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一陣哀嚎。
“老師,這時候抽背是個什麼說法?”王潞安立刻問,“是不是期中考試要考這個?”
“不要胡說。”語文老師道,“不過這本來就是一個大考點,趕緊復習吧。”
語文老師前腳剛走,班裡那些在做卷子的瞬間有了動作。
大家全都把東西塞進抽屜,然後掏出了語文課本。
陳景深重新看向自己的同桌:“會了麼?”
喻繁愣了一下,回神:“哦……會了。”
剛才那點尷尬似乎飛遠了。
喻繁這才想起來,期中考試不止有莊訪琴那一科,物理語文英語……都夠嗆。
他把《笨鳥先飛》收起來,隨著大流,一起掏出語文課本,找出那篇《陳情表》。
為了快點背熟,周圍的人全都張開口在念,聲音密密麻麻擠在一塊,跟念經似的。
所以他就算也跟著開口,也不會有人發現。
喻繁發出的幾乎是氣音:“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劉……”
劉什麼?
這字怎麼念??
從百度回來,喻繁反復順了大半節課,好不容易才把前面那一小段念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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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繁忍著被文言文弄出的那點火,接著往下,“逮奉聖朝,沐浴清化。前太守臣……”
臣什麼?
這他媽誰背得出來??
喻繁抓耳撓腮,又拿出手機要百度,餘光忽然發現陳景深正在看他,而且在笑。
狹長的眼睛很輕地彎起,笑得很淡,也很安靜。
喻繁看著他愣了好一會,才問:“你他媽……笑什麼?”
“沒。”陳景深正色,很快收回視線。幾秒後,又重新看過來,眼尾還帶著那點殘留的笑意。
“想到以後還能跟你坐在一起,就會很高興。”
“……”
語文老師再次走進教室,喻繁捏著課本,半晌才把腦袋扭回來。
課本上的字還是密密麻麻。喻繁腦子有些僵,第二段怎麼看都不順,幹脆從頭再捋一遍。
行年四歲,舅奪母志。祖母劉……劉……
劉什麼來著????
媽的,陳景深這人有毒。
第32章
最先發現喻繁在學習的是王潞安。
他帶好紙和筆,打算一下課就去找陳景深講題。沒想到扭過頭,看到兩個湊在一起的腦袋。
準確來說是喻繁單方面湊過去,陳景深依舊坐得筆直。
喻繁手臂曲著擱在桌上,下巴懶洋洋支在上面,腦袋有些歪。從王潞安的角度看,他幾乎貼在陳景深的襯衫衣袖上。
王潞安想忍到下課再去問,但他等啊等,實在沒忍住,拿出手機給喻繁發了一條消息。
【王潞安:繁,你說吧,背著我偷偷學習,是不是就指著期中考試的時候來一個強勢逆襲,超越我的排名,殺我一個措手不及?】
【-:……】
【-:滾。】
【王潞安:不過我怎麼感覺你這兩天跟學霸關系變好了。】
【王潞安:哦不,好像之前也挺好的。ktv那會兒你還送他回去來著……】
【王潞安:但現在好像更好了。】
說的什麼屁。
隻是為了期中考試而已。
等考完,他就過河拆橋,卸磨殺——
“聽懂了沒?”陳景深問。
喻繁把手機重新扔回去,聞言苦大仇深地皺眉。
陳景深已經講得夠細,這時候說沒聽懂,顯得他很呆。
“懂了。”
陳景深垂下眼看他。
怕錯過哪個步驟,喻繁聽得很認真,人也不知不覺越過了兩張課桌的中線,另隻手因為聽不懂題而煩躁地抓在頭發上。
頭發很密很黑,看起來很軟。
幾秒後,沒聽見聲音,喻繁後知後覺抬頭。
“……”他抓頭發的勁兒重了一點,“看什麼?別看我,看題。”
陳景深偏開眼,把剛才那道題重新拆開解。
喻繁:“幹嘛?我說我聽懂了。”
“嗯。”陳景深說,“我自己想要再講一次。”
“……”
喻繁別別扭扭地重新看回題:“隨你。”
連著幾天晚上,一到九點,喻繁就能收到陳景深“發錯”的消息。
陳景深手機舉得隨意,發過來的視頻多了,喻繁看到了很多題庫卷子以外的東西。
陳景深的書桌、筆筒甚至臺燈,都是灰色調,桌面上除了紙筆和耳機之外沒有其他物件。
他做題時會露出一點衣角,偶爾是黑色,偶爾是灰白格子,再配上他那冷淡低沉的嗓音。整個視頻給人的感覺都冷冰冰的。
陳景深沒再說自己是發錯,喻繁也不問,兩人心照不宣的聊出了很多頁聊天記錄。
期中考前一天,喻繁洗了澡出來,拿起手機沒看見消息。
他挑了下眉,確認了一下時間,九點十五分。
他散漫地坐到椅子上,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發尾,目光在陳景深的微信頭像停了幾秒,然後點進去,消息還停留在昨天。
怎麼遲到?
