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作業。”
“……”
落地窗外人來人往,夜場附近的人們穿著鮮豔,經過時都忍不住詫異地往卷子上看。
喻繁跟八班那個體育生一樣,這輩子也不想來這家ktv了。
他正考慮要不要坐去其他位置,陳景深忽地停下筆,抬手揉了下眼睛。
便利店角落的燈光有些暗,陳景深懶散坐著,草稿紙上的字比平時要潦草得多。
如果陳景深今晚沒過來,那他應該早就把這些簡單的作業做完了,此刻或許坐在有臺燈的書桌上,做那些看一眼都讓人頭暈的競賽題。
所以為什麼要來?
“陳景深。”喻繁懶懶開口。
“嗯。”
“我現在和初一的時候不一樣吧?”
陳景深手指一頓,偏過頭來看他。
視線交匯,喻繁沒什麼表情,繼續道。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特殊癖好,會喜……注意一個連跳遠都跳不好的人。但現在,不管是性格長相還是其他什麼,我都和那時候差得挺遠的。”
陳景深沉默地看著他,似乎隨著他的話在沉思。
“我現在挺差勁的,以後也隻會更差勁。記得開學在奶茶店那一回麼?我實話說吧,你看了我一眼,我就想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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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當時喜歡的那個人,你能明白嗎?”
旁邊人還是沒聲音。
喻繁覺得應該是自己的話起作用了,正常人聽到這種話,估計都挺後怕的。
換作他是陳景深,這會兒應該已經拿起書包走人,順便打電話聯系老師換座位甚至換班級了。
喻繁蜷了下手指,不知怎麼的,突然有點想抽煙。
他剛想起身去櫃臺買。
“當時校門口這麼多人在看你獄隰,”陳景深淡淡道,“你怎麼隻想揍我?”
“……”
這什麼奇怪的關注點?
“可能因為你長得最欠揍吧。”喻繁面無表情地說。
陳景深偏開臉,轉了一下筆。
有那麼一瞬間,喻繁仿佛看到他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陳景深已經重新回過頭來。
“你上過五樓麼?”他突然問。
喻繁愣了一下:“什……”
“從一班門口外的欄杆往下看,能看到三樓的廁所門口。”陳景深說,“你經常在那抽煙。”
“……”
“我不喜歡演講。但是高一第一次升旗,你站在上面,拿著白紙編了一份檢討書,編的時候笑了三次。”
“……”你那寫作水平,確實也不配喜歡演講。
“後來老師每次找我,我都答應了。”
“……”
“高一下學期,你和其他班的人打籃球,我站在教室外看完了整場。你贏了之後,因為有人打髒球把王潞安的腳弄傷了,你把人約去了廁所又打了一場。”
“……??”
陳景深淡淡道:“你不差勁。到了高中,我還是喜歡——”
他話沒說完,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喻繁皮膚肉眼可見地開始泛紅,從耳根一陣陣延伸到臉頰,他皺眉瞪眼:“你特麼……別說了。”
窗外看進來的人更多了,喻繁心跳得比打架時還快,肩膀快速地起伏了幾下,手稍稍松開。
陳景深嘴唇剛動了動,喻繁反手又給他捂上。
這次捂得太急,他手心跟陳景深的嘴唇堪堪碰上。剛才在包間被人牽著手低吻的畫面一閃而過,他立刻過電似的撤下手。
“你再敢往下說。”喻繁呼吸微顫,脫口道,“我這輩子不跟你說話了。”
喻繁說完之後蒙了一下。
我在說個屁?
這不是小學生才會用的話術?
他冷漠地紅著臉,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補救:“我意思是我會把你揍得說不出話。”
陳景深沒吭聲。
喻繁:“點頭。”
陳景深捻了一下手裡的筆,沉默地頷首。
喻繁盯著他,確定陳景深沒再說話之後,用力點了點桌上那張卷子:“閉嘴,寫。”
之後的半小時,喻繁就像縮在殼裡的蝸牛,沒再抬過一次頭。
他貪吃蛇從來沒玩得這麼爛過。
屏幕裡的蛇被他帶得左拐右繞,走哪都能撞上別的大蛇,不到兩分鍾就滾蛋出局。
好不容易熬到陳景深的補課結束時間,他有些暴躁地關了遊戲。
“收東西。”他道,“走。”
陳景深看了他一眼,在紙上寫出一行字,再把草稿紙挪到他面前。
-我能說話了麼?
