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深站直身,淡淡道:“我一起去。”
眾人默契地沉默了幾秒:“……”
左寬很虛偽地說:“這不好吧,萬一又磕著碰著,我們也負不起責。”
主要是覺得你會拖後腿。
“沒事,我們這好多人呢,學霸你別擔心,肯定把你這一份也還給他們。走唄喻繁,趁現在午飯時間……”左寬盯著前面的背影,皺眉,“你一直揉耳朵幹嘛?都揉紅了。”
“蚊子叮了。”喻繁冷酷地說。
左寬:“那你背對著我幹什麼?”
“不想看你。”
“……”
你是真的一丁點兒都不禮貌啊。
左寬:“那您往前走幾步?去隔壁學校給你報仇去。”
左寬是典型的叛逆學生,從小愛看《古惑仔》。
他執著這件事,一是想幫喻繁出氣,二則是享受那種打群架給他帶來的威風和“名氣”。說不上來哪個因素比例佔得更重一點。
喻繁高一的時候跟他玩過一陣子,見他天天喜歡跟人約架,就漸漸不再跟他到處亂混了。
“今天不去。”喻繁說,“我回去了。”
左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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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繁揉夠了,手抄進兜裡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
他扭過頭,冷冷地橫了陳景深一眼:“還有你……滾回家去。”
喻繁到家後洗了把臉。
他看著前額被沾湿的頭發,心想是不是該剪頭發了。這玩意一長,打架時容易被抓頭發,馬上就會處於劣勢……
擱在洗手臺上面的手機振了一聲,喻繁手在毛巾上蹭了蹭,拿起來看。
【s:我到家了。】
下一秒,一張繁繁照片發了過來。
陳景深抓著狗脖上的皮革項圈,手腕間的線條微微凸起,半強迫地把正在睡覺的可憐狗狗叫醒營業。
煩不煩,誰想看你的狗。
喻繁盯著狗看了一會,又低眼去看拽著狗的手,直到不知誰的消息發過來才面無表情地鎖屏。
他站在鏡子前沉默,然後伸手擰開水龍頭,又衝了一次臉。
-
周一,早上七點半就出了太陽。
喻繁到校的時候校門已關,裡面正在奏音樂。他繞到後門翻牆而入,直接逃了升旗回教室。
教室裡空無一人。
喻繁兩手抄兜,邊打哈欠邊回座位,走了兩步忽然瞥到什麼。
他停在黑板報前,抬頭一看。
某張他們班在運動會上拿到的獎狀膠帶脫落,有一角垂落下來,遮住了獲獎人的名字。
但喻繁不用看就知道這張獎狀是誰的。
喻繁扭頭回座位,打開自己旁邊的窗戶,讓新鮮空氣灌進兩天沒開過的教室裡,然後一頭栽倒課桌上準備睡覺。
他死魚般地趴了幾分鍾,把腦袋往窗戶那頭一偏,慢吞吞地睜開眼。
下一秒,喻繁從桌上起來,去講臺的抽屜拿出膠帶。然後拎起自己的椅子往後走,“砰”地一聲擱到了黑板報前。
他踩上椅子,伸手把獎狀掉落的那一個角展平,露出“陳景深同學”五個大字。
年級第一連個獎狀都貼不好,真沒用。
喻繁撕開膠布貼了好幾層,然後想了想,幹脆把剩餘幾個角全都加固了兩層。
處理到最後一個角的時候,門外傳來模糊的腳步聲。
喻繁此刻一隻手掌還貼在牆上,企圖把那張獎狀摁牢。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下一秒,教室後門出現一個高瘦的身影。
喻繁反射條件地扭頭,猝不及防地跟獎狀的主人撞上視線。
陳景深站在後門,兩手自然地垂在身側。或許是剛聽完校領導緣故,神色有點疲懶。
兩人一動不動地對視了一會,陳景深突然挪開眼,看向他手掌按著的地方。
喻繁:“……”
有那麼一瞬間,喻繁想把手裡的膠布吞了。
喻繁的臉色從困倦到愣怔,再到茫然,最後是帶著一點想殺人滅口的冷漠。
但凡是個求生欲強一點的人,都知道這會兒該閉嘴裝瞎。
陳景深問:“在做什麼?”
“撕獎狀。”喻繁說。
陳景深手腕不動聲色地抵在椅背上,半扶著椅子,問:“為什麼要撕?”
喻繁:“我不樂意跟第二名貼在一起。”
陳景深又看了眼貼得亂七八糟的幾層膠帶。
喻繁和牆面對峙片刻,心道我特麼在扯什麼……要不還是滅口吧。就感覺到校褲被人很輕地抓了下。
“我下次努力。”陳景深順著他的話問,“這次能通融一下麼?”
