他們都要跟他聊上兩句。
喻繁嗯一聲,指著那牌子:“你們老板不是二胎了?”
“他說他和老板娘永遠熱戀。”對方嘿嘿一笑,“別問了,剪頭不?今天打折,剪頭就八塊。剪嗎?”
剪,當然剪,還要推光。他今天都在陳景深面前放了話了,更何況現在還打折。
喻繁站在原地沒動。
“喲,你還帶課本回家了?”看到他手裡的東西,殺馬特怔了怔,又問,“話說你這頭發,學校也不抓你啊?”
正在店裡給客戶剪頭的另一位店員哼笑道:“可能老師也覺得這樣挺帥。”
喻繁前額頭發有點長,但不是那種直愣愣的長。可能因為他平時喜歡抓頭發,頭發總是很自然的蓬松鼓起,是其他男生洗完頭都要求吹出來的造型。加上他的臉和那兩顆淡淡的痣,氛圍感太強了。
喻繁單手抄兜,突然偏過臉問:“你會剃字母麼?”
對方愣了一下:“會。26個字母我都能給你剃出來。”
喻繁思考幾秒:“能剃雙龍戲珠嗎?”
“……不能。”
“哦。”喻繁轉身走人,在風裡留下一句,“那不剪了。”
“……”
回到家,喻繁徑直回房間,掏出自己房間鑰匙時微微一頓。
他皺了下眉,彎腰仔細看了一眼。
他房間的門鎖旁邊有兩道不太明顯的劃痕。
他們這一片地方前幾年治安不好,他家大門經常被撬,被撬開的門鎖要麼壞了,要麼被劃得傷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