喻繁打開對話框,剛打出一個字又忽然反應過來,飛快地刪了。
不對……傻逼了。
陳景深本來也沒答應過每晚九點都要給他發視頻講題。
喻繁握著手機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有點理所當然了。
陳景深沒義務每天上網教他題,他們之間沒有約定,沒有交易,也不是那種能天天聊天的關系。
他把手機扔到桌上,單手打開筆蓋,隨手把前額的頭發往後撩,兀自翻開練習冊。
自學吧,反正他現在已經大致能看懂一些簡單題目下面的解析了——
“嗡。”
喻繁扔下筆,心想你遲到了二十分鍾,面無表情地打開手機——
【南城七中扛把子群組有人@了你。】
【左寬:@王潞安,@- 玩遊戲嗎?手遊吃雞二等二。】
【王潞安:我來了,等我。】
【章嫻靜:你今晚不學習了?】
【王潞安:我仔細想了想,我已經努力了兩個星期了,不差這一晚上。再說,如果這次考試還是沒考好,那今晚就是我最後一個自由之夜!】
【左寬:別廢話了,趕緊上號。喻繁呢?@- 】
喻繁百無聊賴地劃了一下聊天記錄,剛準備打字,手機忽然振了起來,屏幕上方跳出一個彈窗——
【s邀請你進行視頻通話。】
?
喻繁愣了下,半晌才反應過來。
他猛地坐直身,盯著屏幕等了一會兒,邀請還在,對方沒掛。
又過了幾秒,他飛快地抓了一下剛洗完亂糟糟的頭發,才把視頻接了。
陳景深拿著手機立在桌上,角度清奇。他似乎剛洗完澡,接通的時候也低著頭在擦頭發。
喻繁盯著屏幕裡的人,心裡莫名升起一絲別扭。
明明兩三個小時前他們還坐在一起,怎麼晚上回家開個視頻,就,特麼,怪怪的。
“……幹嗎?”喻繁很快整理好表情,冷漠地問。
聽見聲音,陳景深抬起頭掃了他一眼。
喻繁把手機懟得很近,鏡頭露出他下半眼部和一片鎖骨。
陳景深偏開眼,淡淡問:“找了幾個題型,錄完了你再看會很晚。能視頻麼?”
你打都打來了,還問這個?
喻繁去討論組裡回了一個“不”,然後找了個東西把手機立起來。
嫌屏幕小,他把手機挪得很近:“好了。你說吧。”
……
最後一道題講完,喻繁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條件反射地想趴下睡覺,才反應過來自己沒在教室。
他把自己挪出鏡頭外,再往屏幕上看了一眼。
陳景深像是說累了,他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滾了幾下。
“還有哪裡不會?”
喻繁回神,又把半邊臉挪回鏡頭,垂著眼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沒了。掛了。”
“好。”
視頻裡沉默了一會。
喻繁手指在掛斷鍵上停了好半天,最後又移開。
“陳景深。”他叫了一聲。
“嗯。”
“看看狗。”喻繁說,“你這幾天都沒發。”
陳景深很難得地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恢復神情:“好。”
畫面中,陳景深叫了一聲“繁繁”,緊跟切換鏡頭,繁繁前腿已經抬起搭到了陳景深的腿上。
陳景深今天穿了一件灰色長褲,見繁繁在朝他吐舌頭,伸手在它下巴撓了幾下。
“你這狗耳朵怎麼是立起來的?”喻繁靠到椅子上,表情放松,懶懶地問。
“剪的。”
“哦……什麼?”喻繁怔了下。
“之前的主人打算讓它做工作犬。”陳景深淡淡解釋,“耳朵垂著會影響聽力,所以剪掉一些再縫起來,就能立起來了。還有些人會剪掉尾巴,方便它們上山下地。”
“……”
喻繁不自覺地坐起來,回想了很久:“我記得它尾巴好像沒斷?”
“嗯,斷之前被我帶回家了。”
喻繁莫名松了一口氣,又重新躺回椅子裡。
像是感知到這兩人在討論自己,繁繁激動地汪汪亂叫。陳景深拍了一下它,但它仍舊低低地發出嗚咽聲。
於是陳景深幹脆伸手攏住它的嘴巴。
繁繁“嗚”了一聲,終於消停。
“喻繁。”陳景深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