喻繁站在椅上垂眸看他一眼,臭著臉踩臺階下來了。
今天升旗結束得比之前都早,解散時距離第一節 課還有十來分鍾。
同學們陸陸續續回來,一進教室就看到最後一組那兩道身影。
喻繁一回座位就趴下了。
他其實睡不著,但他現在不太想看到陳景深的臉。
喻繁其實裝得蠻好,肩胛隨著呼吸輕微起伏,大多數人都以為他睡著了。
吳偲過來時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他沒什麼顧忌地站到陳景深桌邊,先是看了喻繁的後腦勺一眼,然後低低叫了一聲:“學霸。”
陳景深抬眼看他。
“班裡這不是馬上又要調整一次座位麼……我問過班主任了,她說隻要你答應,就可以把我倆挪到一桌去。那什麼……我知道其他科目肯定幫不上你,但我每次語文作文都是48分以上,滿分也不是沒拿過,我覺得在這方面我或許還是能給你一點點點小建議的。”
吳偲是真想和學霸坐一塊,於是盡力推銷自己,“我們之前也做過同桌,你知道我上課從來不睡覺說小話,絕對不會打擾你,所以——”
吳偲話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旁邊那個趴著的腦袋動了。
喻繁從手臂裡抬頭,沒什麼表情地看向吳偲。他上星期受的傷沒痊愈,嘴角還貼著一塊創可貼,模樣頗有震懾力。
吳偲嚇到了,尷尬地抿了下唇:“喻同學,我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不想換座位的話就算了……”
“誰說我不想?”喻繁幾乎是脫口而出。
下一秒,喻繁坐起身來靠到椅背上,硬邦邦又丟出一句,“愛換換,無所謂。”
那你為什麼表情這麼兇……
吳偲沒敢把這句話說出來。
教室裡吵吵鬧鬧,喻繁轉頭看向窗外,不知怎麼的,忽然覺得手有點痒。想抽煙。
吳偲:“那學霸……”
“不換,你問別人吧。”
喻繁聽見旁邊的人冷淡地應。
那股忽然冒上來的火氣忽然就消失了。
這一來一去的情緒讓他覺得有點莫名。桌子忽然被人拍了一下,緊跟著面包被放到他桌上。
王潞安咬了一口自己手裡的面包:“喻繁,你沒來得及吃早餐吧?我剛去食堂順便給你買了一份。”
“謝了。”
“對了,我跟你說,期中考試出來了。”王潞安得意一笑,“訪琴剛跟我說我考得不錯。你看著吧,等成績一發,我馬上去跟訪琴提換位置!”
他得意完還不忘了拍恩人馬屁:“學霸,這次多虧了你,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陳景深:“不用。”
“學校閱卷這麼快?”章嫻靜疑惑,“不過你考得好不好,你倆不都得換座位嗎?”
王潞安:“那不一樣,換位置可以,但必須是我開口提的!不然我多沒面子!”
“確實。”喻繁忽然道。
王潞安這麼一說,喻繁一下就明白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惱火了。
他對陳景深,就是王潞安對紀律委員的那種心態。
坐不坐在一起無所謂,但陳景深不能自己去跟老師申請調走……也不能被人撬走。
陳景深掃他一眼,沒有說話。
莊訪琴跟陣風似的走進教室。
“趕緊坐好,離上課還有十分鍾,我簡單跟你們說一下這次的期中考試……王潞安你趕緊吃。”她皺眉,“還有,某些同學怎麼又沒去升旗??”
某些同學坐得散漫:“遲到了。”
換做以前,喻繁現在應該已經站到黑板報去了。
但今天莊訪琴似乎格外好說話。
“以後遲到也得給我到操場來……不是,以後不準遲到了!”莊訪琴清了清嗓子,“行了,回歸正題。這次期中考試,我們班進步……非常大。”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堆得一層一層,卻不顯醜。
“每個同學分數或多或少都有進步,我們班的平均分排到了年級第八。”她邊說邊打開多媒體電腦,成績表很快出現在屏幕中,“年級第一依舊是我們的陳景深同學,其他科目都考得挺好的,就是這語文……作文還是扣了挺多,等著吧,語文老師已經在籌備和你的私下談話了。”
看到陳景深的各科成績,班裡人全都沒忍住,回頭往後面看。
和公布上學期的期末成績那會兒一樣,當事人捏著筆低頭,對自己的分數毫不在意。
這就是大佬吧。眾人在心裡感慨。
她往下滑:“時間不多,我重點表揚一下進步最大的幾名同學。王潞安,胡玉珂,陳曉曉……喻繁。”
喻繁正想著陳景深怎麼又裝逼,陡然聽見自己的名字,下意識抬起了頭。
“總分往上提了八十多分,尤其是數學,9分提到了49分。”莊訪琴微笑著看著他,“你這不是能學的嗎?”
第一節 課下課,各科老師陸續過來,讓課代表把試卷發下去。
“我草!我草!”王潞安說,“我草!”
喻繁繃著表情:“……有病去治。”
王潞安抓起喻繁的數學試卷仔細端詳:“兩星期不到,你數學能提尼瑪40分?你補考的那份數學試卷不是挺難嗎??”
喻繁壓下嘴角,故作不在意地說:“學習而已——”
“學霸你也太牛逼了吧!”章嫻靜滿臉佩服,“兩個星期就能把兩坨爛泥糊上牆!”
“……”
誰是爛泥?
喻繁後靠在椅子上,忍不住往旁邊看了一眼。
很奇怪。
陳景深明明跟剛才知道自己是年級第一那會兒一樣,沒什麼表情。但喻繁卻能感覺到,對方此刻有一點開心。
陳景深淡淡道:“不全因為我,他們有天賦。”
“不必再說了,學霸。”王潞安說,“這次的成績,是我爸看到要瘋了一樣往我手裡塞錢的程度——這周末,我和喻繁做東,請你去百樂街玩一天!”
喻繁:“?”
誰要跟他去玩?
帶這種書呆子出去有什麼好玩的?
章嫻靜正想說學霸是沒有周末的,就見陳景深偏過頭去問他的同桌:“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