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生朝我遞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我忙不迭地低下頭錯開了視線。
沈南生彎了彎唇角,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做飯扯上關系的。」
我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找了個借口逃去洗手間了。
冷靜了會兒,我收到沈南生發來的消息:
「走了寶貝,咱們回家吧,我去取車,你在停車場等我。」
我拿好提包走到了外面的停車場,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刷起了短視頻。
沒一會兒,一輛黑色的車就緩緩停在了我面前,然後「滴」的一聲鳴了下喇叭。
我看視頻看得入迷,直接拉開車門後座就坐了上去。
可上車的一瞬間,一股甜膩的香燻味混雜著汽油味,就讓我無比惡心想吐。
沈南生有鼻炎,他的車上從來不用車載香燻。
而且他知道我暈車,向來會把車窗都打開。
我緊張地動了一下腳,不經意間好像踢到了什麼東西。
用手機屏幕照亮一看:
膠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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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繩。
棍子。
一瓶沒有標籤的未知液體。
我一瞬間的血液好像凝固住了。
這——
根本就不是沈南生的車。
但我有預感,這人是故意租了一輛跟沈南生同款車型,就連車牌號前三位都一樣的車,來混淆視聽的。
他一定是想喬裝成沈南生來騙我的。
於是我將計就計,屏住呼吸,偷偷從皮包裡拿出口紅,還有一張手巾紙,小心翼翼地寫下了 SOS 三個字母。
我將紙巾捏成一團藏在掌心。
然後試圖平復自己顫抖的聲音,裝作沒識破的模樣溫聲開口:
「沈南生,我有點暈車,能把窗戶開大點嗎?」
那人沒說話,隻是很謹慎地降低了一點車窗。
但這點縫隙,已經足夠我將紙團扔出去了。
就在我將紙扔出去想收回手時,那人還是察覺到了。
他憤怒地捶了下方向盤,沙啞地嘶吼道:
「周滿音!你又想用什麼手段逃離我?」
「為什麼,我已經做出改變了,你還是不願意回頭看看我?」
「我隻是不小心傷害了你一次,可是你呢,你次次將我的真心按在地上踩!」
車身因為方向盤驟然轉動,也跟著來了個大擺尾。
我的腦袋磕在椅子上生疼。
透過後視鏡,我終於看清了主駕駛開車的人。
周燼。
他不知道失眠了多少個晚上,眼圈烏黑,眼袋耷拉,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無比。
我死死地盯著前方的路口:
「周燼,你要帶我去哪?」
周燼沒回答我。
隻是轟的一聲,車速驟提。
他像發了瘋似的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疾馳。
「你是不是瘋了,周燼!」
「對,我就是瘋了,我甚至想到一個可以把你留在我身邊的好辦法,怎麼樣音音,你想聽嗎?」
周燼猛然甩了一下方向盤,一個急促的剎車後,車身拐進了一條陰暗逼仄的小胡同裡。
我在車廂裡被搖得晃來晃去,暈車快要吐了出來,此時隻能蜷縮成一團抱住自己,才能感覺好受點。
周燼解下自己的安全帶,回頭捏住了我的下巴:
「音音,你要是肚子裡有了我和你的孩子,你就不會整天想著離開我了吧?」
周燼陰翳的眼神,讓我條件反射性地渾身都起滿了雞皮疙瘩。
他放平駕駛座,想直接從前面爬到後面來抓住我。
「好了音音,就現在吧,乖。」
「你以前不是最聽我的話,最想跟我在一起的嗎?」
「我不回應你的時候,你都那麼熱情,現在我回應你了,你應該更熱情才對啊。」
聽到周燼的話。
我簡直生理性地惡心,忍不住做出幹嘔的反應。
這個動作一下激怒了周燼。
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像一隻野獸似地喪失了理智。
我拼命尖叫,拍打著車窗,企圖讓過路的路人能看到這裡。
「沒用的,音音,防偷窺車窗,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你馬上就會變成我的了……」
周燼手足無措地撕扯著我的衣服。
我奮力抵抗,卻無濟於事。
就在最後一道防線即將被攻克時。
我聽到四周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警笛聲。
不過礙於周燼把車停到了箱子裡,那些警車隻是從外面的小道疾馳而過,並沒有注意到這裡面。
這一瞬間,我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铆足全身力量,推開了周燼,爬到主駕駛,按下了喇叭。
終於。
我獲救了。
周燼被銬住了雙手帶走。
而我也見到了嚇得渾身發抖的沈南生。
他好像剛哭過,鼻子眼睛都紅紅的。
他抱著我,手指輕輕地撫著我的背脊。
後來我才知道。
沈南生在來的路上還從賣菜大嬸那順了把菜刀。
他說他早就想好了。
如果當時我真有什麼閃失,他就立馬砍了周燼泄憤。
周燼被羈押帶走時,他還是極度不甘心地喊我:
「音音,我現在傾盡所有,光明正大地愛你了,你為什麼還是不願意回頭看看我。」
「我現在有嘴了,也不顧及那些面子了,你為什麼還是不要我啊……」
沈南生用手捂住我的耳朵,神情嚴肅地問一旁的警察:
「他這樣能判重點不?」
15
周燼被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爸爸知道真相後,果斷和周阿姨斷了聯系。
他跟我道歉,說這一切或許都是他的錯,如果他不跟周阿姨交往,周燼不會成為我哥,也許我和周燼就不會是今天的結果。
我搖了搖頭。
高中時代的所有青春,我都將它注入在周燼的身上,他在這一千多天裡有無數次理由可以回應我。
可偏偏,他一次都沒有。
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沒那麼愛就是沒那麼愛。
真正愛的東西又怎麼會等到失去了再後悔呢?
