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將軍望向金珠:「你說她是誰?」
金珠已哭得滿臉淚痕:「永安侯夫人楚虞。」
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人抱在懷裡,痛得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是在侯府。
守在床邊的金珠已是哭得眼眶紅腫,她告訴我是武威將軍親自送我回來的。
我看向身旁,婆母眼含失望,夫君也是滿臉復雜。
就診的大夫直搖頭嘆氣:
「夫人剛剛產子又懷孕,如今小產已是傷了身子,此後恐怕再難有孕。」
這話猶如晴天霹靂,我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抓住齊詔的衣袖,恨恨出聲:
「夫君,是表妹!是林婉白推我下去的,她害了我們的孩子。」
齊詔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很快消失不見。
「阿虞,你莫不是魔怔了,當日那麼多人,怎麼會是婉白呢。」
「你今日失了孩子,定然心痛,我讓大夫給你開幾副安神的藥,你好好休息。」
我如遭雷擊,緩緩放開抓住他衣袖的手。
失魂落魄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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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倒是忘了,齊詔和林婉白穿一條褲子的,他怎麼會為著我去責怪林婉白呢。
反正他都有一個兒子了,這個孩兒掉了也隻是掉了。
入夜時分,齊詔端了一碗藥過來。
「阿虞,這是大夫新開的安神藥,可以幫你調養身子。」
我嘲諷地望向他:「隻是調養身子嗎?」
齊詔一頓,又溫聲道:「你喝了,慢慢就會好了。」
我笑了,笑著笑著就流出了眼淚,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機關算盡,到頭來還是為他人作嫁衣。
齊詔又為我掖了掖被角,眼底浮現不忍。
「以後我每日陪你喝藥,阿虞。」
我背過身去不看他。
一夜無話。
13
齊詔自詡是個遵守諾言的君子,自我小產後他日日都陪著我喝藥。
可我太過傷心,一碗碗藥下肚身體不但不見起色,反倒是變得嗜睡,一天中有一大半時光都是在睡夢中渾渾噩噩度過的。
金珠發現了情況不對,要給父親母親送信,卻被斥責一頓軟禁在了我的院子。
我的孩兒也被婆母接走,美其名曰別過了病氣。
又過了大約一月,門外開始熱鬧起來。
有漆工和畫匠來侯府做工,隔壁的院子也開始修葺。
我問金珠:「外面為何這麼吵鬧?」
金珠低著頭捂著唇,什麼也不說。
但我看明白了。
「是在為林婉白準備院子嗎?她要嫁過來了,對嗎?」
金珠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點點頭。
我嘆了口氣,翻個身繼續睡。
就讓他們再得意幾日吧。
又過了兩日,錦繡苑的大門突然被一股大力推開。
一個身著鵝黃織花錦的女子闖了進來,是林婉白。
她看著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我,伏在榻邊得意地笑。
「楚虞,你嫁給了詔哥哥又怎樣,生了孩子又怎樣。他愛的依舊是我,你恐怕不知道吧,詔哥哥為了娶我給你下了藥,你活不了幾天了,而你的孩子,以後也會叫我母親。」
我看向她,譏諷道:
「那日我果然沒說錯,你隻能嫁人做續弦。你嫁給齊詔又怎麼樣,還不是生不出孩子。你猜多年後你生不出孩兒,齊詔會不會怪你當初殺了他的第二個孩子?」
「林婉白,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林婉白如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死到臨頭還要嘴硬,楚虞你這些話等著對閻王說吧。」
說完,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我,嗤笑道:
「瞧瞧你這個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犬。」
我閉上眼睛,懶得再看她。
「那你可得注意了,喪家犬的反撲你不一定受得住。」
「金珠,送客!」
14
林婉白走後,沒多久,齊詔來了。
他端著最後一碗藥走了進來。
「阿虞,該喝藥了。」
我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汁,問:
「夫君,我是不是喝了這碗藥,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齊詔別過頭,神色痛楚沒有說話,那神情不言而喻。
我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
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齊詔想要阻止,嘴唇嗫喏了幾下,還是什麼也沒說。
我苦笑著看向他,端起桌上茶水敬他。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
「今日阿虞以茶代酒,與君長訣。」
齊詔聽聞此言流下淚來,無意識地也端起桌面茶水一飲而盡。