都很幼稚。
喻繁雙手抄兜:“不能。”
喻繁把人和書包一起扔進了出租車。
關車門前,他忍了一下,還是重新俯身冷冷叮囑道:“司機,他喝醉了,開慢點。”
-
車窗外的風景走馬燈似的飛速後退。
出租車一路駛到南城房價最誇張的高檔豪宅小區。
到了目的地,司機忍不住往裡打量了一眼。這塊地區寸土寸金,裡面每一戶都是獨門獨院的別墅。
司機回頭說:“小伙子,到了……”
身後的人坐得端正,眼底清明,哪有一點兒喝醉的樣子。
陳景深淡淡瞥了眼計時器,在司機愣怔的視線中付錢下車:“謝謝。”
深夜十點,黑漆漆的豪華別墅被濃密的綠植映得沒有一絲人氣,像是許久無人居住。
黑色鐵門像血盆大口緩緩推開。
陳景深剛關上門,花園右側的狗窩立刻發出幾聲激動的:“汪汪汪——”
陳景深把書包隨手扔在石椅上,走到狗窩把繩解了。
繁繁立刻撲到了他身上。
“汪汪嗚——”
“小點聲。”陳景深很輕地拍了他兩下,“坐著。”
“汪!”
陳景深一邊手搭在狗腦袋上,另隻手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開機。
手機屏幕瞬間跳出三十多條消息——
【媽:你怎麼還不回家?】
【媽:你在哪?】
【媽:阿姨給你留了晚飯在冰箱。】
【媽:你到家了嗎?我沒有在監控裡看見你。】
【媽:我查看了這幾天的監控,你最近放學回來得都比以前晚。】
……
陳景深冷淡地屈起手指,把短信提示一條一條關閉。
他沒開燈,花園漆黑一片。他沉默地坐在黑暗中,任由繁繁怎麼蹭他都沒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他重新拿出手機,點開才下載不久的軟件,給置頂的好友發消息。
【s:我到家了。】
“-”的昵稱瞬間消失,變成了“正在輸入中……”。
兩分鍾後,還是“正在輸入中”。
陳景深揉著繁繁的被毛,動作有點敷衍,繁繁立刻不滿地“嗚嗚”直叫。
五分鍾後,“正在輸入中”消失,一個冰冷的字從對話框那頭吐了出來——
【-:滾。】
陳景深盯了這個字幾秒,忽然低下頭,很淡地揚了一下嘴角。
第29章
周一上學,高二七班的教室裡死氣沉沉。
剛過了一個周末,早到的人要麼埋頭抄周末作業,要麼趴在桌上補眠。
陳景深到教室的時候班裡還沒多少人。
他看了一眼身邊空蕩蕩的座位,把書包隨意掛在椅後。
隔壁桌的王潞安書包在座位上,人沒在。陳景深去教室後面打了水回來,正好看到他打著哈欠地走進教室。
見到陳景深,王潞安忍不住摸了摸腦袋,在對方轉身的時候叫住他。
“學霸,那什麼……訪琴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陳景深把水杯放桌上:“好。”
“是周末的事,她知道咱們去ktv了。”王潞安表情煩躁,“有個人手欠,拍了照片發在一個學校小群裡,裡面四十多號人,還以為傳不出去,沒想到這會兒照片就已經在訪琴手裡了。”
見他沉默,王潞安立刻拍拍他的肩,“不過你放心,不嚴重!就,頂多罵兩句……”
時間還早,辦公室裡沒幾個老師在。
“報告。”
莊訪琴看了門口一眼,把手裡的面包放到一邊:“進。”
陳景深一如既往地穿著規整,身姿筆挺。
她很難把他跟照片上那個在煙霧裡面不改色喝酒的人聯系在一起。
“這次叫你過來是因為什麼事,王潞安應該已經跟你說了吧?”
陳景深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我是不反對你們在課餘時間適當的進行一些娛樂活動的,但你們還是高中生,抽煙喝酒不是你們應該做的事,明白嗎?”
“嗯。”
莊訪琴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和喻繁做同桌,感覺怎麼樣?”
陳景深垂著的眼皮向上抬了一點:“很好。”
莊訪琴其實一直沒想通陳景深為什麼要跟喻繁做同桌。
一開始她以為陳景深是圖清淨,畢竟喻繁一天八節課裡能睡七節,自己混自己的絕不給別人帶來困擾。
但她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似乎不是這樣。
“你媽媽跟我溝通過,”莊訪琴委婉道,“她希望我能給你安排一個比較合適的座位。”
或許是之前的班主任向陳景深家長透露過什麼,對方打電話過來時開門見山地提出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