四年後。
我和沈南生事業一帆風順,生活也穩定了下來,當即決定舉行婚禮。
日子選好了,就在我生日的第二天。
婚禮前夕,我收到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音音,謝謝你的請柬,但婚禮我就不來了。」
「原諒我,說不出祝福你的話。」
「還有,祝你生日快樂。」
我咬了咬手指,腦海中瘋狂匹配著能和這兩段奇葩話相匹配的奇葩人。
周燼……
除了他,我真想不出第二個。
可是我根本就沒有邀請他,更別提請柬了。
後來我才知道,請柬是沈南生給的。
原來,出獄後的周燼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兼職。
他攢錢買了一套進口的烹飪廚具給我當做生日禮物。
沈南生得知後立馬拒收,還反手送了一張婚禮請柬回去,還附帶一封字字珠璣的手寫信:
「不好意思,周先生。
「我們家都是我做飯,不用音音下廚。對了,我老婆做的飯真的是太好吃了,雖然我每頓都想吃,但我舍不得讓她洗碗炒菜聞油煙。
「很遺憾,我光是想到周先生對著一堆鍋碗瓢盆懷念曾經,我半夜就笑得睡不著。
「對了,祝你以後都不幸福。」
16
其實婚禮當天,周燼還是去了。
不過等他趕到請柬上的地點時,卻發現這裡隻有一群老太太在跳舞。
周燼傻了,一連打開手機地圖反復對照請柬看了三次才確信,自己沒有走錯。
他急得想打電話給周滿音或者沈南生。
無論是誰都好……
他隻是想再見一面他心心念念的人,在臺下幻想站在她身側的人是自己就好。
他送給周滿音那一套進口的廚具,就是妄想著有一天還能吃上她親手做的飯菜。
他真的好懷念,以前周滿音滿眼隻有他一個人的時候。
不過周燼沒這個機會了。
因為沈南生一開始給他的請柬,就是假的。
周燼終於發現,這封請柬左上角的玫瑰花,好像是個音頻播放按鈕。
他忐忑地摁了下去。
沈南生慵懶肆意的聲音響起:
「嘖, 讓你來你還真來啊?四年過去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要臉。」
「逗你玩兒,傻瓜。」
然而……
此時的周滿音,正在城南的教堂裡, 幸福美滿地挽著沈南生的胳膊, 步入婚姻的殿堂。
過往的篇章, 也徹底畫上了句號。
沈南生番外:
1
高二那年,是我第一次見到周滿音。
在一眾高馬尾和小短發裡。
她扎著個雙馬尾,背著個黃色小雛菊書包,一蹦一跳的,好像剛從幼兒園大班跑出來的小屁孩。
我在教學樓看著坐在操場上的周滿音。
周滿音坐在操場上,看著不遠處正在打籃球的周燼。
我託著下巴, 百無聊賴地看見周滿音趁人不注意時,悄悄往周燼書包裡放了一包大白兔奶糖,還有一張小卡片。
結果第二天,我就在教室垃圾桶裡,看見了一包連包裝都沒拆的奶糖。
還有那張被揉得皺巴巴的卡片。
上面用超可愛的字體工工整整寫著:「考試加油~」
我一下就來了火:
「誰扔的?」
整個教室鴉雀無聲。
周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怎麼,你想吃啊?那你撿起來吃啊。」
「每天都給我送,煩死了。」
我拿起掃帚直接揍了周燼一頓。
周燼不明白為什麼。
我理直氣壯地說:「浪費食物,你真可恥。」
2
高三那年,我們要畢業了。
周滿音很著急,大概是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周燼,所以每節課下課, 她都來我們班門口晃悠, 不過周燼是個書呆子,天天下課也不出去,就在自己座位上寫題。
周滿音的小腦袋啊, 都恨不得鑽進來了。
於是……
我經常揍周燼, 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站在教室門口罰站了。
周燼就隻能老老實實站在那, 讓周滿音看個夠。
順便, 我也能好好看看她。
3
本來家裡人是讓我去國外留學的。
但當我得知周滿音要去南大找周燼的時候。
我毅然決然地填了南大志願。
嘖,南大伙食一點兒都不對我胃口。
周滿音, 你要是到時候考不上南大,你走著瞧。
4
於是我又開始沒事找事揍周燼,揍了一年, 終於等到了南大新一屆學生錄取名單。
我直接下載 Excel 表格開始搜索。
當名單裡確實有「周滿音」三個字時。
我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還好,沒白等啊。
5
那天我看到周燼那樣對周滿音,我真的心都要碎了。
平日裡下手還是太輕了。
他如果不喜歡周滿音, 大可直接拒絕,幹嘛要一直溫水煮青蛙, 吊著別人啊。
我堅信周滿音不是那種戀愛腦, 肯定是周燼這廝一邊給人家希望, 一邊又給人家絕望。
氣死了,下次再揍他重一點。
6
當周滿音說出那句。
「要麼,就現在」的時候。
我的大腦都開始冒愛心了。
可我一想到她是因為周燼才這樣自暴自棄, 我就有點想掉小珍珠了。
她居然還喊錯名字了。
我哭死。
我真的會哭。
結果……
「□-」我要碎了,嚶嚶嚶。
7
後來沈南生和周滿音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小名叫做歲歲。
歲歲生來就是一張神顏, 才五歲就成了家喻戶曉的童星。
當記者採訪歲歲,她的父母是怎麼相愛的時候。
歲歲認真回答:「爸爸說,他和媽媽是日久生情的。」
全場都很感動。
隻有周滿音汗流浃背。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