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村裡的蠶絲遠銷國外後,村長的兒子帶頭鬧事。
「你成本花的是人民幣,賺回來的是美金!」
「整整 7 個點的匯率,一進一出就是幾十萬,全被你一個人獨吞了?」
原以為一直受我照顧的村民們會幫我說話,可誰知他們卻恍然大悟。
「怪不得咱們廠工資一個月六千,逢年過節還有禮品。」
「羊毛出在羊身上,原來她是拿著我們的錢做好事。」
「好名聲、錢,全進她口袋了,真黑心!」
三年扶貧,一朝血涼。
我失望離去,不再管村裡的大小事。
繼承了億萬家產的我,投資什麼不是投?
1
臨近年底,就是我最忙的時候。
為了讓鄉親們的利益最大化,我開始東奔西跑。
不僅要將普通的蠶絲找銷路全發出去,還要將為數不多的優質蠶絲做好出口。
當初因為奶奶的一句話,我回家鄉走上了帶領全村致富的路,可現實總是比理想更骨感。
因為這已經是賠錢的第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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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我剛剛拿下一筆海外大單,就等年後帶領鄉親們一起大幹一場共同暴富了。
這天清晨五點,連軸轉了好幾天,我正在補覺,卻突然接到了廠助理小劉的電話。
小劉是我剛招的應屆大學生,平時穩重老實,此刻聲音中卻帶著一絲慌亂。
「顧廠長,你快回來吧,鄉親們把咱廠圍了!」
我有些不解,工資已經發了呀,年禮還早呢,他們鬧什麼?
提到年禮我長嘆了一口氣,今年又往裡搭了十萬,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回頭錢!
「你和鄉親們解釋一下,我一會兒就把年禮帶回去。」
可那頭的小劉卻急忙道:「哎呀,不是,您還是快回來吧……」
我還想繼續問,那頭傳來搶砸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幾句鄉親們罵人的髒話。
我意識到不對,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臨了還把昨晚研究到半夜的賬本揣到懷裡。
等我開了一個小時車到了廠門口時,發現全村的村民基本全在這兒了,這種情況也不少見,因為收蠶絲的時候也是這樣。
見我的車子開進來,他們一股腦地朝我圍上來,奇怪的是這次大家臉上沒有喜意反而更多的是憤怒。
看到被落在後邊的小劉的眼鏡被打爛了,頭發也亂糟糟的,我神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我還沒開始發難,村頭的宋二叔搶著開口:
「顧染你也太過分了,壓榨鄉親們的錢有意思麼?」
我不解地指了指自己反問:「我?壓榨鄉親們的錢?」
快給氣笑了,但我這人講理,所以我揚聲喊道:「說我壓榨也得拿證據出來對峙一下,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你們將小劉打成這樣不合適吧?」
見我發難,鄉親們一時間有些語塞。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別急啊,我這不就來了麼。」
2
我抬頭看去,發現是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頭上那一撮毛還用發膠打得亮亮的。
我疑惑地問:「你是誰,沒見過你啊?」
他臉憋得通紅,「顧家野丫頭,我是宋耀祖!」
我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宋耀祖啊,我知道的,年輕時候學人家投機倒把掙錢,因為以次充好被人舉報進去待了幾年,後來是宋族長這個親爹把他撈出來的,聽說現在在外邊做小買賣做得還不錯。
見我對他沒有一點尊重,他氣急敗壞地說道:「我親戚跟我說得明明白白,你把印有我們宋家蠶絲的繭袋搬上了貨輪,那貨輪是運往國外的,這難道不是在壓榨鄉親們麼?」
「你收我們蠶繭花的是人民幣,賺回來的可是美金。」
「你用廠子的名義花五分錢收一個蠶繭,廠子裡做成絲你再出口,以目前的匯率,你這是血賺啊!」
「為什麼每年一到分紅的時候就喊窮,你的黑心錢還沒賺夠麼?」
「你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打著幫鄉親們就業的名頭,可實際就是從我們身上吸血,依我看,這廠子不辦也罷!」