還不待他說些什麼,突然覺得心口一痛,驀地噴出一口鮮血。
「你……茶水有毒!」
在他震驚的目光中,我緩緩站起身,睨視著他,哪裡還有病入膏肓之相。
「夫君,被枕邊人毒害的滋味如何?」
他捂著胸口,一口氣喘不上來。
「來人!來人……」
我打斷他:「不用喊了,這錦繡苑都是我的人,不,整個侯府都是我的人。」
「你個毒婦!」齊詔惡狠狠瞪著我,「這些都是你裝的!」
我笑著看向他:「是啊,是我裝的,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你以為你真是這個侯府的主宰嗎?你買通的產婆,身邊的小廝,為我看病的大夫,都是我的人!」
我蹲下身,看著他痛苦的模樣。
他拼命掙扎,也使不上力站起來。
看著他努力求生的滑稽模樣,我蹲下身。
「夫君,你知道我當初為何要嫁入侯府為你生兒子嗎?不隻是你貪圖我楚家的財富,我也貪圖你侯府的爵位呢。」
「對了,忘了告訴你,第二個孩子是假的,為了給你制造害我的機會,我可是煞費苦心,花了好多銀子才買到這假孕藥,特意流產來為你制造機會呢。」
「你呀,不夠狠,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一擊斃命,那就別怪我心狠了。」
他怨毒地指著我,喘著粗氣,一句話都說不出,暈死過去。
我嫌惡地看了他一眼,吩咐人將他抬走。
15
當晚,有人親眼看見「齊詔」從我房中出去,大搖大擺地出了府門。
還在酒館高興地喝了頓酒,去赴林婉白的約會。
第二天當婆母見我好端端站在她面前時,驚得差點掉了下巴。
我恭敬地向婆母行禮:「母親安好。」
「夫君昨晚的藥真有效,喝了病真的全好了。」
婆母一臉不信,踉跄地跑到我的院子,找了一圈又回來。
「你……齊詔呢?」
「夫君昨晚就出去了,說是有案子要辦。」
「不可能!」婆母大聲質問,「你將他藏在哪裡了?」
此時一個小廝跌跌撞撞跑過來,高聲道:
「不好了,老夫人,夫人,侯爺他……他出事了。」
齊詔死了。
死在和林婉白幽會的時候,死在他倆安置在院外的床上。
大夫檢測,是馬上風。
我和婆母趕到時,兩人還在床上,衣衫不整。
婆母一見到渾身僵硬的夫君,立時咳出一口血暈死過去。
伯爵一家也趕到,兩家的護院將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林婉白一見到我,紅了眼眶,發狠地向我撲來:
「是你,一定是你,你害了詔哥哥。」
伯爵夫人臉上掛不住,一把拉住她。
「低聲些,你以為你光彩嗎?」
我撲到夫君身上嚎啕大哭:
「夫君,你讓我孤兒寡母可怎麼辦啊!」
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林婉白還欲撲過來,被伯爵夫人扇了一耳光才停住動作,也掖著被角痛哭。
她的夢,碎了。
我又佯裝悲痛哭了好半晌才逐漸平靜下來。
我抽噎地看向床上兩人,閉了閉眼,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夫君也不在了,但他死前也與表妹在一起,定是與表妹情投意合,表妹可否配冥婚嫁過來,全了你二人一番心意。」
「什麼?!」伯爵夫人第一個不答應,驚恐道,「不可!」
林婉白此時也清醒了些,也失聲尖叫:
「他都死了, 我不嫁。分明是你,是你害死了詔哥哥,我昨日一進院子便被迷暈了。」
16
齊詔, 你看, 這就是你心愛的人, 連為你守靈都不願意, 你卻為著她丟了性命。
我委屈地抹眼淚, 痛心疾首:
「表妹還是莫要顛倒黑白, 昨日我在家中養病,整條街的人都看到是夫君和你自己到的這個院子, 難不成, 是我逼著你們來的?」
林婉白頭發散亂, 足像個瘋子。
「我知道了, 昨日那封信是你寫的, 詔哥哥……」
「啪!」伯爵夫人再扇了她一個耳光,「閉嘴。」
隨即望向我,眸中多有祈求。
「永安侯夫人,此事你待如何?」
侯爺與伯爵府小姐苟且時猝死, 說出去對兩家都不好。
最好的辦法是息事寧人, 各自咽下這一口啞巴虧。
至少,在伯爵府看來該是這樣。
當然, 我也是這樣想的。
最終, 伯爵府賠償了侯府一筆金銀偷偷把人領了回去。
而我也悲痛地操辦了齊詔的後世。
值得一說的是, 那日在場的人太多,盡管兩家都盡力瞞了,這個事情也不脛而走, 成為今年整個京城最大的笑話。
林婉白實在是忍受不了來自各方異樣的眼光和指指點點, 最終羞憤自盡。
倒是我, 成了大家口中可憐的女人, 百姓們紛紛為我抱不平。
我的婆母也在那日暈倒後, 再沒有醒來。
我一個人又操持了婆母的後事, 惹得大家更是憐惜。
17
孤兒寡母, 守著萬貫家財與偌大的侯府,到底是容易被人覬覦。
就在大家揣測我會不會被其他勳貴欺辱時,威武大將軍突然站出來,收了我為義妹,我的兒子也成了將軍義子。
自此,再沒人敢打侯府主意。
「我就說阿虞是個有福氣的,一看就好生養。以後呀,你啥也不用幹啥也不想,好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自「」年關時節, 父母從江淮來看我。
見我將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止不住誇贊:
「虞兒, 你真是為父的驕傲, 每一步都算無遺策。」
門外有人叩門, 是武威大將軍攜夫人來訪。
將軍夫人挽著我的手。
「好妹妹,當時多虧你,若非是你聯合富商們給將軍送足糧草, 那場戰事勝負猶未可知。」
我笑盈盈回握住她。
「是義兄有本事,能護衛疆土鎮守一方。」
自此,塵埃落定。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