說著他又朝鄉親們喊道:「我雖然就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小老板,可我也是我們宋家村的一份子,今天我就讓假做我們恩人的顧黑心露出真面目!」
此話一說,往日相信我的鄉親們眼裡都冒出了怒火,甚至,有人還想上前打我。
我有些無語,宋耀祖這話整得好像我沒有成本,稅費、運輸費、廠房、人力都不用錢一樣。
「這就是你說我賺黑心錢壓榨鄉親們的理由?」
宋耀祖捋了捋他那僅有的一撮毛道:「難道這個還不是?」
「五分錢一個蠶繭,一百個才五塊錢,這人民幣五塊錢的絲做成出口的團扇得賣美金五十多,核算成人民幣三百多,近百倍的利潤,你好會賺錢啊!」
「這些絲可都是村民們辛辛苦苦養了蠶,一個蠶繭一個蠶繭掏出來的啊,到了過年分錢的時候你說沒錢,這可信嗎?」
「你也就是和大老板們吃吃飯喝喝茶,實事都是別人在幹,憑什麼你做廠長啊!」
他身後的宋族長拿著拐棍也一臉貪婪地看著我。
哦,敢情這是以為我賺錢了又想把廠子拿過去當做家族企業啊。
我不理這父子倆,轉頭問向鄉親們,帶領全村致富看的不是一兩人的意見,真正的人心在這群村民身上。
「大家也覺得是我坑了你們的錢?」
我回鄉這三年來,為了帶動經濟促進村民積極性,每個月給大家開的都是六千元的工資,這比他們以前一年累死累活賺不到兩萬塊錢可是好多了。
起初人群還有些寂靜,直到宋二叔說:「外姓人就是不可靠,白浪費我們的信任了。」
「你一百個繭就賺這麼多,我們全村人可是幾十萬的繭,積年累月,你不富誰富啊!」
宋大嬸也附和,「羊毛出在羊身上,這是打算先收買我們的心再洗劫我們,從我們身上賺回來啊!」
「給我們拿著年禮說是福利,其實錢早就賺回來了,心這麼黑不合適吧?」
「老板老板,越有錢越扣,工資和福利待遇越好說明你越虧心!」
「小恩惠換大錢,好打算啊!」
我定定地看了宋大嬸一會兒沒說話。
當初廠子招人,她因為傷了一隻手是不符合規定的,是她跪在奶奶家門口說要掙錢養娃我才給了她一個打掃衛生的活,一個月三千塊錢也夠她和孩子吃喝了,就連她家的蠶繭我也是能收就收,真沒想到她竟然能站出來說這話。
有了兩人開頭,聽著大家一人一句七嘴八舌地說著對我的意見,心裡帶動全村致富的那把火,突然就滅了。
3
他們這群同姓人多排外我是了解的,更何況我是一個他們不看重的女娃娃。
但奶奶說:「要是有一天村子裡的孩子都能上學就好了。」
當初開廠的時候多難啊,我走著崎嶇不平的山路一家一家的高價收蠶繭,那年行情不好,全村有多少人因為我這筆錢才吃上飯。
心疼他們背井離鄉外出打工,我就開高工資將他們留下建設家鄉。
後來很多老人婦女因為沒人帶娃沒法進廠幹活,我自己先墊資建了一所學校,多少娃娃因為我才能上起學。
我本來以為他們的心能捂熱,可涉及到利益,別人一挑撥他們就全信了。
若是沒有我,他們家家戶戶都是一年掙不了兩萬塊,孩子都上不起學的貧困家庭!
我深吸了一口氣,朝鄉親們問道:「大家都認為我壓榨你們,黑了你們的錢,對吧?」
我一一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很可惜,有一個算一個,村裡的人全點頭了。
宋耀祖囂張地說道:「你再也騙不了我了,今天,就把賬算明白!」
我壓下喉間的苦澀,清了清嗓子。
「你們隻看到我將蠶絲出口,可你們知道我是怎麼做到的麼?」
「剛開始的時候,蠶絲質量達不到國際標準,我一遍一遍地在廠裡調試,質量達到了,可人家不收咱們的貨,我自費請客吃飯陪人應酬。」
「你們說這些錢我跟你們要了麼?」
「運輸費不是錢麼?租倉庫不要錢麼?咱們的新設備、新廠房不要錢麼?」
「我回村想帶領全家致富我圖什麼?是城裡的錢不好賺還是山裡的條件格外好?」
「的確,你們中肯定有人會說沒有我你們家家戶戶也能養蠶也能賣蠶繭,可是,你們的蠶繭好賣麼?」
「現在能過上讓隔壁幾個村都羨慕的日子還不是靠了我?」
「你們的良心哪裡去了呢?」
我剛回來的時候,別說廠房,就連村裡唯一的小作坊都很破舊,下著大雨我一家一家的收蠶繭,結果收去的蠶繭人家說質量太差還不收。
我就花高薪找來技術員在村裡講課,種桑樹。
可村裡人不相信我,連課都不聽,我就一家一家的跑,承諾隻要聽課蠶繭全收。
為了跟他們打成一片,我還以每月六千元的工資僱了兩個收繭員,這才將村裡那些青壯年留了下來。
三個月後我看質量達標了又出資建廠房,為了讓他們看到我與他們共進退的決心,我一個小姑娘頂著 39 度的天去和他們壘磚頭。
不出意料地我中暑了,當時我就想不如算了吧,廠還沒開先賠了二十萬了,可等我好了,我又去了。
因為有個小姑娘拿著一把野花來我家看我,她說:「謝謝姐姐讓我們上學。」
4
三年的免費付出,就算心是石頭做的也該捂熱了。
可他們呢?